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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你必須還我公道(二)

1944年農曆八月廿七日,這天天氣格外好,天高雲淡,涼風習習,從田野歸來的劉連仁今天格外高興。往年每到秋天就遇到或大或小的旱災,麥子的播種總是不及時。有時霜降了,才好歹播上。因此,每年總是收成不好。今年,不知怎麼,老天睜開眼,收拾完秋莊家,接連下了場不大不小的雨,將地燒得透透的,大夥不長時間就把麥子種上了。省時又省力。

今天,劉連仁也把麥子種完了。今年地晌這麼好,又多施了肥,明年地里的收成還用問嗎?劉連仁越想越高興,麥子收成好了,家裡就可多吃白面了,過年過節也不用愁了……

一進家門,妻子告訴他,鄰居吳元富前去叫他吃飯。說昨天劉連仁曾幫著他家料理喪事,出了不少力。

「好。」劉連仁答應著,洗了把手,就向外走去。

在山東省高密縣井溝鎮草泊村,劉連仁耿直憨厚,樂於助人是出了名的。他身材高大,又三十一歲,正在個年紀,滿身力氣,鄰居們有事,只要喊一聲,不管多忙,隨叫隨到。並且幹得活又快又好。昨天,劉連仁本要去種麥的,聽吳元富一喊,就放下自己的活兒一直忙到黑。

誰知,劉連仁出門不久,正走著,突然遇到一夥偽軍,手持剌刀,不由分說就將他綁了起來。

「咋?!你們這是?」劉連仁又吃驚又不解地問道。

偽軍搗了他一拳,「走!有好事呢!」

「好事還綁?」劉連仁氣憤地問道。

這時,又有二十多個人被捉。偽軍將他們強拉到村頭,裝上車。

當天被抓的還有鄰村的陳宗福、單亦文、張同聲、趙有順、張國昌、鄧撰友等。

後來,村裡被捉的二十多個人不見了。原來是別家拿錢贖了回去。劉連仁家窮,拿不出錢,眼睜睜地被強行綁走了。

劉連仁被押解到高密縣城被當地老百姓稱作「西南屋子」的日本監獄。和他關在一起的都是高密、諸城、膠州一帶的貧苦百姓。

在押往火車站的路上,劉連仁與一些難友掙開繩索逃跑,頓時,槍聲大作,子彈亂飛。鬼子哇啦哇啦叫著對勞工進行鎮壓。劉連仁與難友們一起,一面日本鬼子博斗著一面跑。鬼子又開槍,又拿刺刀挑,五六個難友倒在血泊之中。劉連仁命大,一顆子彈貼著他的頭皮飛了過去,擦破了頭,直到他去世時,那塊手指長的傷疤在他的頭部右上側仍清晰可見。

到了火車站,大夥心裡更加沉重與悲涼,啊,這一走,能否活著回來啊?恐怕凶多吉少。

唉!反正都是一個死,何不再拼一次?於是,大家又不約而同地跑了起來。

想不到剛跑了一次,被抓了回來,還打死了五六個,他們還敢再跑!這大大出乎鬼子的意料。於是,便急忙調集來馬隊進行圍追堵截。一霎的工夫,難友們一個個又束手就擒。

從此,鬼子進一步加強了防範,一方面調來更多的偽軍加強了戒備,一方面,將勞工們捆綁得更結實——過去綁兩道,只綁胳膊,現在改為綁三道,除綁胳膊之外,再綁上脖子。並將兩人綁在一起,互相牽制,也藉以消耗體力。在捆綁時,不僅將繩子勒得很緊,而且用活扣,越活動勒得越緊。

之後,劉連仁和難友們一道,在日本兵的刺刀押解之下,被帶到青島。先將他們關押在偽勞工協會,換上舊軍裝,照了相,逼著按了手印。10月26日凌晨,與800名難友一起從青島大港碼頭被押上日本「普魯特」號貨輪。

夜幕下,波濤洶湧的海浪,剌眼的探照燈,日偽軍呼天喝地剌耳的喊叫與責罵,顯得格外陰森恐怖。

登船的勞工們眺望著遠方,一片迷茫。啊,到了日本,恐怕一輩子也回不來了!

