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火鍋，我們就離婚吧
1
吃完火鍋，我們就離婚吧？冒出這個念頭，是在昨晚下班前，女兒打電話告訴我晚上全家吃火鍋，讓我不用在食堂吃了。
於是，我想等我們一家五口團團圓圓、熱熱鬧鬧地吃完火鍋，就和你說這事。
我想都不用想，便知道你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在我和女兒的卧室里，你很局促。我可以很坦然地看著你，你卻不敢。當我冷漠地說：「我們離婚吧！」你肯定還像往常一樣直呼我的姓名，說我別鬧。
然後你說，天黑了，你和爸回三樓了。你會輕輕地禮貌地拍拍我的肩，說，走了。
我下定決心說這麼大的一件事，你卻當我火鍋吃多了，消化不良，放了個屁一樣輕。
你覺得張三會離婚、李四會離婚，王五趙六肖七周八賈九季十都會離婚，卻鐵定了我們不會離婚，甚至你壓根兒沒想過我們會離婚，就像我當初壓根兒沒想過我們會結婚一樣。
2
我家是農村的，那個屯在吉林省的地圖上壓根兒找不到它的存在。雖然從初中開始，我便在外面住校，可我從未來過長春這樣的大城市。
遇到老公之前，我都沒有談過戀愛。我窮怕了，也被富人嚇怕了。窮，讓我沒有話語權，沒有說話和驕傲的資本。
有人說，知識改變命運。在我看來，知識讓我更好地把握命運。
當我研究生畢業，在飯桌上，再次面對一位想要和我談戀愛的富家子弟時，我多了一些底氣。
那天是2005年10月17號，傍晚的東北已經有些寒意了。在這個季節，吃一頓火鍋最好不過了。作為東北人，還是喜歡老式的炭火鍋。
爽快麻利的服務員端上用舊了的鍋，加上炭火，再配些酸菜做鍋底。
一會兒工夫，湯便沸了，夾起一片牛肉，在湯里麻溜地涮上兩三下即可，配上老店特製的麻醬等調料，那個味道才是正宗的東北碳火鍋。
如果能再咬上一口老店贈送的咸蒜，味道就更好了！
不過和你第一次見面，我忍住沒吃咸蒜，牛肉也就吃了小半盤，大部分時間都在吃菜。你不太愛言語，只是一個勁兒地下肉，讓我吃菜。
我們是相親認識的。我住在奶奶家，奶奶和你媽也就是我未來的婆婆經常一起打麻將。閑聊時，便促成了我們。
通過火鍋氤氳起的香氣，我偷偷觀察著你。很白略胖，個子不高，完全不是我戀愛對象的標準。從小缺愛的我，一定要找一個高高大大、黑黑瘦瘦的男生，能保護得了我。
不過，我還是愉快地吃完了火鍋。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吃火鍋，遇到了想要和我相守一輩子的男生。
我不知道你到底喜歡我什麼，我家窮，你家富；我家還住在平房裡，你家房產三處；我爸是農民，你爸是處長；你是公務員，我才開始實習。
我沒找到答案，那時我對你並不好奇，直到晚上去你家，一進屋，我便有了一種想要和你結婚的感覺。因為你家才是我一直想要的家！
你的爸爸媽媽特別好，你爸並沒有官架子，你媽對我特別好。頭腦發熱、在外漂泊太久的我很需要一個家。也許，那時，愛情在我心中，並不是第一位的吧！
那頓火鍋後，我們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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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們再出去吃火鍋時，還是你吃你的，我吃我的。當時我蠻喜歡這種相處方式的，因為對一個溝通有些障礙的人來講，我真的不願煞費苦心找話題。
雖然後來我知道：如果投機，不用找話題，我也會滔滔不絕，比如講歷史聊戰國、談讀書品紅樓……
記得那天，我們去的飯店很高檔，旁邊一桌的情侶一直在親密地聊著，雖然聲音不大，可我感覺他們很開心，有那麼多說不完的話，他們不是來吃火鍋的，只是找個吃火鍋的高檔地兒談戀愛吧！
我有些心不在焉，勉強吃了一點。
你問：吃完了嗎？
我答：吃完了。
你說：那我們走吧？
我回：好的。
4
等我們再去吃火鍋時，我不再那麼假裝淑女了，我能一頓吃掉三盤牛肉，還有一盤蝦滑、一個菜合盤，因為我懷孕了。
我很開心，你很惶恐。你說你還沒準備好做爸爸，能不要嗎？我知道你沒準備好，因為你壓根兒沒準備過，你還是一個孩子、一個依舊被你父母寵著的大孩子，婆婆一直給你洗內衣、公公經常送你上班。
我們逛街都是四個人，我不介意，反而喜歡和二位老人在一起，還有一些話說。何況他們對我一直很好，公公安排了我的工作，以前穿50塊錢褲子的我被婆婆送的一套1500塊錢的裙子感動得熱淚盈眶。
結婚後，我們四口人一直很和睦地生活在一起。別人都覺得現在人能和公婆處到一起、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簡直是神話！
可我和公婆在一起，一直都很幸福，我總是沒大沒小地稱呼他兩為「老張、小劉」。
我曾驕傲地向同事炫耀：嫁給一個好老公不如得到一個好婆婆，一個好婆婆不如一個好公公。
可我有時也是需要一個稱職一點的老公，當你勸我把孩子打掉時，我氣得直哆嗦，想要扇你！不過，許是愛你也沒那麼強烈，恨你也沒那麼直接。
我很開心地吃著火鍋，你花錢就行了，我不想和你費勁地交流，我有寶寶了，我吃得飽飽的、開開心心的，寶兒才能健康地出生。
射手座的老閨兒沒等到預產期，火急火燎地出生了，我是手忙腳亂。你嫌孩子半夜哭鬧，我出院的第一晚，你便抱著被去書房了。
