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甘做環衛人
在天安門西側的華表前，身穿一身藍色工作服的蔡鳳輝，正駕駛著一輛小巧的電動垃圾撿拾車穿梭在人群中。只見她右手握把，左手持一長夾，車過之處，地上的垃圾被她用夾子輕巧地「轉移到」車前的便攜垃圾筐里。不到五分鐘的工夫，金水橋南側的步行道又恢復了整潔。很多路過的遊客對蔡鳳輝和她的工具車投來了驚羨的目光，新時期環衛工人的良好形象在天安門前為世人所矚目。
蔡鳳輝是北京環衛集團天安門項目部保潔班班長。自2012年起，蔡鳳輝每天工作在祖國的「心臟地帶」，她的心中常懷著十分的敬畏和責任感。她對日常工作一絲不苟，對重大任務沉著應對，對破解難題執著認真，她與其他一百餘名環衛工人，一同守護著天安門地區28萬平方米的乾淨與整潔。
憑藉突出的工作成績和吃苦耐勞的精神，蔡鳳輝榮獲了全國「五一」勞動獎章、全國「巾幗建功」標兵、北京市「三八」紅旗獎章。在榮譽面前，她不失環衛工人質樸的本色，深情地說：「我喜歡保潔這個行業，能夠負責天安門地區的保潔工作，是我的驕傲，我願做一生的環衛人！」
緣在天安門
每天天未亮，蔡鳳輝就要集合她的團隊，召開一天之中的晨會。黎明前的天安門廣場夜色濃重，在天安門觀禮台西側的兩間不起眼的小平房前，早班的幾十名保潔員整齊劃一地排成三列，聽蔡鳳輝布置早升旗時間段的廣場保潔安排。這個時間段的工作最讓蔡鳳輝掛心，因為每天的升國旗儀式，在每一個中國人的心中，都是最莊嚴、最神聖的時刻。
在升國旗前，天安門廣場會進行一個「另類」的儀式，統一著裝的十幾名保潔員保持2米間距一字排開，步調一致地從廣場西側向東側進行清掃，塵土、瓜子皮，甚至磚縫裡的牙籤都被一掃而光，工作的陣勢和認真的程度，絕不亞於國旗衛士。隨著火紅的太陽躍出地平線，廣場上迴響起雄壯的國歌聲，天安門國旗班儀仗隊的升旗儀式準點進行。此刻，保潔員也列成整齊的隊伍行注目禮，那目光中閃耀著驕傲之情，那是只有環衛人才懂得的情懷。
蔡鳳輝仔細清掃每一寸地面
2012年，從蔡鳳輝擔任天安門地區保潔工作的項目班長開始，這個儀式就出現在廣場上，如今她已經在這裡度過了2000多個日日夜夜，儀式也進行了2000多次。蔡鳳輝說，「儀式」是她受國旗班的啟發想到的。剛擔任班長時她發現，保潔員們三三兩兩散布在偌大的廣場做清潔，工作質量和效率都不高。她經過反覆琢磨與研究，決定對保潔員們採用軍事化管理、集中作業的方式完成早升旗時段的廣場保潔工作。經過一段時間的實踐與磨合，團隊不僅高效率、保質保量地完成了廣場的清潔工作，還潛移默化地在全國乃至全世界人民心中樹立起北京環衛工作者的優良形象。
出生於河南農村的蔡鳳輝，對天安門有著特殊的感情。她說：「在老家上學的時候，讀到天安門的課文就覺得神聖而嚮往，一直想著啥時候能來北京看一看。1995年，我懷著激動的心情第一次來到北京。18歲的年紀衝動而感性，連住的地方都沒找，就直接趕到天安門，那是我在北京的第一站。」從此，她就和天安門結下了不解之緣。
從1995年進京到2012年初，蔡鳳輝一直從事保潔工作。第一份工作在前門頭條的一家飯店做客房保潔員，後來又去了解放軍第304醫院做保潔員。身邊很多人都問她，為什麼年紀輕輕就做這一行？蔡鳳輝的回答簡單而有力：「因為喜歡。」
有一年，解放軍第304醫院要進行翻新工程，需要工作人員晚上加班給地板打蠟。得知自己不在加班人員名單後，蔡鳳輝主動提出加班，只為能學到打蠟這門手藝。經過一晚上的觀摩和實踐，她輕鬆掌握了打蠟工藝。第二天她再接再厲，申請了加班洗地的工作。又用了一個晚上，她學習到了操作洗地機的手藝。這些功夫都沒白費，無論是打蠟還是剖光技術，在她後來的工作中都得以施展。
2006年，蔡鳳輝意外地與北京環衛集團結緣了，中間「做媒」的竟然是天安門。她所在的保潔公司和其他幾家公司，協助北京環衛集團一同保障十一國慶長假期間的天安門廣場保潔。蔡鳳輝作為領隊班長帶隊負責正陽門一帶的衛生，她在天安門一住就是七天七夜，從頭盯到尾。蔡鳳輝回憶：那時每天升完旗後，廣場上遺留的垃圾可不少，保潔員的工作量非常大。任務結束後，時任環衛集團北清物業公司總經理孟憲強和蔡鳳輝開玩笑地說：「要不來環衛集團干吧。」蔡鳳輝笑著拒絕了。不過從那時起，她開始有意關注環衛集團。
