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 我不願你缺席

我們學校是一所山區小學，學生多是本地村民的後代，也有一些是跟隨父母從外地遷來的打工子女。

兩年前，我即將帶一屆新的一年級，當我聽說班裡會來一個混有非洲血統的小姑娘時，我著實感到驚奇。她會是一個怎樣的孩子呢？帶著種種猜想我期待著她的出現，可是開學之後一個月過去了，她卻始終沒有露面，電活也聯繫不上，我有些失落，心想她也許不會來了。

事情就這樣慢慢地過去了。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又過了幾天，這個小姑娘卻又來了。她叫蓬蓬，她爸爸是非洲人，媽媽就是本地人。因為是混血娃娃，所以她比非洲人長相更細緻，比中國人五官更立體。真是漂亮有形呀，初次見到她，我心裡暗暗稱讚。但是我更好奇，這個漂亮的小姑娘怎麼這麼久都沒有露面？怎麼開學之後總是不來上學呢？送她來的是外公，老人說他也是沒有辦法，這一段時間家裡老伴兒病重，孩子沒人照看，他一直都是帶著孩子在醫院看護病人。而孩子的父母遠在廣州打工，對家裡也實在照顧不上。

蓬蓬雖然遲到了一個多月，但她學習起來毫不費勁。她聰明、聽話、懂事，對我這位班主任更是喜歡和崇拜。每天我都會抽出一點時間教她那些其他孩子都已經學完了的漢語拼音，教她那些其他學生都已經熟練掌握了的算術題。就這樣，她很快就跟上了其他同學的學習進度。

後來有過幾次她媽媽從廣州回來看望她，她對我聲稱肚子疼就請假沒來上學，而且只要她媽媽回來，她就會這樣。其實我心裡明白她為什麼總是這樣做，於是我也就假裝相信了她。我也真心愿意為這個長期見不到媽媽的孩子，在她們每次短暫的母女團聚時，能夠多擠出一點相處的時光。

這期間，蓬蓬的外公突然去世，身體原本就不濟的外婆只好擔起了接送她上學放學的任務。接送孩子本是一件平常事，但是外婆腿腳不便，走路困難。有時候我偶爾走在路上，碰到蓬蓬和外婆相牽相伴的身影，心裡免不了泛起一陣心酸，她們一老一小，走走停停，不長的路卻好像永遠也走不完。

二年級暑假時，蓬蓬被她媽媽接去了廣州度假。她給我發來照片，她們母女倆連同她的非洲爸爸一家三口，照片上滿滿的都是歡笑。每一個孩子都是天使，而這隻小天使終於能夠和爸爸媽媽相聚在一起了，我由衷地為她高興。

9月份再開學時，我的學生們已經升入到三年級了，而我依然還是他們的班主任。休整了長長的一個暑假之後，我期待著能夠趕快見到他們。但是當我走進教室，目光掃到了那個空落落的座位之後，我知道，蓬蓬可能又要擅自過段時間再來了。她是每年開學季我都很難等來的學生，它是那個空落落的座位總也等不到的小主人……

大概又過去一個月之後，蓬蓬最終還是來了。她自然有她來遲的理由，我沒有責備她，只是想她來了便好。我願意相信她前幾次的不按時到校都是偶然，我更希望這樣的事情不再重演。

中國的家長曆來都注重對子女的教育，尤其是在孩子上學這件事上，誰都不願意有半點馬虎，誰都不願意因為自己而耽誤孩子的學習。但是，蓬蓬的媽媽，當她的生活，她的工作，和她孩子的上學這件事發生衝突時，她有失均衡！而失衡的結果就是使自己的孩子經常缺課，連正常的上學都保證不了。這一點真的讓人心痛！

接受義務教育是每個公民都應有的權利和義務，讓自己的孩子接受義務教育是每個家長必須遵守的法律。平時，老師不會搬出這樣的話來說服家長，因為很少有人會不把自己孩子上學這件事放在首位。但是對蓬蓬的媽媽，我在電話里卻不止一次地警告她，她這樣無視孩子的義務教育，讓孩子總是不能按時來學校上課是絕對不行的。

生活不易，我理解蓬蓬媽媽的苦衷。但是她是否知道，每一個孩子童年時的歲月靜好，不都是要有最愛他們的人，去對他們細心呵護並負重前行的嗎？

寒假前，蓬蓬再次缺課，這次她更是好長一段時間都沒來上學，直到期末考試前一天，她才勉強到校。

進入寒假，我到她家進行了家訪，屋裡凌亂不堪，沒人收拾。而她也不再是從前那個愛學習的孩子了。我讓她寫的習題她一道沒寫，我讓她背的古詩她也一句沒背，我真的很心痛。

春節就要到了，我想蓬蓬媽媽一定會回家過年的。到時候我會再去蓬蓬家，我要和她媽媽面對面，我還會動用我的「家委會」親友團來和我一起說服她，直到她願意改變自己的做法。

年後的新學期，我希望蓬蓬不再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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