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場激烈凄絕的爭鬥
攝影：曹晉
那一場激烈凄絕的爭鬥
一 謀事在人
「魚刺幫」幫主查明這幾日心中的焦慮已使他有些寢食不寧了。也許除去焦慮，還包含一絲緊張、幾分興奮在內。
一切都開始於三月二十四日的那個下午。
那天下著小雨，不是那種牛毛細雨，雨點淅淅瀝瀝的，但又未形成一處雨簾。不是適合出行的天氣。吃過午飯沒多久，天色已有些昏暗不清了。
查明站在房門口，閑懶地望著庭院中缺少氣勢的雨滴，神情有些沮喪。
這時一個門徒走了進來。「稟幫主，『巨浪幫』幫主周汛遣人送過來的一封信。」
查明接過信來，並沒有馬上打開，他猜測著這封信的來由。
信的內容還是讓他吃了一驚。周汛在信中邀他助自己一臂之力，共同對付另外一個對手「虎嘯幫」，事後他可以接管其六成的地盤。周汛說自己已有了妥善的計劃，請查明在五日內給予答覆。
揚州城內三個勢力最大的幫派，分別是巨浪幫、虎嘯幫、魚刺幫。巨浪幫擁有漕運、漁業兩大生計，而且兼販私鹽，財力雄厚，幫眾約有上千人，幫主周汛，因其城府之深，享有「洪水」之譽。魚刺幫幫主查明，勇武善戰，人稱「猛獸」，手下一百七八十號，掌管著揚州城六家賭場和一半以上的妓院。
只不過二人的傳奇性，遠不能和虎嘯幫幫主陶田相比。他的父親是一位鄉紳，某次因得罪了官府，失掉了大部分的家產。陶田十六歲開始外出打拚，二十歲成立虎嘯幫。短短八年之後，已有四五百人的虎嘯幫控制了揚州城陸路所有的貿易來往和三分之二的土地買賣，還與地方各衙門結成了十分密切的友好往來。
陶田的厲害之處，不只在於他的手段與個人能力，更重要的是他的堅忍。他與周汛在利益上的衝突，雖然起始不過半年，但已顯得異常尖銳，因為雙方都已不能滿足於現狀，兩個幫派都有了擴張的需要。
查明沒有想到，周汛竟會聯合自己一同對付陶田。魚刺幫和虎嘯幫向來關係友善，他和陶田之間雖不能以朋友論，但還是有著不錯的交情。也許正因為連他自己也未能想到，又遑論陶田，故此周汛才會有此一著。
他並非一個見利忘義之徒，但心中的抱負和自信又使他無法安於現狀。查明不甘心只做一百多人的小幫派的頭目，也不情願永遠屈居陶田之下，或許周汛同樣看中了他這一點。
第二天一早查明召集了幫中其他幾位重要的兄弟，秘密商議此事。他們都同意和周汛聯手，除去陶田的虎嘯幫，進而大大擴展本幫的勢力。
果然是利之所驅，莫有不從。查明雖然口頭上的意見和眾位兄弟一致，但事實上他並未完全作出決定，因為他的心中還有一個顧慮。
周汛的巨浪幫幫眾不下千人，好手約有三百餘名，實力遠在自己之上。如果他並未打算履行承諾，反而想藉此機會一石二鳥，順手消滅魚刺幫的話，那時再要自保恐怕力有不逮。這樣的風險，已超出了查明所能承受的範圍。
他不願放棄這次一展鴻圖的機會，但又找不到可保萬全的法子，而最後的期限又在一步一步的逼近。
二 趙天
趙天是誰？
也許你問過十個江湖中人，會有八個人的回答是「不知道」。
趙天不過是城內一家打造兵器的鐵匠鋪的夥計。或許這對一位二十四歲、拳腳相當不錯的青年而言，並不算是一份理想的職業。但趙天似乎並不在乎，他對人生的態度看上去多少有些隨意。
可是當查明遇到趙天時，他的態度卻是十分地看重。
三月二十八日的中午，魚刺幫遇上了一件不怎麼愉快的事情，四個被派去收繳賭債的兄弟被一個年輕人打成了重傷。恰值查明心情煩躁，便隨身帶了兩個手下，決定親自去走一趟。
趙天看著面前這位聲名顯赫的魚刺幫幫主，眼中竟無半分怯意。他先是回過身安撫了一旁嚇得膽戰心驚的老闆幾句，然後說道：「幾位要動手的話，請到院中。」
臨危不懼，泰然應敵。查明的臉上露出欣賞之意。但這「欣賞之意」既不表示他不會動手，也不代表他會手下留情。
