愛情和友情——陳衡哲和她的兩個緋聞男友

1914年8月15日到1920年7月11日，陳衡哲在美國留學期間，與同是留學生的胡適、任鴻雋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陳衡哲回國之後，於1920年9月16日，即與任鴻雋舉行了婚禮。

然而，關於陳衡哲與胡適、任鴻雋之間的關係，卻被演繹成若干版本，多少年後，仍然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花邊新聞。

然而，事實總是枯燥乏味的，遠沒有好事者渲染之下的風流蘊藉。

1915年,陳衡哲來到瓦沙女子大學學習。友人丁美英請陳衡哲翻譯一篇英文傳記，是關於美國孟河女子大學創辦人來因女士的。陳衡哲一直對開風氣之先有傑出成就的女子情有獨鍾，於是，在她的精心翻譯之下，一篇平平常常的傳記變得文采斐然，而且略帶小說性質。

陳衡哲將這篇《來因女士傳》作者署名「莎菲」投到了《留美學生季報》，而擔任編輯的任鴻雋一看傾心。

任鴻雋,字叔永,是當時留美學生中的老大哥,1886年12月20日出生於四川墊江,12歲在墊江書院學習時,曾12次月考名列第一。早慧的任鴻雋16歲前,父母相繼病故。從此,任鴻雋走上艱苦自立的求學謀生之路。18歲時,任鴻雋考中巴縣第3名秀才,21歲時在中國公學學習，和胡適是同班同學。

因為這篇文章，陳衡哲成為《留美學生季報》的約稿對象。1916年10月，胡適接替任鴻雋成為該刊物的總編，因為從任那裡聽到陳的文名，也主動寫信向其約稿。一段文壇佳話也就由此產生。

任陳胡之間的信件往來,其頻繁,其深入,確非尋常朋友可比。想想他們當時都正是學業繁重之時,卻還有心情長時間保持親密的書信往來，且樂此不疲,其關係之深,可見一斑,胡適在陳衡哲的小說集《小雨點》出版時,回憶了這一段快樂的時光:

我在美國的最後一年,和莎菲通了四五十次信,卻沒有見過她，直到臨走之前(指胡回國),我同叔永到藩薩大學去看她,才見了一面。但我們當初幾個朋友通信的樂趣真是無窮。我記得每天早上六點鐘左右,我房門上的鈴響一下,門下小縫裡「哧」「哧」地一封一封的信丟進來,我就跳起來,撿起地下的信,仍回到在床上躺著看信。這裡總有一信或一片是叔永的,或是莎菲的。

文來文往,於任鴻雋而言,也是終身難忘,他在《五十自述)裡邊這樣說：「郵筒往返,幾無虛日。朋友之樂,於斯為盛。」

陳衡哲與胡適、任鴻雋儼然鐵三角一樣的三個朋友,隨著胡適,任鴻雋回國日期迫近，不得不面臨著分別。

1917年夏天,胡適學成回國，冬天遵母命與江冬秀結婚。1918年春季,任鴻雋也從哥倫比亞大學畢業。內於科學社的關係他推遲到十月份回國。曾經的「三個朋友」,只剩下陳衡哲繼續在美國求學。

很多人猜測，胡適酷愛文史哲,又清秀瀟酒,能言善文,從志趣上應該更符合陳衡哲對理想偶像的要求。但是從胡適角度而言,陳衡哲的自由意識和數才情讓胡適第一次體會到了中國現代女性的魅力，只是因為自己早有婚約，又沒辦法去毀婚,遂將這段無緣發展為愛情的情誼轉化成了友情。

胡適在日記中曾經就自已的包辦婚姻說過這麼一段話:「假如我那時忍心毀約,使這幾個人終身痛苦,我良心上的責備,必然比什麼痛苦都難受。」正如胡適弟子唐德剛所說的,胡適的選擇,使得江冬秀成為了「千萬個苦難少女中,一個最幸運,最不尋常的例外」,他們的婚姻也成為了民國時代的「天方夜潭」。

從人生的勇氣和反抗的動力上來講,胡適遠遠不如陳衡哲。這也正如陳衡哲所說過的,他們那一代年輕人,雖然擁有渴望愛情與自由的心靈,他們也可能在知識方面解放自己,但在內心深處,他們害怕甚至羞於選擇背叛傳統的道路。

1919年11月,歸國一年的任鴻雋為籌建四川鋼鐵廠,受委託再去美國考察鍊鋼方法,購買相關設備。任鴻雋去往美國的第一站就是直奔芝加哥,看望在那裡繼續深造的陳衡哲。從看望陳衡哲,到等陳衡哲畢業後一起回國,任鴻雋在美國停留了近8個月。

任鴻雋對陳衡哲一以貫之的愛慕、理解與支持,經得起時間、距離和凡塵陳俗務的考驗。1919年任鴻雋再見陳衡哲之時,曾經說過這樣一段話:「你是不容易與一般的社會妥協的。我希望能做一個屏風,站在你和社會的中同,為中國來供奉和培養一個天才女子。」

這是多麼動人的表白，又是多麼有責任和擔當的話語。我想最終打動陳衡哲的,應該就是這種有擔當的知音話語。當年18歲的陳衡哲為了反抗父母指派的婚姻，抱定了獨身主義的信念，然而時過境遷之後，陳衡哲面對任鴻雋三萬里求婚的誠意,頓時土崩瓦解。

1920年夏,當陳衡哲和任鴻雋一起踏上「支那」號遠洋輪船,回國之後不久，30歲的陳衡哲與任鴻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陳衡哲與任鴻雋恩愛一生，任信守自己的諾言，無時無刻不在照顧寵愛著這個「天才女子」，夫妻相攜走過41年的風雨滄桑。陳衡哲的悼亡詞記載著這段深情：「何事最難忘？知己無雙；人生事事足參商，願作屏山將爾護，恣而翱翔。山倒覺風強，柔刺剛傷，回黃轉綠孰承當？猛憶深衷將護意，熱淚盈眶。」

而陳、任與胡適「三個朋友」的友誼也歷經時間的考驗而絲毫沒有褪色。即使在最動蕩的歲月里，胡適成為全國人民的批判對象，通信不便，陳衡哲和兒女的通信便用「郝貞江上的老伯」代替胡適。

1961年11月，任鴻雋去世。之後，胡適通過陳衡哲在美國的女兒輾轉得到消息，悲痛欲絕：政治上這麼一分隔，老朋友之間，幾十年居然不能通信。請轉告你母親，「郝貞江上的老朋友」在替她掉淚。

1962年的一次酒會之上，胡適因為心臟病突發離開人世。

1976年，陳衡哲因為肺病及併發症，在上海廣慈醫院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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