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刻學習打基礎：篆刻史的新莽、東漢及魏晉南北朝都要記點啥

公元8年，王莽篡政，從公元9年到公元23年淮陽王劉玄改回漢制（公元25年漢光武帝才建立東漢），其間大致14、5年的時間，這是西東兩漢政權中夾的一個短暫的新朝，時間的短暫大致與秦朝相仿。因為這個新朝就只經歷了一個皇帝，就是王莽，因此，也叫「新莽」，這個時期的印章，我們通常稱為「新莽印」。

（王莽像）

王莽這個人原來是漢室的外戚，他篡漢自立使整個中國歷史都把他放在一個標準的壞人去宣傳，其實他從把控朝局到最終自立新朝，是想有一番作為的，他當朝以後，實行復古改制，試圖以古代典籍中的各種制度來改變和取代西漢的制度（西漢末年也卻實因為土地兼并嚴重出現了一些問題），但舊時存在於典籍中的制度顯然脫離社會實際，違背經濟規律，並不能解決王莽當時的問題，新的生產關係無法推動生產力的發展，於是，民怨沸騰，天下大亂，他雄心壯志的「新」朝，很快在綠林和赤眉軍起義的戰火中滅亡了。

新朝雖短，但新莽時期的印章卻非常有特色，因為「五德終始說」的原因，新莽規定，官印的印文多為五字印、六字印或多字印，一般分為三行，五字者將最後一字拉長做為末行，凡官名二字者在後面加上「之印章」湊足五字，三字者加「之印」湊足五字，四字者加「印」湊足五字。

（新莽印：「新西河左佰長」）

王莽新朝建立後，還不斷向邊疆地區少數民族頒賜印章，主要是宣示王權，這些印章則在前面加上了一個「新」字。

因為改制，度量衡也稍有差別，新莽時期的印章略小，西漢約2.31厘米見方，新莽印則2.3厘米見方。

（新莽錢幣）

（新莽錢幣）

印章小了，卻要裝下更多的字，又加上西漢中後期社會的發展，手工業比較繁榮，製作工藝水平大幅提高，因此新莽印製作都十分精美。這跟當時「復古」的審美主流思想是一致的，我們可以看看當時的錢幣，也是走得精美路線。

新莽印因為要五字以上，排成三行，因此文字體勢自然拉長，這符合小篆的書寫特徵，具有黃金分割率的特點，因些顯得極為美觀，再加上工藝水平精湛，明顯超過西漢時期。

新莽印的特徵是整飭而不板滯，平直中略有圓融之氣，線條勻稱，無粗無細，後世走典雅一路印風的印人，在新莽印中取資較多。看幾方例印，這些也是後續作業的印例：

（新莽印「校尉司馬車丞」）

（新莽印「水順副貳印」）

（新莽印：「修合縣宰印」）

公元25年，劉秀稱帝，恢復漢室，就是後來的東漢。既然是恢復漢室，就恢復原來的印章制度，但治印們的工匠們，在工藝上肯定還是會受新莽時期的影響，因此東漢印跟西漢印還是有明顯的區別的。

最為明顯的就是東漢官印文字筆畫的起落，多以方削而成，如「朔寧王太后璽」後來甚至發展成了筆畫中段稍細，兩端漲出成方角。如「廣陵王璽」「漢委奴國王」。

(漢印：「朔寧王太后璽」)

（漢印「廣陵王璽」）

（漢印「漢委奴國王」）

我們看，總體來說東漢印的筆畫越來越走向方折勁直，這不同於西漢及新莽印的圓潤含蓄，如「雒陽令印」「新野令印」「後將軍假司馬」「遂久令印」，這一類印又向極端發展，出現了筆畫肥滿而留紅極細的一類，這就是現當代印壇較為常見的一種印式「滿白印」的來歷。

（漢印「雒陽令印」）

（漢印「新野令印」）

（漢印「後將軍假司馬」）

（漢印」遂久令印「）

東漢的私印又出現了大量的朱白相間印，同時朱文印也開始流行起來，這就是後來的「漢朱文」印式。它跟後來的「元朱文」相同點都是細朱文，不同點是入印文字，漢朱文入印文字是漢篆（繆篆），元朱文入印文字是小篆，同時也因為文字的不同，漢朱文相對方正端詳，穩定感強烈，因此，文字多不黏邊；而小篆相對瘦長柔媚，穩定感較差，因此元朱文的文字又多向邊框尋找穩定感。漢朱白相間印和漢朱文印如：

