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金夫人，她用每一次揮拍改變著全世界婦女的命運

1955年，當比利·簡·金只有12歲時，她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我每天都沉浸在自己小小的網球世界中，有天我問自己：『每一個人都穿白球鞋、白襪子、白球衣、打的球是白色的（註：為適應電視轉播，原有的白色網球已逐步換為黃色），甚至連打球的人都是白人，其他人怎麼不來打球？』」她回憶道，「從那時起我就發誓，為每一個人爭取平等和自由的權利及機會。為每一個人，不僅僅是女孩兒。」

62年後，比利·簡·金傳奇的網壇職業生涯中最具轟動性的時刻被搬上了大銀幕。《性別大戰》這部影片由《陽光小美女》導演喬納森·戴頓和維萊莉·法瑞斯執導，講述了金夫人（艾瑪·斯通飾）和浮誇的「大男子主義者」鮑比·里格斯（斯蒂芬·卡瑞爾飾）在1973年展開較量的一段故事。這場跨性別大戰吸引了三萬名觀眾到現場觀戰，還有大量觀眾守在電視機前觀看，規模堪比「超級碗」。

如今，人們可能只記得參賽者和賽果，而關於這場比賽的歷史意義，大多數人可能已無從知曉。一些觀眾原本以為這是一部簡單直白的體育類型片，但當他們親身觀看了影片就會驚訝地發現其中還呈現了親密關係情節——電影採取了雙線敘事，一方面著重表現了那場比賽的重大意義，證明所有女性運動員的價值；另一方面則刻畫了金內心的痛苦與掙扎，她向丈夫和全世界隱瞞了與髮型師瑪麗琳的婚外情。

比利·簡·金人生的大部分時間都在為爭取平等而奮鬥，因此，她毫無疑問地成為了諸多社會變革的先鋒。當女子選手提出重新考慮獎金分配的要求時，遭到了男子巡迴賽的斷然拒絕。於是金脫離了原先的網球組織，轉而創辦了一項新的女子賽事「維吉尼亞巡迴賽」，包括她本人在內的九名女球員簽下了一份價值一美元的象徵性職業合同，這也是電影中極具震撼力的一幕。隨後不久，比利·簡·金成立了女子網球協會（WTA），並擔任第一任主席。

2009年，比利·簡·金獲得了奧巴馬親自頒發的自由勳章。奧巴馬讚揚道：「比利·簡·金在賽場外做的一切，拓展了網球這項運動的邊界，改變了人們對女性運動員的看法以及女性看待自己的方式。不管人們的性別和性取向如何，她鼓舞著每一個人在比賽以及生活中為自己爭取權利與機會，其中還包括我的兩個女兒。」

比利·簡·金聰明、精力充沛，手頭上總有做不完的事。往往別人的提問還未結束，她便能給出回答。她總是熱情洋溢，對其他人的想法充滿好奇。她習慣用Queer（酷兒）一詞，而當年輕人告訴她他們更喜歡用Gay（同性戀）而不是Queer後，她便轉變了想法。「我感到很開心，你知道為什麼我喜歡這個詞嗎？因為Gay還有『快樂』的含義！」除此之外，她還迫切地希望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為什麼千禧一代不信任希拉里？為什麼會有女性選民把票投給特朗普？

當聊到自己特別感興趣的話題時，比利·簡·金會高興地拍手。這些話題通常圍繞人們彼此之間怎樣才能更加和諧地相處。有時跟金聊天就彷彿在TED Talk上進行談話，她的活力會自然而然地感染身邊的人。

性別大戰在體育史上佔據著重要地位，許多關於這場比賽的紀錄片被廣泛傳播，因此人們對這場曠世大戰都非常熟悉。但現代觀眾可能並不了解一些隱藏在故事背後的殘酷細節，比如：網球組織曾斷然拒絕考慮女子比賽職業化的提議。比利·簡·金對此感到高興，她認為影片呈現的這段歷史對年輕一代具有很好的警示意義。金對年輕一代抱有很高的期望：「我對千禧一代持非常樂觀的態度！」