查明不用兵器，他的雙拳又快又硬，平生未逢敵手。趙天居然也沒有用兵器。
十招之內，兩人不分勝負。十五招時，趙天已現敗勢。他的第十八招，趙天已是無力抵擋。
查明突然收住了擊向趙天肋下的這記擺拳，長身而退。趙天的神情多少有些驚異。
查明笑了兩聲，開心地道：「小兄弟，我們今天點到為止。你我可謂『不打不相識』。」趙天的實力在他看來，顯然是個極為少見的年輕高手。因為在他的一生中，只遇到過三個有如此修為的人，全幫上下所有的兄弟中，沒有人可以抵擋住他十招。
趙天也向他抱拳道：「多謝幫主手下仁慈。承蒙抬舉。」
查明道：「小兄弟，我們不如找家酒樓去痛飲一番，以敘相知。你以為如何？」
趙天實在沒有可以拒絕的理由。
查明又對迎至身前的鐵匠鋪老闆道：「你有這樣的夥計，可說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你所欠的賭債就一筆勾銷了。」
楊老闆連忙作揖道謝，目送著查明攜了趙天大步走出店門。
二人言談甚歡。隨後查明邀請趙天加入自己的魚刺幫，共圖大事，趙天只是稍作考慮便答應下來。
查明自然不是一個辦事魯莽、缺少心計之人。他同時仔細吩咐手下通過楊老闆和周圍的街坊調查清楚了趙天的背景。
趙天兩年前孤身一人流落到揚州，後被鐵匠鋪的楊老闆收留。他與虎嘯、巨浪兩幫都無任何的瓜葛。看他的身手，也像是出自中原的武林門派。
正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魚刺幫已非昨日的魚刺幫，查明的心底也是憂慮盡去，踏實了許多。「我想明天可以去見周汛了。」他心中對自己道。
三 趙天與陶甜
三月十一日這天，春風和煦，陽光鮮媚。陶甜吃過上午飯後，打算獨自一人出去走走。但是作為虎嘯幫幫主唯一的妹妹，這個尋常的願望並不是輕易可以實現。
她的每次外出都要經過大哥的允許，而且總會有婢女小紅或幾名護衛相隨。她需要一個適當的理由，不能有護衛跟隨，又得想法支開小紅那個丫頭，還真得一個聰明的頭腦才行。
陶甜告訴哥哥自己要去買幾件女孩子用的首飾和衣物，不方便其他人跟隨。陶田沒有反對，只是要求她除了小紅，再帶上兩名丫環，自己小心一些，早點回來。
陶甜得了出門的令牌，心中得意，隨後一個人開開心心地跑了出來，因為半個時辰之前，她已吩咐小紅和另外一名婢女去買那些東西了。
一個人在街上閑逛了一會兒，陶甜覺得沒有多少樂趣，她突然想起自己幾天前在城西那家鐵匠鋪訂製的一把短劍，不知道好了沒有，便決定過去瞧瞧。
楊老闆得知陶甜的來意後，連忙道：「不知道姑娘今日來取，實在對不住。我現在去後面催催，估計再要兩個時辰就好。」
陶甜心中滿不在乎，嘴上卻抱怨道：「那如何是好？難道要我在這兒等上兩個時辰？不如你讓他陪我去什麼地方走走。」
趙天正在檢視架上的兵器，看到陶甜用手一指自己，心頭不由得一顫。她的美麗，令他難以守舍。
楊老闆猶豫了一下，隨即應道：「這樣也好。」他又對趙天道：「小天，今日就放你半天假。陪這位姑娘去附近散會心吧。」
陶甜的衣著妝扮，任誰也看得出她是一位富貴人家的小姐。楊老闆見她的樣貌雖然清怡可人，但她的脾氣是否也同樣可愛，他卻拿捏不準，所以只好答應了陶甜這個無理而大膽的要求。不過看到趙天開心的神情，他也沒有什麼不樂意的。
趙天向陶甜道：「姑娘自己可有什麼鐘意的去處？」
陶甜道：「聽說城西五里外有條叫作『葦鏡』的小河，風景甚是清幽，我一直沒有去過。」
趙天道：「那兒確是一個游春的好地方，我曾經去過兩次。就依姑娘所言。」
陶甜又道：「我是姓陶，你可是叫作什麼『天』？我看你不像是本地人。」
趙天笑道：「陶姑娘倒是好眼力。我姓趙，單名一個天字，我的老家是在湖北。」