2012年，環衛集團天安門項目部重新整合，孟經理又打電話招攬蔡鳳輝，依然被拒絕。蔡鳳輝當時的想法很單純，公司領導對我好，不能忘恩負義。求賢如渴的孟經理並不氣餒，直接向蔡鳳輝公司的領導「要人」，請蔡鳳輝先過來幫三個月的忙。孟經理「三顧茅廬」後，蔡鳳輝被臨時借調到環衛集團。來到環衛集團，蔡鳳輝頓時感到一股油然而生的自豪感。「那可是在天安門工作，告訴家人時，他們的眼神都變亮了。」慢慢地，蔡鳳輝對環衛集團有了更深的了解，加之集團領導和管理層的信任，她決定留在環衛集團。孟經理當初對她說的那句話至今依然清晰：「天安門位置重要，在這裡工作會改變你的人生。」
妙思去頑疾
初春的北京春意盎然，藍天白雲與天安門的紅牆交相輝映。雖然是工作日，但廣場上依然遊客三兩成群，孩童們手拿國旗興奮地手舞足蹈，父母們端起相機連連按下快門，老人們則要安靜許多—他們慢慢踱步，仔細地欣賞著每一處景色。玩累了，遊人便在乾淨的廣場上席地而坐，聊著天喝著水。休息好了，他們起身走向下一處遊覽地點，褲子上未粘塵灰。
天安門是祖國的政治中心，在保潔員的辛勤努力下，天安門廣場的保潔質量達到了可以「席地而坐」的程度。而當初為了達到這一標準，初來天安門的蔡鳳輝動了不少腦筋。
2012年，剛剛負責天安門保潔工作的蔡鳳輝發現，短短十幾分鐘的升旗儀式結束後，產生的垃圾數量「十分可觀」，紙屑、廢塑料袋、煙頭……在人群聚集過的地方隨處可見。天安門廣場猶如北京的面孔，乾淨與否直接影響中國的形象。巡查、調度、管理，一部對講機，一雙有力的腿……從凌晨到深夜，28萬平方米的保潔管轄區，蔡鳳輝每天至少要用雙腳丈量4遍。她的腳上打起了好多水泡，水泡破了走起路來鑽心地疼。如今，歲月已經讓這些水泡結成了厚厚的繭。
機械化作業大大降低了環衛工人的工作強度
為了應對2012年勞動節的人流高峰，120人的保潔團隊被分為早中夜三個班次輪流作業，要負責天安門廣場及周邊的垃圾撿拾、果皮箱清潔和垃圾清運等日常保潔工作，全部人員都是走著用笤帚和簸箕清理地面，工作量非常大。而作為班長的蔡鳳輝，在廣場親自指揮三個班次作業，從4月27日一直值守到5月8日，這十來天晚上幾乎沒怎麼合眼。她回憶：「隊員腳上磨的全是泡，走路一拐一拐的。每天要到人民大會堂一側坐班車，這一路上就有人圍觀並開玩笑地說『怎麼弄來一群瘸子啊』。」
聽到這些諷刺的話，蔡鳳輝的內心被刺痛了。正巧勞動節後，她去廣外醫院看望病人，在路上看到一輛正在作業的三輪電動保潔車。抱著學習借鑒的心態，她和駕駛員聊了不少關於電動車的工作原理，回到單位便和領導彙報了此事，並得到了支持。於是，她將自己總結的設計建議報給了廠家，僅用半個月的時間，第一批嶄新的10輛電動保潔車出現在了天安門。有了先進的工具，隊員們高興壞了，以前5分鐘的路程，現在1分鐘就能到達，既減輕了勞動量，提高了勞動效率，又讓天安門的環衛工作看起來體面了很多。
來到天安門項目部時間不長，蔡鳳輝就為環衛工解決了一個大難題，這不僅讓她獲得了上級領導和下級員工的信任，也增強了她創新的信心。沒過多久，火熱的7月，天安門迎來了暑期高峰，廣場及周邊地區的口香糖污漬頑疾又成了最大的清潔難題。看著遊人如織的廣場和地面上星星點點的口香糖污漬，蔡鳳輝真的著了急。當時保潔員們還給口香糖污漬寫了順口溜：「口香糖一塊一塊扒地皮，冬天硬了鏟不動，夏天粘成糊膠泥。」
面對天安門廣場多年遺留下來的頑疾，蔡鳳輝帶領大家出主意、想辦法，積極實踐。一次，她在轉市場的時候注意到一款小鋼刷，價格不貴效果好。只需先在口香糖污漬上洒水進行軟化清理，再用小鋼刷用力「擦」，污漬很快被清除，磚面還不受損壞。之後，她又利用被丟棄的導遊旗杆，將鋼刷固定在一頭，作業更加省力。蔡鳳輝的改良還在繼續，她發現將鋼刷頭安裝在手槍鑽上工作效率更高，這個方法也被推廣應用。用了三個月的時間，通過小組集中清理，個人自包區域清理，天安門廣場的口香糖污漬被全部清除。