5
光棍節的時候，我在簡書上看了一篇爆文《我一個人吃火鍋，怎麼了？》。其實，光棍節的前一天是我的生日，可能註定了我就是一個孤獨的天蠍座吧，都說天蠍座是孤獨的，我自然也逃不掉。
我自己一個人在5樓看書畫畫過的生日，可卻沒有一個人去吃火鍋。可能我害怕別人發現我的孤獨，嘲笑我吧，我帶著我的「小棉襖」一起去的。
是新開的小火鍋，現在的火鍋口味也多了。這麼多年，總忙著工作帶孩子，我已經很少出來吃飯了。你卻依然很瀟洒，自己一個人看電影逛街，哪新開了商場飯店，你依舊很清楚。
我就不行了，火鍋的蘸料還是麻醬的，雖然現在很多人都吃海鮮口味的。我沒吃過，覺得自己也不會吃得慣。女兒很乖巧地為我端來了麻醬，還給我倒了杯水，和我乾杯，祝我生日快樂。
張愛玲曾說，人到中年的男人，時常會覺得孤獨，因為他一睜開眼，周圍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卻沒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我這個人到中年的女人，對此感同身受。特別是今年，我也不知是怎麼了，總是在問自己：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嗎？
在地鐵里，看到對面手拉手依偎在一起的情侶，我會問自己：有多久沒拉過手，沒被抱過了？太久了，已經都不記得了。
看到電視里接吻的鏡頭，我會問自己：有多久沒接吻？太久了，已經都不記得了。
結婚11年了，我跑得太快，而你還在原地踏步。這麼多年，我沒體驗過任何快感，現在分開住，我終於解脫了。
我覺得自己比中年男人更難過，黑夜白天，睜眼閉眼，我都如此孤獨。許是無欲則剛，我感覺自己身體里立著一根1米多長的鋼釘，支撐著我要站著，不能倒下。我也倒不下，疼啊！
我決定了，要和你離婚。
6
熬到下班，我急急忙忙趕到輕軌站點。在車上，我計劃著明天去民政局，我都忘記在哪了，沒事的，計程車司機知道，他也開車的。還要帶戶口本、身份證之類的，具體的百度吧！
反正我決定了，我36了，好想談一次有始有終的戀愛，哪怕只有10天也好。分手後，我還能有點回憶，就夠了！
到家了，我還是很緊張的。手按到門鈴上，一個勁地發抖。爬到5樓，我還是很堅定自己的選擇，雖然我想起了我爸的告誡：要感恩，要對公公婆婆好。我當然會的，哪怕離婚了。
可我不知道他們還能接受我嗎？離婚的理由呢？不和諧？太寂寞了？他家的親戚、我家的親戚，會怎麼樣看我呢？
最最重要的，我老閨兒怎麼辦呢？她不能有後爸，一定不能有！不想家在她心中，是不完整的。
可我想為自己活一回，到家了，一定要說的，一定！
可門口就是她和奶奶的兩雙鞋，我問：「你爸和你爺回去了？」
女兒說早走了，她乖巧地幫我打火、填湯、下肉……我洗了手，坐下來，使勁地吃，壓制住那個念頭，它再強烈一些，我都要發瘋了。
我們每天孤獨地遊走在城市中，無論穿著體面還是衣衫襤褸，只要在食物面前，都會袒露內心最柔軟的那部分。
吃著吃著，我便哭了。我偷偷擦去，不想讓孩子看見……
7
可我晚上沒忍住，看她因為一件小事，又和我使小性子，我便和她談了談。我們經常這樣深層次地聊天。
我說：「老閨兒，我們這輩子會遇到很多很多人，但真正能走到你心裡，沒有幾個，哪怕就在你的身邊。所以一定要珍惜，不能傷了對方的心。」
她說：「咱倆就是走心的那種，而我爸就是我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沒想到她會這樣直接，忍不住問道：「你想爸爸嗎？」
她說：「一般般，沒什麼感覺。不過，他能教我幾道題，給我買點吃的。」
我說：「我想爸爸，我想你有一個疼愛咱倆的爸爸，能和我們一起瘋，一起鬧，能一起摟著咱倆覺覺的爸爸！」
她說：「隨便了，我不太期望了！」
我說：「寶貝，媽媽覺得很對不起你，沒有給你選一個好爸爸，你對他失望，會影響你對家、對男人的期望嗎？」
她說：「不會的，男人也不是只有這一種。」
我說：「寶貝，那你也知道媽媽的現狀，你覺得媽媽應該怎麼做呢？」
她說：「你自己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我說：「可我沒有勇氣！我又很想改變，媽媽從小到大，你也知道最缺什麼……」
她說：「媽，我知道。可我覺得你這輩子就攢下工作和我了，其他你一無所有！」
聽了這話，潸然淚下的我把她緊緊摟在懷裡，臭孩子，就這麼懂我，句句戳心。
她說：「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老天爺看著呢，也許它會補償你，也許不會，但是要是你真的活不下去了，就是你輸了。」
後來，她睡著了，我久久不能平靜。看著她熟睡的模樣，我想問：你是猴子派來的救兵嗎？
嗨！不知道下次什麼時候吃火鍋？
完
作者簡介：張女子，紙媒工作十餘年，簡書寫文不滿兩月。首頁與故事專題推薦作者，這座城市風很大徵文優秀獎，365第一期徵文三等獎。寫有痛感的文字，講有靈魂的故事。努力中！首發公眾號：無戒小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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