劉連仁深情地凝視著故鄉的方向,滾滾的熱淚灑向大海,啊!可憐我那老娘,得知兒子被抓,該是多麼痛苦!更可憐我那未出世的孩子,難道爹再也見不到你了嗎?

波濤洶湧的大海,咆哮著,嗚咽著,似乎在向世人怒斥著這世道的不公,渲瀉著對這些殺人魔王的悲憤!

800多勞工被趕進大貨倉與貨物混裝在一起。倉內漆黑一片,只有兩個只小園窗,透著微弱的亮光。在緊密封閉的船倉里,勞工們像沙丁魚罐頭裡的沙丁魚一樣,擠在一起。倉內不僅臭氣熏天,令人窒息,而且,坐在礦石上的草席上,冰冷而硌人。隨著船的顛簸,一會兒就痛得難以忍受。

茫茫大海呼嘯著,濤聲如雷,一會兒,將輪船拋向浪尖,一會兒,將輪船埋向浪底。勞工們被顛簸得渾身要散架了,嘔吐得幾乎要把五臟六腑都吐了出來。

11月3日,經過六天六夜的航行,歷經磨難,終於到達日本門司,難友們相互攙扶著下了船。

放眼望去,皚皚白雪覆蓋下的一座座木屋與一幢幢稀稀落落的樓房,各種穿著異樣在忙碌的人群……啊,到了異國他鄉小日本了!

啊,在這裡,會有什麼命運等著他們呢?每個人的心裡壓上的大石頭,更沉了。

幾天坐船的勞累,本應休息一下。可他們卻馬不停蹄地被押上汽車,來到北海道空知支廳沼田町,分配到一個叫「明治礦業股份公司沼和礦業所」。

從此,劉連仁就與難友們一起,在這裡的礦上做起了勞工。

他們到來之前,日本政府曾向各管理處,發出指示:不必仁慈或有愛護之心,用不著洗澡設備。宿舍方面,坐下來頭上有一到二寸空隙即可。對於不好好勞動的人要減少飲食。

劉連仁他們住的樓在二樓。是上下兩層的大通鋪。兩百多號人睡在上面,人和人相擠,翻身都很困難。劉連仁人高馬大,更抬不起頭來,不一會就碰了兩次頭。

「這是人住的地方嗎?簡直不拿當人!」劉連仁氣憤地說。

鄧撰友冷笑了一聲,「你還覺他們拿你當人?從抓你那天起,就不把你當人了!」

是啊!劉連仁氣憤地想,家裡的牛屋,也比在這裡住的寬敞。

11月的北海道零下40多度,已是冰天雪地,連樹木也凍裂了皮。屋裡沒任何取暖設備,身下,鋪著一層草墊子,身上蓋的被子又簿又小。躺在這裡,就像睡在冰窟窿里一樣,幾乎被凍成冰棍,瑟瑟發抖,成晚上睡不著覺。

睡不著覺,就又想起家來。劉連仁又想起老娘,想起妻子——自己被抓走,家裡也不知道,這簡直是塌了天呀!老娘,妻子,現在怎麼樣了?妻子正懷著七個月的身孕,自己不在她身邊,生下孩子也見不到了……劉連仁越想越悲痛,淚水又流了出來。唉!小日本,你憑什麼把我們這些無辜的老百姓抓到這裡受這般罪呀!他恨得咬牙切齒!

吃飯了,每人一碗稀飯,不但質量差,而且數量少。用筷子一攪,啊,裡面竟摻些野菜、果渣、橡子面,還有木屑。除此之外,再發一個雞蛋大的窩窩頭。這何能吃飽?一打聽,規定他們200名勞工每天只發一袋半粗麵粉。這點麵粉連喝麵糊糊也不夠呀!