二人邊走邊談，彼此倒有些情趣相投，不知不覺已到了葦鏡河畔。水清魚游，鳥語樹蔭，來此賞玩的遊人也是三兩為伴，信步閑行。趙天和陶甜就沿著河邊向下游慢步而行。
走了不大一會兒，陶甜覺得有些累了，便找了根柳枝，坐在堤旁戲水。趙天也只好在不遠處陪著她。
陶甜歇息足了，站起身時，忽然看到不遠處有人臨時支起個小攤，為路人提供現烤的魚肉。她一時來了興緻，招呼趙天道：「我們下河去捉幾條魚來，自己烤著吃。」
趙天覺得主意不錯，便向攤主租了兩副魚網。陶甜籠起衣袖，挽好褲腿，光著腳第一個下到水裡。
不過過了好大一會兒功夫，陶甜卻是一無所獲，反而累得不斷喘氣，而趙天已是捕到三條。
他看著臉有慍色的陶甜，沒想到她竟是個外行，連忙指導：「首先你要有耐性，觀察好魚兒游的方向再去捉它。下網的位置一定要靠前，就好像讓它自己游進去一樣。水清的地方雖然易於觀察，但魚兒的方向也多變化，因此水急的地方反而容易一些。」
陶甜依著趙天之法，不久果然就捉到了一條，心中欣喜莫名，臉上的笑容也越發燦爛。經過不懈的努力，陶甜後來又捉到了更大的一條。
趙天烤的魚皮焦而肉爛，卻又不失鮮味，連攤主都對他的技藝很是佩服，陶甜自然是吃得讚不絕口。
可惜事情總不是那麼完美。陶甜因為回到家太晚，沒來得及掩飾，陶田已獲悉了她的行蹤。大哥不但嚴厲地責備了她一頓，還罰她這個月內不許出門。陶甜原打算過幾天再去找那個饒有趣味的少年的，也只好暫時作罷。
四 算無遺漏
四月一日的晚上，陶田在家裡設宴待客，慶賀自己二十九歲的生日。座上之賓除了幾位地方官員外，主要還是江湖各路的朋友，魚刺幫幫主查明亦在其內。
當然在他赴宴之前，他已布置好兩件事：一是挑選了五十名好手，讓他們在附近等候號令，二是給趙天手下也配置了三十名好手，作為應對不測之變的後援力量。
查明雖然表面上爽快地喝著烈酒，有時也隨意地同陶田閑談幾句，但他的左手手心卻不斷地有熱汗滲出。不只是因為他內心的興奮與期待，同時也因為他已預測到此次成功的艱難。
相反地周汛卻氣定神閑地坐在附近一家客棧的客房內。他為這次行動從本幫挑出了一百名高手，聯同魚刺幫的人馬，對付陶田已是綽綽有餘。虎嘯幫中的五大堂主已有兩名被他預先買通，今夜留守於此的虎嘯幫眾不足六十名，當然這些都進行得極為隱秘。
周汛的計劃並不止於此。他的第二個目標，便是查明的魚刺幫。他很清楚查明會有所防備，所以很早的時候他就準備好了自己的殺手鐧。
周汛相信自己可以在今夜一戰功成，一勞永逸。他不只擁有詳備周密的計劃，還享有「洪水」之譽。洪水之勢，無以為阻，千里盡覆。
快要到三更了，周汛看了一下漏鍾。那正是預定好的動手的時刻。
客人這時已經走得差不多了，虎嘯幫的弟兄多少都有了些醉意，當有接近十個守衛被敵人相繼格殺後，他們才發現了敵情。
陶田立刻組織人手反擊，但他也很快意識到了對方的強大，不只是巨浪幫的人，還有其他的幫派相助。
查明沒有立刻出手。在那兩個被周汛收買的堂主倒戈相向後，在等到自己的幫眾聚攏到他身邊時，他才揮拳出擊。查明雖然勇武，但並不冒失，然而正是他的遲疑，卻給了陶田逃脫的機會。他退得太快，先到的幾個人又無力阻擋虎嘯幫的幫主。
激烈的打鬥很快就結束了。剩下的虎嘯幫眾非死即降。清點了己方的人數，查明傷亡了二十餘人，周汛的巨浪幫有十六人喪命。這樣的結果並不算壞，兩位幫主更關心的是陶田的行蹤。
陶田並沒有完全逃脫。他只是率領另外三個堂主和幾個幫眾退到了一間密室里。
這是一間安了鐵門，除去留作氣息流通的幾個小孔外完全密封的石室。四周又裝上了各種機關，既不能靠近，火攻也無效。周汛和查明雖然已經把它團團圍住，一時也想不出攻克之法。
陶田是一頭猛虎，他會選擇成為一隻困獸，無非是藉此拖延時間。虎嘯幫的救兵早晚可以趕來，這是陶田活命的希望，同時也是周、查二人最大的忌慮。
