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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演繹二泉映月的男人,一個和二胡相伴一生的乞丐

那年,我還年幼。一個有雨的夜晚,一個個雨點在空中划出了一串串耐人尋味的省略號,走在寒冷的雨夜裡,我的心中帶著一絲對家的渴望。然而,就在此時,我突然聽見了一聲哀怨纏綿的音樂聲,弦音凄婉,彷彿在黑夜中輕聲傾訴。

那曲子黯然銷魂,在長長的慢板中,拖出了一道道傷感,在這個無月的夜裡,我卻彷彿看見了一道冰涼的泉水從漆黑的夜裡緩緩地流出,水中倒映出一輪明月,那粼粼漾漾的月光宛若在黑暗的世界中點亮了唯一一盞孤寂的燈。如此凄涼,但是卻給了孤獨行路的人一絲淡淡的光明。

我緩緩地抬起了頭,向著發出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遠處的天空在雨幕中愈發顯得黑暗,梧桐葉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配上如泣如訴的樂聲,彷彿在委婉地道出操琴人的哀傷。我向著樂聲發出的方向看了過去,終於看見了,看見了一個孤獨的靈魂。

他的眼淚含在眼眶裡,他孤獨地坐在玩具店門口的雨棚下,雨水滴滴答答地在他的眼前墜落,似乎是在和他耳語,共同傾訴黑暗中的孤獨與凄涼。忽然,他緩緩抬起了頭,似乎是看見了我,他的琴聲陡然從凄涼變得悲憤,此時的他宛若化身成了上下求索的屈子,或是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陶潛,念天地之悠悠的子昂,他用他的琴演繹著蒼茫,但是又在無形中激越起了憤懣。

終於,他停止了演奏,緩緩地將手伸進雨里,揮手間彈出一道雨珠,彷彿掬起一捧清泉,潑灑一路不滅的月光。

就在這個瞬間,我終於想起來了,他演奏的這個曲子叫做《二泉映月》,他所演奏的這種樂器,叫做二胡。

說來也奇怪,都說人是視覺動物,可是我卻是先聽懂了他的曲子,再看清楚他這個人的,此時我終於認出來了,他是王阿公,他平常根本就沒有什麼愛好,就只有兩件事情,是他的最愛,一是拉二胡,一是喝酒。然而今夜,他的嘴裡卻並無酒氣,也不知道是根本沒有飲,還是被雨水遮蓋了氣味,聞不出來。

我就這麼和他對視著,心中隱隱有一絲不安,有一絲惶恐。他分明看見了我,但是卻彷彿根本就沒有看見我的存在,只是執迷於手中的二胡,我這時候才注意到了,他的二胡已經被拉斷了弦。他就這麼坐在玩具店的前面,身後的櫥窗里都是那些花花綠綠的玩具,而他則孤寂地伸手撫摸著二胡,他的背佝僂著,彷彿正用整個身軀來感受人世間的冷暖和世事的沉浮。一瞬間,我竟然有一種不忍觀望、肝腸寸斷的感覺。

「王,王阿公,這麼晚了,你還出來拉二胡啊,今天下雨,這裡也不是熱鬧地方,哪裡還有人會來聽啊。」我極力想要擺脫尷尬的氣氛,於是連忙說道,我一邊說一邊想要從他的身邊走過去。說實話,我有些害怕,因為媽媽說了,王阿公是一個「強討飯」,讓我平常看見他的時候走遠一點。

王阿公平素的時候經常都有一搭沒一搭地對我們這些孩子說話,講一些有關二胡的知識,也不管我們這些孩子是不是聽得懂。鄰居張阿婆總是告誡我們不要靠近那些可疑的人,她所說的可疑的人,當然是指桑罵槐地說王阿公了。

我剛要走開,然而,王阿公的話卻一下子將我給拽住了:「小囡,你也當阿公是討飯的啊,阿公勿在意人家畀鈔票,阿公只不過想拉,想拉罷哩。」他說著長長地嘆息了一口氣。

這話雖然簡單,但是卻讓我感到了一絲心寒,我不由得回過頭來,看了看王阿公那突出的肋骨和單薄的衣服,年幼的我又如何能夠明白呢,在只有二胡和酒陪伴的人生中,王阿公經歷了多少慘痛的經歷。此時,他獨自坐在風中,演繹著他的二胡,和著天的悲涼,伴著草的輕泣。

回到家中後,我的心中一直無法忘記剛才聽過的《二泉映月》和見到的王阿公,我在學校的音樂課里也曾經聽過《二泉映月》,可是,總感覺沒有這一次聽到的那麼凄涼,給人一種凄凄慘慘戚戚的感覺。

後來我從大人們的敘述中才知道,王阿公一生命運多舛,他年輕的時候愛上了村裡一個寡婦,為了追求那個寡婦,他開始學習拉二胡,因為那寡婦很喜歡聽二胡曲子,他如願以償地追到了那個寡婦,但是收穫到的卻並不是平淡而快樂的生活,而是鄉親們的白眼,他們將他和寡婦的故事演繹成了一段段艷情插曲,在茶餘飯後用來調劑枯燥的生活。那個寡婦受不住村裡人的閑言閑語,最後鬱鬱而終,而王阿公在老家也呆不住了,於是整理行囊,來到了大上海謀生活,還帶著他和那寡婦的兒子。

王阿公含辛茹苦地將兒子拉扯大,又當爹又當媽,但是孩子長大後卻被花花世界熏染,染上了賭博的惡習,總是伸手問王阿公要錢,王阿公好不容易給兒子娶了媳婦,本指望兒子能有所改變,誰知道兒子卻變本加厲,動輒打罵自己的老婆,最後將老婆給打跑了。

兒子如此忤逆不孝,自然會遭天譴,一天深夜下了牌桌,走路的時候不注意,摔下了蘇州河,淹死了。從此以後,王阿公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他沉溺於酒精,希望能夠通過酒精的麻醉來忘記悲慘的命運。不過,不管怎樣,有一樣東西他始終都沒有忘,那就是二胡,不管是喝醉了還是清醒著,他都會不停地拉。

自從那一個雨夜聽了王阿公的二胡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不僅是我,光新一村裡所有的人都沒有再見過他,沒有人知道他去了世界的什麼地方。很多年後的現在,或許除了我以外,已經沒有人記得曾經有一個會拉二胡的王阿公了吧,王阿公的故事給我幼小的心靈留下了深深的印象,讓我不由得柔腸寸斷。午夜夢回的時候,我經常會回想起那一夜的情景,他就那麼孤寂地坐著,拉他的二胡,不求他人的理解和欣賞。一頂舊帽,一襲破裳,他拉著悲涼婉約的曲調,卻從未在世人的眼光中得到些許的安慰。

我有些後悔,那一夜,我不該匆匆離開的,或許我應該留下,聽他的故事,聽他演奏的樂曲,傾聽他的心靈。不過,我也知道,「少年不識愁滋味」的我是無法理解王阿公心中的痛的。或許,王阿公其實從來都不缺少傾聽者,山風是他的信使,古松是他的聽眾,他活在自己的音樂世界裡,他需要的是尊重,不是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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