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雞的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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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FE

文 ｜ 素履之行

女兒最喜歡我帶她回老家。不僅因老家的環境恰好符合了她如男孩般淘氣的天性。用她的話說，回到那她還可以整天「與雞為舞」。追著雞滿院跑著玩兒，那份快樂無以言表。饞嘴的她，還貪戀外婆親手喂的雞燒出來的美味。

而母親養的雞對於我來說，可是童年裡口腹之慾的最大滿足。小時候只要天一冷，就盼望下雪。因為第一場雪之後，一直到年關的這段日子裡，每隔一陣子，父親就會殺只雞。母親用家鄉特有的粗粉條一起紅燒慢燉，那股子香味兒，永遠也不會忘記。

現在城裡菜場的很多賣雞店裡，表面上打著」散養雞「、」草雞「的旗號，其實多半都是關在籠子里吃飼料長大的。所以平時我一般是不買雞來燒的。只有母親養的雞，就讓人覺得倍加珍貴和懷念。

去年上半年，因為母親生活在城裡的弟弟家，父親一個人待在家裡。家裡養的雞，病死的，被雨水灌死的，跑的跑，丟的丟。等我們暑假回家時已經所剩無幾。母親知道外孫女愛吃雞，我們回來後就嚷著要殺雞給外孫女吃。

我說：」別殺了，就這樣四五隻，留著天冷了，你們自己吃吧。」

「要殺的，孩子難得回來一趟，春節沒得吃，還可以再買！」母親語氣堅定。

在我的百般攔阻下，母親才暫時沒急著去殺雞。

接下來的日子，女兒每天都和雞們快樂地玩耍。早上起來在院子里刷牙，雞就湊到她吐的口水面前，這叨叨，那看看，伸頭伸腦找東西吃。飯後，女兒拿著自己吃過的餅乾屑或是熟玉米，邊吃邊喂起雞來。餵飽雞也餵飽了自己，就開始滿院地追逐，笑聲不斷。她很快和這幾隻雞熟悉了，彷彿還它們成為了朋友。

有一天，女兒突然跑過來對我說：

「媽媽，你看院中那隻雞，身上的毛掉了好多，肉都露出來了，她得多疼啊！告訴外婆千萬別殺她啊……。」

我正忙於手中的事含糊地應了一聲，回頭便把殺雞的事給忘記了。

在我們臨走的前一天午後，女兒和姪女正在院中陰涼處寫作業，我和父親一邊乘涼一邊閑聊。廚房裡的母親突然走出來對父親說：

「水已經燒好了，你拿來弄吧！」

我先是一怔，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父親卻不知從哪裡抽出一隻早已準備好的老菜刀。

「殺哪只？」

「就那隻吧！」母親指著那隻沒毛的雞說。

那隻雞正東張西望，若無其事地在孩子們腳下撿地上東西吃。

「媽媽，不要殺這隻！」女兒大叫。

哪知這時父親早已一把將那隻雞按住，迅速地拎起來，舉到面前，熟練地手起刀落，霎時間熱騰騰的雞血，汩汩地滴到了地上……。這一幕發生得太快了，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去制止，此時深知為時已晚。一個鮮活的生命就樣眨眼間在面前消逝了，我和女兒都呆望在那裡，半天說不出話來。女兒是第一次目睹殺雞的全過程，驚險之餘一定是在心痛她最憐惜的夥伴就此「犧牲」了，同時也可能在怪我沒有信守諾言，維護住那隻雞的生命。

黃昏很快來臨，那隻雞被端上了桌。這頓飯女兒吃得似乎不再如往回那般香。我吃得也是味同嚼蠟，筷子一直不敢去碰「那隻雞」。心中悵然若失，剛剛殺雞的情景不斷地在腦中浮現……。

記得小時候父親殺雞是習以為常的事，我們很少覺得驚訝或異樣，反而每次都歡天喜地像過年一樣。這一次，我居然感覺頭皮發毛，不能忍受一個生命在我面前瞬間的消亡。尤其想起女兒之前的叮嚀，心中仿若有種罪孽感……。

前幾日，那隻雞還在院中走來走去四處覓食，渾然不覺自己的生命已然走到終點。都說動物是沒有思想的，它們面對死亡也許會掙扎，卻不會有恐懼。這世上少了一隻雞，看起來並不會發生什麼變化。那隻雞棲息過的雞棚、每天散步的院落、啄食過的菜地……，無不依舊寧靜的存在。曾經與它為伴的人類，習慣中的大小事情也依舊照常地進行。

其實人何嘗不是和雞一樣，茫然不知自己生命的終點在何時，何地，何方。不同的是，人有思想和靈魂。我們每天或歡喜、或悲哀、或平靜、或熱烈地生存。但無論怎樣，最終也逃不過和雞一樣的結局。

——END——

本文為 步姿 原創內容，圖片來源於網路，版權歸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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