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貓已是底線，無論生態還是文明
源|貓盟CFCA文|陳老濕
本文所有銹斑貓的影像均來自紀錄片《BIG CATS》
當BBC的記錄大片《BIG CATS》里的銹斑貓萌翻全世界時，一眾吸貓深度成癮者哭喊著：哪裡有？我想養！
銹斑貓也叫銹斑豹貓，生活在印度、斯里蘭卡等地，中國並沒有。但中國有個長相和銹斑貓很像、血緣關係和銹斑貓非常接近的親戚——豹貓，它們就生活在我們身邊。生活在中國的豹貓並不像銹斑貓那樣幸運，長期以來正因自身的美麗和人類的無知而處境堪憂。
我們的豹貓，同樣美麗
豹貓在民間有很多俗名，貓豹、雞豹、土豹子、野貓等等，但還是豹貓這個名字更能準確描述這種動物，像貓那樣大小的身材和秀氣的五官，像豹一樣的斑點和頑強的生存能力。
陳老濕曾經救助的豹貓，完美的臉。
豹貓在中國的分布極其廣泛，除了新疆外，其他省區均有分布；生境選擇上，豹貓也並不挑剔，雖然身上的斑點更適合森林，但平原地區只要有隱蔽的環境，豹貓也可以生存。
豹貓家域範圍相對小，可捕食的獵物也比較充足，過去是一種較為常見的動物。正因如此，我們並未意識到它的危機，制定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時，豹貓沒有被列為一、二級保護動物，只給了個「三有」的保護級別，和麻雀一樣。這個隱患，現在正在變成災難。
最受傷的貓科動物
在中國的12種野生貓科裡面，今天雪豹獲得了最多的保護關注，但其實它們可能本來就是生存幸福感最高的貓科動物，落腳在地廣人稀的高原可能是它們演化之路上最明智的選擇。而最不幸福的恐怕就是豹貓了，東南部地區本是它們棲身之地，但同樣看中這些地方的還有人類，而人類完全不重視豹貓。
雪豹的未來相對一片光明。
過去，人們物資匱乏，又缺乏保護野生動物的意識，豹貓被大量獵殺，成為皮張。曾經最盛產豹貓皮的地方，豹貓真的就已經絕跡了，這也真的令我們感到驚訝——原來豹貓真的可以被打絕。
圖表出自一篇1995年的老論文《安徽省豹貓的分布和數量》，作為皮毛獸，1986-1991年，安徽省共收購豹貓毛皮6723張，黃山區相鄰的縣鄉貢獻了兩千多張，超過總數的1/3，堪稱「團滅」。五年前後，和皮毛收購數據一起直落谷底的還有當地的豹貓種群。
在東部一些山區，帶我們一起上山的護林員說我們這裡有豹貓，十幾年前看到過。我們安裝了紅外相機並用了幾個月的時間守候，卻一隻豹貓也沒有記錄到。但打獵並未停止，依舊是有什麼就打什麼。
豹貓的畫風往往是這樣的，圖片來自網路。
現在，人們的物質生活不匱乏了，但保護野生動物的意識依舊淡薄。大量野生豹貓被捕捉用來培育寵物，在市場上被叫做亞豹或者亞洲豹貓（但都是違法的）。可以作為寵物的是經過嚴格選育的孟加拉豹貓，而國內的黑作坊把野生豹貓當做寵物出售，使野生豹貓種群承受了巨大的威脅。
飼養野生豹貓是違法的，它們永遠失去了自由。
圖片來自網路
野味市場能找到各種珍稀的動物，豹貓當然也在其中。獵奇心理驅使下，人們對各種來路不明的肉充滿期待。
被殺死的豹貓，圖片來自網路
人類祖先對蛋白質的需求不是蓋的，能吃的好吃的，都已經被馴化了，其他野著的真沒什麼好吃的。另外，如果對於野味的功效心存幻想，還是先了解下因為食用野生動物給人們帶來疾病的那些例子吧。
無論如何，從皮毛到野味，寵物，曾經廣布的豹貓在無人重視的中國，早已四面楚歌，不知不覺就已滑向深淵。
豹貓也努力著遠離人類
豹貓不是沒有努力適應。在漫長的與人類互動的過程中，豹貓早已進化出一套與人的相處之道：步步退讓，離得越遠越好。
城市周邊，諸如北京，不用很遠，幾十年前，出了三里屯還都是農田和小河，水邊有蛇河裡有甲魚，彼時，豹貓就在這裡抓老鼠。隨著城市的發展，豹貓便漸漸後退到它們認為可以和人和平相處的距離。
近如香山，白天，遊客絡繹不絕，豹貓在密林中休息；夜晚，豹貓或行走山間，或在防火道上溜達，與人相安無事。
拍攝於北京的豹貓 BY TF010
在村莊，如山西和順金錢豹保護地，夜晚在村裡開車，運氣最好的一次，兩三個小時內能看到7隻赤狐，晚上起夜都能來個5米以內的偶遇，這讓我彷彿來到英國那些赤狐和歐洲獾出沒的街區和村鎮，恍惚間我不確定這裡是貧窮還是富有。但即使在這裡，豹貓也難得一見。惟有來到那些遠離村子的山溝和山樑，才能看到醒目的豹貓糞便，就在獸道正中，和下一坨距離也不會太遠宣誓主權無所畏懼。相比可見，赤狐選擇了離人比較近的田原，而豹貓還是本能地選擇了遠離人的山林。