挖礦石,幹得都是重活,吃這點哪些行?有些人餓極了,就從垃圾箱里揀日本人扔掉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吃,也有的人跑到日本人伙房的污水缸里偷撈飯渣填肚子。如果不幸身染疾病,日本人便斷絕飲食供給,讓他們活活餓死。身高1.81米的劉連仁在家時體重90公斤,到這裡很快就變成了50公斤。

為了能能有力氣完成規定的產量,劉連仁想了一個辦法,早晨喝點稀飯,再多喝些水,把肚皮撐起來,省下那個惟一的窩窩頭,揣在懷裡留著下井幹活餓極了再吃。不過不能讓監工看見,只好藏在煤塊下。可是礦井裡老鼠太多,一不小心就可能被老鼠偷吃掉。

有一次,劉連仁的一位難友藏的乾糧被老鼠吃了,他餓得直冒虛汗,幹活沒了力氣。日本監工發現後舉鞭就打,這位難友忍無可忍,順手一掄鐵杴,劈中那個傢伙。這下可惹下大禍,日本人剝光了他的衣服,綁在一棵樹上用冷水潑,一會兒便成了一個冰人。

挖煤的礦井 照明設備很差,黑乎乎的,只靠著頭頂上那個鬼火般的礦燈照明。也沒有什麼安全設備,空氣中瀰漫著臟臭味,令人作慪。

劉連仁被分配的活兒是鑽煤。每天抱著電鑽打眼,電鑽笨重,干起活來十分吃力。打眼時,高處需雙手高舉,一會兒工夫,手臂便震得發麻,腫脹得疼痛難忍;而在低處,則需低頭彎腰,干一天下來,則腰痛腿酸,渾身就像散了架一樣,累得腰都直不起來。

每人每天干16個小時的活,兩班倒,歇人不歇機器,必須挖出2噸煤。完不成定量,不但不讓吃飯、休息,還用皮鞭抽、皮靴踢,勞工經常被打得皮開肉綻,鮮血直流。

因為不拿勞工當人,礦井裡安全設施很差,塌方掉煤塊砸死砸傷人是常有的事。受了傷不給治療,更不準休息。不少人慘死在這地獄般的礦井裡。

死了人,他們根本不當會事,若不抓緊搶挖出來,他們會讓人殘忍地連人帶煤一起運走。

一天,高密縣的管慶雲、付炳玉等五個人遭到礦難。

劉連仁一聽,頭腦轟的一聲,急得心一下子提到嗓子 眼裡。他與同夥商議,一定要把難友的屍體搶出來!被抓來日本,將來家裡連個屍首都不見,不更加悲痛!

他們找到日本監工,以加快工作速度,在提前完成工作任務之後,來挖掘難友為條件,將難友的屍體挖出來。

他們悲憤地含著眼淚,不顧勞累,挖了八個多車皮的煤,終於將他們挖了出來。

啊,剛才還活蹦亂跳的一個個大活人。一會兒的工夫,就被砸得屍首分離,慘不忍睹。從此,陰陽兩隔,再也難以相見了!

回到宿舍,他們抱著哭成一團!兇殘的小日本,你好狠心呀,根本不拿我們當人!