（漢私印里的漢朱文印和朱白相間印）

東漢還出現了鳥蟲篆印，是裝飾性極強的字體，在文字中暗飾鳥頭或蟲魚狀，其實這種文字在新莽時期已經出現，但在印章中盛行，卻在東漢，這一類印後世也有一大部印人專門研究，同樣取得不小的成績。比如近代的方介堪，當代的韓天衡等，漢鳥蟲篆的印章如：

（漢印：「王武」）

（漢印「李豐私印」）

到了東漢末年，因為戰爭頻繁，比如我們看《三國演義》開篇就是東漢末年，天下大亂如何如何，全國到處都在打仗，於是，武職官員的印章比例增大，而且這一類印章中很多是臨時鑿刻，稱「急就章」（這三個字含義比較豐富，之前寫過一篇文章，有興趣的可以找來一看。）急就章的樣子大致如「虎威將軍章」：

（漢印「虎威將軍章」）

後世的篆刻家裡，齊白石從漢將軍「急就章」里獲益較多，以後專說齊白石時會提到。

之後的三國印基本接受東漢印影響，也有一部分精品如魏印「武猛校尉」，如蜀印「虎步司馬」等，出現這些精品印章的原因是政局暫時穩定，水平較高的印工開始走上刻印的工作崗位：

（蜀漢印：「虎步司馬」）

（曹魏印「武猛校尉」）

到了西晉，又是曹魏官印的延續，因此，也有大量精品，如「河池侯相」「外黃令印」等，這些精品出現的原因與上述原因一樣，工匠安定了，印就出精品。

（晉印：「河池侯相」）

（晉印「外黃令印」）

進入東晉之後，印章風格開始發生較大的變異，粗陋簡率慢慢取代了漢官印的莊重和嚴整，文字開始趨於草率，筆畫變得細瘦，布局也開始變得漫不經心，但也此生出一種亂頭粗服的自由放達之美（這跟當時的社會風氣是相關的）。如：「裨（bi）將軍章」「牙門司馬」「晉歸義胡王」由此引出一種漢印里較經典的印式，就是「細白文」印式，現在有一部分篆刻人在這一路深挖，也取得不錯的成就。

（晉印「禆將軍章」）

（晉印「牙門司馬」）

（晉印：「晉歸義胡王」）

總之，漢印實在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庫，後世印人，往往參其一格，據其一品，加以豐富和發展，就能創造出一種獨特的風格，最終取得大的成就。

最後稍稍再說一下漢私印里的玉印，上面提到過，在私印中出現了朱白相間印，朱文印等，另外白文私印里還有一種材料獨特的印式，就是玉印，漢玉印現傳世的有500方左右，其中只有「皇后之璽」，「淮陽王璽」是官印（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也是私印），其他全部是私印，玉印製作工藝精湛絕倫，文字端麗婉轉，清朗和暢。起駐筆處交待清楚，方角銳出發，工整典雅，直筆行筆遒勁爽利，每逢轉折又圓潤異常，整體觀感是整飭而又活潑。我們的漢印作業里有大量的玉印，臨玉印，上述特點要理解清楚。

（玉印「皇后之璽」）

（玉印「淮陽王璽」）

（玉印「桓啟」）

（玉印：「魏嫽」）

（玉印「和福」）

初學者需要了解，「漢印」這個概念，並不僅指「漢代印章」，也包括生成漢印精神的秦代的部分印章和漢印精神延續下來的魏晉面北朝以及十六國印章，這也是傳統篆刻史里的斷代方法。漢印為啥值得初學者學習，可以讀我的另外兩篇文章：《細說「印宗秦漢」》《「印宗秦漢」宗什麼》。

中國的印章史，在南北朝以後，進入一個漫長的低潮期，下篇接著說。

（【老李刻堂】之257，部分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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