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孤獨沾滿污漬
我不會放棄你
但求你放過我
最近我總是會想起幾年前的一個盛夏的夜晚 我出門散步看到家門口的廣場上有人正抱著吉他 不賣慘的那種賣唱 他唱了一首自己作曲的歌 詞來自他在雜誌上看到的一首詩 叫「有什麼用呢」 其中有一句是「有什麼用呢 你總也不來 今夜的孤獨沾滿污漬」後來我去網上搜到了原詩才知道 其實應該是「堅硬的孤獨長滿屋子」被南方人特有的口音唱成了一個詩意的誤會
林奕含生前的訪談里說到「關於那些師生偷情的細節 那些諸如小旅館的燈光或是地毯花紋的細緻入微的描寫本身是美的 否則那些腥膻的細節是沒法讓人讀下去的」 浪漫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自欺欺人的理想主義更是 林奕含談起李國華時 形容他為「我所認識的一位老師」每次聽到這裡難過的心都要碎了 他們之間發生過核爆般的天翻地覆 一切破碎成了沒有辦法假裝的完好的樣子 但是當她對公眾提起他時 只能輕描淡寫的以師生關係相稱 我想也許她在某一個瞬間是渴望過稱呼李國華為「我的情人」的 只是這個渴望不被所有人包括她本人允許 甚至不被愛允許 同樣的 你對我來說也如同一場依舊在持續的災難 我一邊修復著斷井頹垣 一邊祈禱災難悄無聲息的一次次到來 對 我在某些時刻是期待它的到來的 可我依舊無法用簡練的詞語概括我們的關係 我曾經厭煩別人對我們的未來多言 現在想來 大概是我因為我難以在描述我們的關係時寡言 我們陌生到我甚至不知道怎麼稱呼你
我見到你的時候 你疲憊得像是和時間躺在一張床上睡眼惺忪的醒來 你看到我時眼底依舊是最尋常的神色 你的喉嚨和唇齒像極了一支結了墨痂的鋼筆 我很賣力的書寫 卻依舊斷斷續續甚至難著痕迹 那時候你是個活生生可感可觸的肉體了 你從我生活的邊緣不由分說地一躍成為了最中心 「你」成了一切句式的開頭和主語 當這個字和你扯上關係的時候 它甚至比你的名字對我來說更加意義重大 你的名字屬於你自己以及所有人 而現在在你面前的只有我一個人 所以能使用「你」來稱呼你的人只有我 「你」是只屬於我一個人的 這意味著我們終於開始靠近 你終於盛裝出席在我的語境了 我再也不需要用「他」這樣遙遠的辭彙來指代你 分別前我們的談話驚動了那天的日落和黃昏 天空和我哭的一樣傷心
一個城市一年之內可以發生多少變化 我已經感知不到了 我以為你就和那座城市一樣在時間裡巋然不動地等著我靠近 我依舊記得那些讓人傷心的細節 樓梯間里兩扇成直角的門 盤旋而上裝著防護網的樓梯像是電影里才有的場景 電梯里的頗具金屬感的燈光和拖沓的地毯上的花紋 當我又一次站在你的門前 我不再是被放在籃子里順流而下恰好停在你身邊的棄嬰 我開始主動的找尋你 跋山涉水 可我依舊沒有敲開你的房門 就連迫近時的轟鳴都和一年前一模一樣 它們從不在我的記憶里棲居 可當我又一次身臨其境的時候 一切像冰雪融化一般潺潺的蘇醒過來 被陶器和玻璃碰撞在一起的聲音喚醒的那些清脆的記憶 昆德拉說「我們的大腦里有一個專門的區域記錄那些讓我們陶醉 感動 賦予我們生活以美麗的一切 稱為詩化記憶」 而愛情 開始於一個人以某句話的形式印刻在我們詩化記憶的那一瞬間 那個時候開始 你便成為了我甘願媚俗的理由 換句話說 你讓我放棄成為一個狀況之外的人
我總是格外迷戀一些情節 比如披荊斬棘的拯救和一言不發的成全 可是現實總給我另一些 比如披荊斬棘也未能拯救的你 或者是別的什麼人一言不發便將我拯救 後者我還沒有遇到 我知道在這一點上我們是最相似的 我們都迷戀自己設定的情節 沉浸其中樂此不疲 只是你的情節是固執的和自以為的「使命」相依為命在所不惜 我渴望體驗的卻是再放棄所有「不得不」的事情之後的生活 說白了我們一樣 都只是想生活得更強烈一些
十五歲的我在紙上寫下:
「我願意為你擋子彈 可現在是和平年代 所以我只能一封接一封的給你寫信 讓雪花似的紙片替我告訴你 即使現在是戰爭年代 我亦願意為你擋子彈」
一個月前我說:
「後來看了《頤和園》 我才知道 那句話應該說成 戰爭年代你流盡鮮血,和平年代你寸步難行 是了 我愛你愛到寸步難行」
現在我想說:
「到現在我才真正明白之前的一切全都是我的臆想 我的悲傷不過是為你脫離了我的語境而感到惋惜 可當我又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一切臆想在鏡像中破裂消失 我意識到我更愛你是個實體 我開始愛全部的你」
給我遠方的愛人
祝他好
祝所有人好
——孟詩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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