2014年，金成立了」比利·簡·金領導計劃」組織，這個非盈利性機構致力於促進勞動上的平等。基於該組織開展的調查，金說：「這是有史以來最看重包容性的一代，這一點給了我希望。我們已經做了各種各樣的調查，結果發現：年輕人不願意在沒有包容性的地方待著，他們寧可離開那兒，去一家更加包容的企業上班。」說到這兒，金開始敲打起桌面。「多樣性」無疑在她的世界觀中佔有崇高地位。「更小的孩子會向千禧一代學習，接受他們的態度及做法，這樣下去，世界會逐漸改變。」

當比利·簡·金斬釘截鐵地說出這些話時，也有一些刻薄之人對此深表懷疑。美國和英國的政治面貌與那樣的一種理念相去甚遠，金是否仍然對前景感到樂觀？她坦言，「當權者中也有一些提倡『包容』的人，所以你得看到每個人的情況。」

金總是嘗試去發現每個人身上的優點，儘管她也承認，在2016年的總統競選中，年輕人的表現讓她失望。金認為他們沒有將互聯網作為一種搜索工具好好利用——「這些孩子根本不了解希拉里，一點兒都不，他們只聽到伯尼在大聲呼叫『改革！』和『義務教育！』。這能成嗎？伯尼為承擔義務教育制定好政策了嗎？我說年輕人呀！這需要錢，任何你想要的東西都要花錢，你得把問題看得更深一些。天哪！」金有些惱火了，「我願意不計代價獲取這種指尖上的科技，我會像年輕人那樣喜歡上它。但是，我們必須正確使用它！而他們完全沒有把互聯網信息用做選舉前的參考。」

上個月，金做了一次採訪，並且在聊到特朗普時提到：「我為那些把票投給了特朗普的白人女性感到遺憾，我想她們一點兒都不愛自己。」這句話被廣泛引用報道，而金現在看起來有點羞愧，還把這事稱為「十分失禮的行為」。

比利·簡·金有幾大人生哲學。其中之一是通過體育，女性能夠在一個男性主導的社會中掌控自己的生活。「實際上，文化是男人而不是女人創造的，」金說，「如果你在體育圈，你得知道老一輩的關係網，學會像他們那樣思考。體育能夠提升自我，你從運動中學到的東西，同樣能夠運用於日常生活，我每天都在運用這些。」

在《性別大戰》前幾輪的推廣活動中，比利·簡·金和艾瑪·斯通以及安德麗亞·瑞斯波羅格坐在一起接受了採訪。瑞斯波羅格在電影中扮演金的髮型師和愛人瑪麗琳·巴內特。斯通提到男人每賺1美元，女人只能拿到80美分時，金禮貌地打斷了她：「那是白人女性的情況，如果你是非裔美國人或者拉丁裔美國人，得到的比這更少。如果你是亞裔美國女性，那麼就相當於你能得到90美分。」金的女權主義觀點在網路上得到支持。資訊網站Refinery 29還特地製作了一期視頻《比利·簡·金帶給我們的啟發性時刻》。提到這個，金讚歎道：「視頻做得不錯！他們明白我想說的。」

阿爾希亞·吉布森，正是這名黑人運動員改變了金成為冠軍後的想法。「阿爾希亞·吉布森是第一位贏得重大比賽的黑人女子選手。1956年，她成為了法網冠軍。在接下來兩年中，她又在溫布爾登奪冠。看她打比賽那會兒我只有13歲，她示範了世界第一應該是個什麼樣子。她改變了我的世界，對我的激勵超過任何人。看到吉布森是怎麼做的，我就清楚將來應該怎麼做了。」

比利·簡·金從小在加利福尼亞長灘長大，她很早就知道網球將成為她的重要武器。「如果我足夠優秀，那麼網球就能為我提供平台。我11歲時就想成為世界第一，當然我也明白，作為一個女孩，要達到那樣的高度很難。我們又通常是被忽視的一群人。」