在山西拍到的豹貓。
版權：貓盟CFCA&北京師範大學虎豹研究團隊
無奈之下的衝突
豹貓在自然界以鼠類和鳥類為食，是徹頭徹尾的肉食者。而相較野生的獵物，家禽顯然肉更多更好被捕獲，當領地區域內，兩者同時出現，豹貓本能地不會選擇放過家禽，由此而造成的人獸衝突並不鮮見。
而據我們在全國各地的調查所見，無論在哪，從沒有因豹貓造成巨大且無法防止的損失的真實案例。當損失發生，人們往往選擇加固籠舍、放狗驅趕，正所謂亡羊補牢。這樣的防範措施，比起妖魔化豹貓，能更直接快速地減輕損失。
在野外，豹貓本就有充足的獵物。但如果養雞場疏於管理，不加防範，也請不要責怪不請自來的豹貓。
自然之友蓋婭自然學校的雞舍也曾發生過豹貓吃雞的情況，在加強防範的前提下，他們使用誘捕籠對豹貓進行了安全捕捉，聯繫貓盟獲得建議後，迅速將豹貓轉移到當地保護區內放歸，此後再無豹貓騷擾。衝突，可以根據實際情況輕鬆化解。
豹貓是平衡，也是底線
我們曾在許多地方找到過豹貓，只要給它們留有餘地，它們可以毫無困難地在絕大多數地區自由生活，與自然地理、風土人情一起，和諧共存。
紅外相機拍攝於四川青城山。
西雙版納的豹貓，身量嬌小，與銹斑貓所差無幾。
而留下的它們並不僅僅意味著美麗。
作為純粹的肉食動物，身量嬌小、適應力廣泛的豹貓是生態文明的重要指標。儘管所求不多，但也只有滿足基本條件才能存活：山得湊合夠吃，人得湊合節制。
我們曾在上一篇推送中提到重慶城市中的孤島小山，這裡保住了野豬、小麂、豬獾、鼬獾、紅腹錦雞，但卻最終沒能留住豹貓。江西桃紅嶺還有梅花鹿，但豹貓同樣毫無影蹤。
豹貓是一條底線，如果一個森林裡連豹貓這樣的捕食者都沒有了，那麼也不會再有什麼純粹的捕食者了，而沒有捕食者的森林是不可能完整的。當我們都在惋惜華南虎的滅絕，卻很少有人意識到這一結局其實來得並不突然，豹貓都難得一見了，還想什麼老虎、豹子。
四川卧龍的豹貓，大貓攝
對豹貓來說，已失落的還有可能恢復。
在自然條件優越的大城市深圳，隨著人們保護意識的提高和了解自然慾望的增強，深圳紅樹林、塘朗山的豹貓也重新回到了人們的視野之中。它們生活於此，捕食水鳥，建立了自己的「社交圈」。當我們看到深圳人得知自己和豹貓共享良好生態環境時的那種喜悅之情，便也覺得豹貓出現在這裡，並不意外。
深圳紅樹林的豹貓，圖片來源見水印
保護豹貓，需要我們做什麼
保護豹貓，我們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但看起來，都不如人們對於豹貓的態度重要——當人們真的意識到豹貓對於生態環境的重要意義，不干擾並為之留下空間，我們就可以靜待佳音了。
西表山貓，日本特有的豹貓亞種。
相比西表山貓在日本的地位，在中國，也許只有大熊貓才能企及。但保護不只是國家要做的，而是每個人都應該做的。
一水之隔的台灣，豹貓也已成為保護的明星物種。文創周邊、警示路牌、藝術品隨處可見。圖片來源於網路
在生態文明建設的大環境下，真正的荒野並不需要人為建設；我們身邊的才最需要。所謂生態文明，是人和自然的和諧相處，是人對野生動物包容和共存的態度，是人和無法脫離的大自然的情感連接，如果我們對於豹貓都無法容忍，還有什麼生態和文明可言？
當我們再次推送這篇內容的時候，隨手搜索亞洲豹貓，就能找到這麼多販賣野生豹貓的信息，它們被叫作亞豹或者亞洲豹貓，很多人嘗試把野生豹貓帶回家，很多人利用野生動物牟取私利。
那些黑心的貓舍，裝出一副很喜歡貓的樣子，而同時卻把野生豹貓趕盡殺絕。
而這些豹貓最終可能死於各種不適應非自然環境而導致的疾病、可能是因為性格問題而遭到拋棄但又不再擁有野外生存的能力，也會因為失去自由而帶來精神問題。
其實，從它被從野外抓到的時候，大自然就已經損失一隻豹貓了，人們的每一次購買，都是在消耗著已經岌岌可危的豹貓種群，而在運輸販賣過程中，有更多的個體已經死去。如果真的喜歡，請讓它們在野外因自由而美麗。
PS：
昨天的留言，我們都看到了，如果你們願意再留一遍，我們也會毫不猶豫地讓你們上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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讚賞費力不落好但真心想保護豹貓的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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