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學校與楹聯——漫談學校里的對聯之三

1840年來，隨著鴉片戰爭一聲炮響，古老的東方文明開始從被動到主動接受世界文明的洗禮，各類新式學校如雨後春筍般地冒了出來。與傳統的書院相比，這些學校的對聯打上了時代的烙印，我們也可從中一窺當時的時代思潮。

李鴻章題天津醫學館聯：

為良相、為良醫，只此恫瘝片念；

有治人、有治法，何妨中外一家。

李鴻章是個鐵杆洋務迷。他喜歡一切新式的奇技淫巧，既喜歡買槍買炮買船，也欣賞理化等西方實學。在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任上，他創辦了天津醫學館。該館規制完善，兼施種牛痘，戒除鴉片，是我國第一所醫科專業學校。下聯「中外一家」頗能表達李的洋務觀。

張謇題南通博物苑聯：

設為庠序學校以教；

多識鳥獸草木之名。

該博物苑鄰師範學校，師範生休沐之暇，多來此瀏覽。校與苑，都是晚清狀元、民國著名的實業家張謇所創辦。他一生創辦了20多個企業，370多所學校，為我國近代民族工業的興起，為教育事業的發展作出了寶貴貢獻。清末民初，「實業救國」的思想很興盛，張謇這位狀元，好好的官不作，願意投身風險大的實業，值得為他點個贊。

胡君復題煙煤顏料行業公所「義成」學校聯：

鑿開混沌，肇啟文明，從此便薪傳萬古；

滿眼蒼黃，驚心朱碧，吾儕豈粉飾一時。

本聯是校方請胡氏所題兩副對聯中的一副。上聯說煤炭，下聯說顏料，把行業屬性和學校屬性結合在一起，切事切題。

某法政學校聯：

法隨時變；

政在人為。

湖北農校聯：

凡民俊秀皆入學；

天下大利必歸農。

保定農業學校聯：

一熟為豐，再熟為稔；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常德府西路師範學堂聯：

師曠之聰，公輸之巧；

範圍不過，曲成不遺。

佛山南海縣立師範講習所聯：

說法似佛；

儲材于山。

以「鳳尾」格嵌佛山。

又聯：

學而時習之，少小誦此語；

教亦多術矣，聖哲無常師。

上聯說學，下聯說教。

又聯：

古壁絲弦無劫氣；

夜窗燈火有書聲。

據胡君復雲，佛山書院中奉孔子像，嘗為民軍屯紮之地，戎馬蹂躪，弦誦闃如。丁巳（1917年）春，南海周知事奉朱省長令改建師範講習所，延戴藹天孝廉鴻惠為所長。

嚴復題湖北鐵路學校：

遵大路兮，自東自西自南自北，為之范我馳驅，今天下車同軌；

登斯堂也，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爾尚一乃心力，有志者事竟成。

南京水師學堂聯：

戰艦始中原，海客談瀛，記否二輪載唐史；

講堂開建業，吳人習水，須知五馭本周官。

民國肇始，神州大地開始冒出女校。對於守舊派而言，無疑是晴天一聲霹靂。作為新生事物，這些女校的對聯，多為自己站台，用句時髦的說法就是，自己為自己打CALL！

宜興東坡書院改設第一女校，齋舍中原有東坡先生石刻小像，校長程蟄庵題聯云：

從來南國多才媛；

暫屈東坡作主人。

武進潘奇女士題禮堂聯云：

能讀書便佳，且勿論平權參政；

其成功則一，願毋忘困知勉行。

重慶女學堂聯：

讀海外競爭書，研究家庭教育；

洗人間脂粉氣，養成兒女英雄。

溫州某處有某志士，創辦明強女學堂，楹聯曰：

四千年坤綱不開，劇憐園裡春秋，

黑暗獄間窺日月；

二十紀黎明大啟，齊祝女中堯舜，

競爭台上助風雲。

天下事不難為，且登玉峰巔，打開新世界；

人之大莫如恥，要從亭林後，做個好男兒。

田金楠聯題湖南澧縣組武女師聯：

民國維新，女校與維新，千載一時，為九澧好河山，特創鄉土未有之局；

蘭台不朽，大家亦不朽，參天兩地，看歷朝賢閨閣，寧讓男兒獨成其名。

田金楠，號東溪，是《對聯話》作者吳恭亨的好友。吳恭亨認為：對幅以班妹作襯，確切女子學校，不獨參天兩地句之為工對也。這個學校，據說賀龍元帥都當過校長。

不難看出，這些女校對聯大多表達一個宗旨：男女平權，希望女性也能和男兒一樣，發揮對國家、民族、社會的重要作用。然而，民國畢竟是民國，處在近幾百年來國立最為衰弱的時代，中國人的自信心空前低落，凝聚力卻空前膨脹，思來考去，很多有志之士認為，要改變國家貧弱的現狀，得從教育抓起。不少學校對聯即表達了這一主題的關切。

凌水小學聯：

列強環伺，世界交通，為國家培養人才，占今日全球地步；

談聖賢書，講中西學，願多士涵濡教育，撐亞洲半壁河山。

風雲倏變，滄海橫流，時局值艱難，問誰為國儲材，熱心向學；

歐美文明，漢宋博奧，師承兼中外，但願此邦同志，銳意維新。

慈利教諭署庚戌歲春聯云：

冷官何補時艱，虛擲居諸，於茲十載；

中國舉行憲政，維新氣象，似此初春。

又云：

立憲期以九年，新政實行，從學校起；

尊孔升為大祀，吾道不變，與天地參。

此外，還有很對聯跳出救國的時代旋律，回歸學校讀書育人的本來使命去做文章的。

奉新姚鴻允題進化學校聯：

進德修業，欲及時也；

化民成俗，必由學乎。

彭福疇題求新男女小學校聯：

求實廣培桃李樹；

新聲雜奏木蘭辭。

茲利吳悔晦先生題零陽小學堂聯：

零溪東環，群流並納；

陽適南倚，千仞獨高。

馮湖軒題忠縣中學校門聯：

今是何時，蛟鱷乘風爭大陸；

既來此地，驊騮開道著先鞭。

除了學校大門，校園內的其它地方如飯堂、閱覽室都可以張貼對聯。這些聯在於作者發揮，頗能見趣。

湘潭吳劭之熙題學堂飯廳聯云：

時事迫艱危，今日朝廷方旰食；

學人志康濟，此時粗糲亦民膏。

某校膳堂聯云：

人生惟有讀書好；

天下無如吃飯難。

鄭茝萃題樂城小學閱報室聯：

不出戶庭，能知天下事；

有好消息，說與大家聽。

本聯頗為詼諧，小學生也能看得懂，讀之不免會心一笑。

長安第二女子學校，南為藝圃，北為學校園，國有亭曰「軟翠」，聯云：

學稼學圃；

樹木樹人。

卧榻先生出生教師世家，從曾祖一輩一直到父親，三代都是教師。當年考大學時，目睹教師行業的艱辛，沒有填師範的志願，心想無論如何也要跳出這個職業拳套來，沒想到後來的太太也是一位培桃育李的老師。儘管當年志不在此，但對教師這一行業心存敬畏，不敢有絲毫怠慢。文章的最後，用聯家馬笛漁的一副對聯，向天下教師致敬！

教小子如養芝蘭，此日栽培須務本；

願先生毋棄樗櫟，他年長大盡成材。

號 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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