比利·簡·金信仰宗教，而她的父母對同性戀則持排斥的態度。「直到51歲時我才接受了自己的性取向，」金說，「這個轉變過程非常漫長。電影呈現了我所經受的早期階段。」透過屏幕，觀眾可以感受到金承受的巨大壓力。「不要成為『那種人』的壓力非常大。我愛拉里，嫁給他時，我認為自己的性取向很正常。他是個富有魅力的人，我想我們倆都是這樣的人。」

「我喜歡欣賞男人的身體，」金透露，「女人更加感性。男女在身體上有很多不同。我喜歡男性寬闊的肩膀，身體的外觀。我在性取向上自己也會糊塗，但沒關係，至少我願意告訴大家。」金的坦誠使她在公眾面前具有一種說服力。同樣，她也願意聆聽每個人想說的話，包括她的對手。不過話說回來，不能解讀對手的人也無法成為世界上最優秀的女子網球運動員，不是嗎？

1967年，比利·簡·金23歲，世界排名第一。《紐約時報》給她做了專訪。即便在那時，功成名就的金仍然在同保守的傳統網球勢力做抗爭。「我常常陷入麻煩之中，」金說，記者把她描述成「一個普通又充滿吸引力的年輕姑娘」，這些形容詞讓金髮笑：「我二十多歲拍了許多照片，我把它們都保存起來，當我老了長滿皺紋時就可以看看這些照片，然後感嘆：『我年輕時長得真漂亮啊。』」金回過神來：「我們又聊起照片了！人們喜歡這些照片嗎？我估計大家都喜歡。」金很高興看到，50年以前，她抱怨精英主義的「俱樂部氛圍」正在破壞網球運動，呼籲網球應該出現在公園之類的公眾場合，讓每個人都有機會參與其中。金髮出了那個時代振聾發聵的聲音：「站在時代前列！必須如此！」

愛情故事也是影片的核心部分。比利·簡·金希望這部分能夠對他人有裨益，那個時代也有金無法突破的一些領域。正如她所說，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不願意正視自己的性取向。「我希望（影片）能夠激勵年輕人為平等、自由作鬥爭，為特殊性取向群體（LGBTQ）及其社群的利益奮鬥……」

想想約翰·麥肯羅吧，先是評論小威在男子網球選手中只能排到世界700名，後來又質疑小德的低迷狀態是受到婚姻問題的影響。這樣看來，《性別大戰》這部影片不僅記錄了比利·簡·金反抗傳統網壇體制所承受的壓力，還提醒所有女性，依然需要為了得到社會認可而不懈奮鬥。

「當你做好準備時再走出來，堅持不強迫別人。」1981年，瑪麗琳·巴內特向法院起訴比利·簡·金，據一些小報報道，起因是巴內特想要索取「生活費」。於是，金和巴內特的關係被公開了，金也因此失去了所有贊助和代言，當時的社會反響是今天的人們無法想像的。「現在的年輕人可能會問：『你是在開玩笑嗎？』但那時，即便是同性戀的孩子也會對這類事情閉口不提，因為說出來會令人感到羞恥。」

而與比利·簡·金同時代的澳洲前網球名將瑪格麗特·考特公開反對同性戀，考特也在《性別大戰》中作為配角出現。考特曾發表「網壇女同性戀者泛濫」「女同性戀球員不斷影響著年輕的球員」這樣的言論，現在她擔任了珀斯一所教堂的牧師。雖然金和考特曾經是朋友，「瑪格麗特跟我的想法相反，她認為性取向是可以扭轉的。我不這麼認為。我們都是上帝的孩子，應該接受自己本真的樣子，不傷害別人就好。考特說變性人的孩子是從魔鬼變來的，我不允許她這樣傷害他們。我認為我們需要一次針鋒相對的談話。」

沒錯，比利·簡·金就是在針鋒相對、充滿挑戰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儘管她也不太清楚為何自己大半生都在嘗試改變世界。「我也不知道，從孩提時代開始我就是這樣。這僅僅在於，你想創建一個更好的世界，還是想破壞它？一切取決於你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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