是的,他們根本不拿他們當人!不到八個月,就有百多名勞工被砸死、累死、餓死、凍死,200多人,只剩下70多人了。

這種地獄般的生活何能忍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難友這悲慘的命運,大家無不想到自己的未來,如果這樣長此以往地幹下去,說不定哪些一天,自己也會像他們一樣慘死在這異國他鄉!想到此,心裡無不一陣發涼,更加痛恨日本人的殘無人道,更加堅定了逃跑的決心。是啊,在這裡多待一天,就多一天死亡的威協。

於是,他無時無刻都在尋找著逃跑的機會,思謀著逃跑的辦法。

一天,劉連仁他們剛下班,忽然被叫住,監工皮笑肉不笑地說,「請你們到前面院子里看個景。」

「什麼事?」劉連仁問道。

「到那裡看看就知道了!」監工狡黠地笑了笑,「快去!」

劉連仁他們還沒走到到院子里,就聽到,人聲鼎沸,傳來到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喊叫聲。走近一看,三個難友赤身裸體被綁在柱子上,監工正用皮鞭在狠狠地抽打著他們,一個個己被抽打得皮開內綻,血肉抹糊,可他們扔不住手。直到將他們打死。

劉連仁心裡一陣陣陣發痛,恨得咬牙切齒。他多想大喊一聲衝上前去,救下自己的骨肉同胞呀!然而,不能!這樣只能白白去送死!他長吁了口氣,暗暗地握緊拳頭。這血海深仇一定要報!

「還敢跑吧?誰跑誰就是這麼個下場!」監工頭子用狠毒的目光掃視著大家,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惡狠狠地說。

啊,劉連仁與難友們相互望了望,原來到是在演一場殺雞給猴看的把戲。

然而,大夥沒有被嚇倒,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跑。。

抓了逃,逃了抓,抓了再逃,逃了再抓……,日本人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殘暴會換來如此結果。於是,除加強警戒外,又使用更加殘酷的方法折磨他們。他們設立了小監禁室,勞工們都叫它「鳥籠」。勞工盧宗治逃跑被抓回後,強行關在裡面。每天只給水喝,不準吃飯。裡面伸不開腿,抬不起頭。只能兩手併攏放在腿上,蜷伏成團。就這樣,關押一個星期,才放出來。他被折磨得沒了人形,走路都十分困難。

儘管這樣,劉連仁跳跑的念頭一刻也沒放棄。

早晚是個死,劉連仁下定決心,即使被抓回來殺了,也要逃跑。

他把逃走的想法告訴了同鄉難友鄧撰友、陳增福、陳國起和杜貴相,得到了異口同聲的響應,「跑,反正是個死!」

於是,經蘊釀,一個由四個人組成的同盟悄然成立了。他們按年齡排了大小,每人發了一張盟約紙。紙上寫著每個人的籍貫、年齡、家庭成員,以備被殺後,等真勝利了的那一天,能與家裡取得聯繫。紙上還寫上了加盟誓言:「結盟成兄弟,共同一條心,打敗小日本,不做奴隸人。」

1945年7月31日,夜, 屋裡一片黑暗,風在窗外凄離呼嘯著。劉連仁的心蹦蹦地跳個不停,心一下心提到嗓子眼了。啊,成與不成,就在此一舉啊!劉連仁望了望瞭望鄧撰友、陳國起、陳宗福、杜貴相四個老鄉,他們也默契地向他點了點頭。於是按事先約定,他們錯開時間,先後來到廁所,然後跳進糞便池,從池子里爬到外邊,然後,不顧一切地狂跑,跑啊,跑啊,他們爬山越嶺,披荊斬棘,衣服被扯爛了,身上也多處被劃得少皮沒毛,他們統統顧不得了,因為他們明白,多耽擱一分鐘,就多一份危險。

就這樣,他們跑了整整一夜,在一座深山老林里停下來。

這時,東方的天際出現魚肚皮色,天亮了。借著朦朧的曙光,向四下望去,他們己處在一片曠野之中,周圍一片寂靜。

幸好,這時己是夏季,河水清澈而不再冰涼。他們到河裡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洗去身上的厚厚的污垢,洗了曾經沾滿糞便的衣服,渾身上下感到曾沒有過的痛快。長長地吁了口氣,啊,終於逃出了魔窟,走上了新生的道路。

然而,讓他們想不到的是,從此,開始了異國他鄉的流亡生活,命運更加悲慘起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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