巨浪幫的幫眾來報：「稟幫主，我們抓到了陶田的親生妹妹。」
周汛聞之展顏，向查明笑道：「查幫主，看來上天總是很眷顧我們。」也許他口中的「我們」，只是暗指自己一人。
五 風箏斷線
查明突然看到了趙天。趙天的出現未免有些過早，然而這並不是使他真正驚異之處，而是他只看到了趙天一人。給他安排的其他人呢？
查明邁步向趙天迎去。但他剛走出不過六、七步，周汛已是一掌向他背後襲來。查明失驚之餘，仍是側步避過，轉身迎戰。
他這時已距趙天不遠，趙天即刻出手相助。不料他並非幫助查明脫險，反而與周汛對他合力夾攻。
這一處境實在出乎查明的意料。腹背受敵的他面對的又是生平罕見的兩大高手，不出五招已是中了趙天一拳、周汛一腳，幾乎是轉眼之間便已失手被擒。
其他三十餘名魚刺幫好手也經歷了和幫主查明相同的命運。先前的盟友忽然倒戈相擊，這一戰潰敗的速度不只他們自己無法相信，就連在密室中一直觀望的陶田等人也是未及作出反應。
查明被兩把鋼刀架在脖子上，竟是未瞧周汛一眼，卻盯著趙天道：「這幾日我以兄弟待你，你竟然背叛於我。究竟為什麼？」
趙天面有苦色，無以為答，周汛卻替他道：「兩年前我師兄的徒弟前來投奔本幫，我故意沒有收留，卻把他作為一顆暗藏的棋子來使用。今天不是你上了我的當，終有一日也會是陶田。」
查明長嘆了一聲，苦笑道：「周幫主果如傳聞中一般深謀遠慮。看來江湖確是一個斗心遠勝於鬥力的地方！」
查明的話剛說完，周汛已是揮手下令，一把刀砍斷了查明的咽喉，還有一把刀刺入了他的胸膛。
有幾滴血濺在了趙天的臉上，還是溫熱的。除了心痛，他更有些心驚，江湖中的爭鬥竟是如此的殘忍和絕斷！而周汛卻已沉靜地繼續調派人手，因此他也無心去留意趙天臉上越發悲凄的表情。趙天不過是他手中的一隻風箏，按著他的絲線導引才可以飛上天的風箏。
陶甜的雙手被縛，被四個人押著來到了石室前。如果不是那兩個背叛了虎嘯幫的堂主，她也許還不會這麼快被別人認出來。
父母親都已過世，大哥陶田又未娶親，她這個親妹妹也是陶田唯一的親人。自己落在敵人手裡，不是被利用便是受到傷害，這已是她不得不面對的事實。
陶甜看清了自己此刻的命運，所以她的眼中更多的不是驚恐，而是凄然之色。她當然不願大哥為了自己而放棄抵抗，但心中更希望他可以冒險衝出來救自己，只是她的這一想法並沒有流露出來。
陶甜沒有看到趙天，他站的位置太過靠後，而且側對著她，但趙天卻清楚地看到了她的半邊臉頰，即便是只憑背影他也會立刻認出她來。那個嬌妍可愛的姓陶的姑娘，那個只見過自己兩次面卻以朋友相待的女子，趙天當時萬沒有想到她便是陶田的妹妹。她此時的弱憐之態，使得趙天更是心中一緊。他如何能夠置她於這樣的悲楚之境而不顧？
周汛已是高聲道：「陶幫主，令妹如今在我們手中。如果你不想她出什麼意外的話，還是儘快現身出來吧！」
陶田在密室中已是瞧得真切，他的心中也很不好受，但他只是說道：「想不到周幫主英名遠播，也會使用如此不光彩的手段來要挾在下。陶某一人的性命事小，只是還有幫中的各位兄弟，我又豈能徇一己之私！」
周汛沒有想到陶田對親情竟會如此之冷漠。趙天聞言後也是一震，她的哥哥竟會無視於自己的親生妹妹任人宰割？！他的心驚已是甚於先前，他彷彿也感觸到了她的心痛。他的心中誕生了一個念頭，他要出手相救！他當然知道將要面對的重重困難，也許不能成功最終還會毀了自己，但他還是要反抗，反抗這種透骨的心寒！
一股怒意在周汛臉上顯現出來，他轉頭向一個手下道：「砍掉她的一隻手臂！」那人聞言後竟呆了片刻，等到周汛重複了一次，他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這個決定，無疑體現了周汛的內心已是方寸漸亂，虐殘婦孺的行為，實在是一種有違道義、別無他法甚至有些盲目的選擇。不過陶甜在聽到這句話後，她的心頭已是不自主地產生了一種真正的懼怕和苦味。