天安門廣場的清潔頑疾，終於在蔡鳳輝的努力下被「治癒」。如今，廣場地面上幾乎看不到口香糖污漬。蔡鳳輝說，這是因為這些年遊客素質有了很大提高，我們也改進了作業方式，保潔員隨時待命撿拾垃圾。說起創新的動力，她笑著表示，保潔員太辛苦了，多動點腦筋就能讓工作變得輕鬆，還能提高效率。另外，「天安門廣場是國家的窗口和臉面，這兩點成了我進行創新源源不斷的動力」。
電動保潔車讓蔡鳳輝如虎添翼
2017年9月，為迎接國慶節和黨的十九大，天安門地區進行了紅牆粉刷、地下通道改造、欄杆油漆等翻新工作。同時，環衛集團也加大了天安門地區作業車輛的配置和投入，對果皮箱進行了換新，這些都增加了保潔員的工作強度。不過，在蔡鳳輝看來，這正是她們保潔員的價值所在。28萬平方米，120人的保潔隊伍，平均每人守護著2000多平方米的廣場區域，也守護著保潔人的驕傲。
大國與小家
從2012年至2017年，蔡鳳輝雖然來到天安門項目部只有6年多的時間，卻承擔了不少保障任務。她用辛勤的勞動扮靚了大國的「顏面」，她用無悔的付出贏得了人們的尊重。為了出色完成任務，她不顧身體的病痛，暫別親愛的家人。她是首都環衛者的一員，也是他們中的代表和佼佼者。
2015年9月3日，天安門廣場舉行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盛大閱兵儀式。為營造良好的市容環境，環衛集團提前幾個月就開始了籌備工作。偏偏就在此時，蔡鳳輝的腰椎間盤突出發作，當時左腿麻得走不了道，在電動車上也坐不住。於是，她就卧在廣場地面上指揮工作。用她的話說，「大閱兵那麼重要的日子，不能留有任何瑕疵」。
蔡鳳輝在連續工作了七個夜晚後，終於病倒被送進醫院。在醫生的建議下，她做了微創手術，七天後她又生龍活虎地回到了天安門廣場。「9·3大閱兵」的綵排此時也進入到重要時段，整個天安門地區成了大工地，鋪路、柵欄修復、建築物翻新等工程同時進行。很多隊員勸阻蔡鳳輝，不讓她到現場受累，並向她保證一定能把任務完成好。當時，不論男女隊員，包括蔡鳳輝都落淚了。蔡鳳輝說，她感到了家的溫暖，隊員們就是自己的家人。
在天安門工作，政治性很強，一旦有重大活動，政審完後，任何人家裡再有事兒也不能請假。蔡鳳輝的班組裡有一位李師傅，前年他的愛人出了車禍，還有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需要照顧，可李師傅還是選擇堅守在崗位。
蔡鳳輝是在國慶節後得知此事的，因為李師傅的愛人提出了離婚。「我要來他愛人的電話，又親自跑到他家裡給他愛人做思想工作。」蔡鳳輝語氣中透出一絲焦急，「做我們這一行不容易，家人的理解和支持最重要。最後我把事情的原委說清了，李師傅夫妻和好如初。我們的隊伍就是一個大家庭，誰家有點事兒都替他著急，真的是革命的友誼。」
還有一件事讓蔡鳳輝記憶猶新。那是2013年的11月3日，北京幾十年難遇地下了兩天一夜的雨夾雪。4日下午兩點，人民大會堂將召開一次重要會議，保潔員接到任務必須提前完成除雪。大會堂周邊的下水道都被厚厚的雪絨覆蓋，蔡鳳輝就帶領著隊員，冒著冰冷的雨雪，用腳一點點往前蹭著摸排下水道口。穿著靴子的褲腿全被灌進的泥水浸透，厚實的工作服也被雨雪打濕。
「每個隊員起碼更換了三套工作服，腳被冰水漚得快沒了知覺。在辦公室里，隊員們相互關心著，有的說『快放我懷裡暖暖腳』，有的說『快用我的衣服暖暖腳』。」蔡鳳輝眼含熱淚地回憶著當時溫馨的場面，「有駕駛掃雪機的隊員，因長時間穿著濕冷的衣服，落下了陰天下雨時膝蓋疼和腰疼的毛病，但大家無怨無悔。最終，我們將所有的下水道口清理乾淨，保證了會議的正常召開。」
蔡鳳輝是一名普通的保潔員，她和千千萬萬的保潔員一樣質樸、無私。在遇到國家的重要保障任務時，他們是勇敢的「戰士」，無懼於衝鋒陷陣；在團結奮鬥的隊伍中，他們是家人，互相給予溫暖；在面臨國家與小家的抉擇時，他們還有家庭作為後盾，讓工作後顧無憂。
在採訪行將結束時，蔡鳳輝說，在工作中她收穫了獲得感和自豪感。她開始關心時事，了解國家大政方針。每年都能參與到國家的重大活動中，「內心是充滿自豪的」。
攝影 / 張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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