趙天並非不用兵器，他只在真正危險和最關鍵的時刻才用。他使刀，刀身長一尺二，寬兩寸一，鋒利但不單薄，極利於近戰，藏於袖內。
那漢子的鋼刀已向陶甜的左臂砍下，疾勁的刀風下是她柔弱的肩頭。又是一聲利器破空之音響起，陶甜沒有覺到絲毫的疼痛，那漢子的後頸已是湧出了一股血水。趙天的出手一擊，已使他再也無法回頭。
趙天雖然藝高膽大，但他的心思也同樣縝密。他已慎重地考慮過，單憑一己之力，遠不足於救她殺出重圍，但只要自己苦撐一段時間，亂了師叔周汛的陣腳，陶田也極有可能會率眾衝出，如此便可逃出生天。風險自然也很大，不過在這樣的處境中，又有什麼事是十拿九穩呢？
接著一刀挑斷了陶甜手腕的繩索後，趙天也已被六個人圍在了當中。他的刀法十分犀利，一出手便刺倒了兩人，又有一人的腹部被他砍傷，趙天雖然後背上中了一鞭，卻已衝出了戰圈。他不打算硬拼，旨在亂其陣腳，與敵近戰，故而攻多於守，游斗為先。
趙天屢次被困，屢次衝出，已經殺了七人，傷十三人，不過他的前胸又挨了一掌，腰上也中了一劍。趙天是一條好漢，可惜雙拳難敵四手，憑他孤身一人，還能支撐多久？陶甜想要幫他，但她不會武功，她雖然瞧了不過片刻，眼中已是急出淚來。
周汛不知道趙天反目去救陶甜的理由，他更沒有想到趙天的實力還在自己預料之上。他不能眼看著手下的幫眾戰力被如此迅速地損耗，他為了防阻陶田也不能冒然出手。就在周汛進退兩難、猶豫不決之際，陶田已率眾衝出。
陶田的武功不在周汛之下，加上他手下的三個堂主、六個幫眾，周汛的手下實力多有削減，此時又陣腳不穩，確是不易將其困住。
陶田帶著兩處刀傷和兩個堂主突圍而出，趙天的身上又添了一處傷口後，終於攜著陶甜得以脫逃。
很快周汛就率領人馬退回了本部。虎嘯幫雖然受了重創，但根基還在。除過趙天的臨陣生變，他將此次行動的失敗主要歸為自己捨本逐末、棄主求次的結果。
六 尾聲
大多數的故事都有尾聲，這個也不例外。不過這個故事的尾聲也許會被稱作「狗尾」，但它若能有幸續貂的話，還是要感謝上天對自己的垂憐。
五個月後，陶田不但重整虎嘯幫，而且勢力越發壯大。他又結交了幾個新的有力之士，在與巨浪幫爭奪生業的幾場硬仗中也多有勝出。
承繼了六十多年的巨浪幫在周汛的統率下有過前所未有的輝煌，也在他的手中開始走向衰敗。而關於「猛獸」查明和他旗下的魚刺幫，已如街頭巷尾的陳年往事一樣被人們逐漸淡忘。
趙天養了一個多月的傷，又過了三個多月的潛逃生活。他對陶田兄妹有恩，但陶田只是在危難時幫助過趙天，並沒有收留他。原因是陶田不喜歡一個沒有義氣、又不夠忠誠的人，他從趙天身上找不到作為幫主應得的安全感。
陶甜最終沒有回到大哥身邊。她和在杭州開了一家兵器鋪的趙天待在了一起。
趙天記得那天他去城外接她時，問過她原因。陶甜對他說的是：「也許這世上好人還有很多，可惜我只遇到了你一個。」
他當時想不出言語來安慰她，只好把雙眼望向了天空。晴朗的天空。
天上有雲，雲中有雁。
（完）
魚鷹作品。
魚鷹：原名張凱，陝西省作協會員，80後生人，成長於楊虎城將軍的故鄉陝西蒲城。習文尚武。學有成，惜無所用。落魄於江湖，乞食於市井。喜讀戰爭諸史，善談文學軍事。一度痴迷武俠，看過上千部電影。性通達，崇拜秦末韓信、作家古龍。
已出版《冷槍手》、《冷槍手2：強敵》，《冷槍手》已被改編成同名電視劇播出。
這部短篇小說是魚鷹的早年習作，結構緊湊凝練，行文乾脆利落，主人公輪廓清晰，值得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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