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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第2期《書法》:展覽中的「書法危機」

展覽中的「書法危機」

中南大學向彬

小記:今天是丁酉歲臘月廿三日,俗稱「小年」,剛從《書法》雜誌責任編輯楊勇兄發布的微信得知,本人所撰寫的《展覽中的「書法危機」》發表在2018年第2期《書法》,這是我2018年發表的第一篇文章,也是辭舊迎新的賀歲之文,謹以此文給所有關注、閱讀、分享的朋友們拜年!

近年來的書法展覽非常繁盛,從市級、省級再到國家級,全國每年所舉辦的書法展覽多達數百場次,若加上各種民間或自發組織的展覽,其展覽場次可謂不計其數。就中國書法家協會而言,2017年就主辦了第四屆隸書展、第八屆楹聯展、第四屆青年展、第六屆中國書法蘭亭獎評獎與展覽等多項展覽。其中第四屆隸書展收到13825件投稿作品;第八屆楹聯展徵得投稿作品24895件;第四屆青年展也徵到了10505件投稿作品,從這些數據不難看出書法人的參展熱情。中國書法家協會的展覽組織和監督機制不斷完善,通過展覽能激勵書法人的創作熱情,也能促使書法作品不斷創新,使書法技能不斷提高和完善,甚至形成多種書法風尚,入展和獲獎的書法作者也極大地提升了社會知名度,很短時間之內就成為了當地的「社會名人」,書法展覽也相應成為了書法人才選拔的重要途徑。可見,書法展覽不僅是帶動書法創作的主要動力,也是檢驗當今書法創作的一種手段,更是促進書法人才發展的重要途徑。但是,在這些看似風光的書法展覽背後,卻潛藏著巨大的「書法危機」,這些「危機」一旦進一步強化,將會成為當代書法發展的「負動力」,阻礙書法發展的步伐。這些「書法危機」主要表現在以下五個方面:

危機之一:展覽作品多「做作」而缺乏書性的自然流露。

為了參展而創作,將同一文學內容重複書寫,一遍又一遍地改進作品中的不足,最終形成一件「理想」的作品,這是參展作品創作的普遍範式。而大多數的書法作者,完全不顧書寫過程的自然書寫性而誇大運筆的動作,甚至過分地肢解或者曲解運筆動作,形成刻意的「拙劣」筆跡和空洞的形式構成,只求紙面上一時的視覺效果,完全忽略個人心性的自然流露。過分追求表現的「做作」是為了創作而創作,這只是書法創作的過程性階段,不是最高階段的創作方式。最高階段的書法創作是不表現,是將精湛的書法技能融入自然書寫中,讓內心的審美境界和氣質品格在筆下自然流露出來。至於那些簡單摹仿甚至抄襲往屆入展或獲獎作品的章法與形式,以便更為便捷地創作出入展作品,或者表面化地應用當代書法家的「作品範式」,產生程式化的作品,離書法創作的本來意義就相差更遠了。

危機之二:展覽作品多「炫技」而少精神內涵。

參觀當今書法展時,感覺滿展廳的作品都是技法的「堆砌」而缺乏書家自身的精神內涵,因此有人稱當今書法走進了「炫技」時代。何謂「炫技」?主要是當下書法作者在創作時一味追求技法的豐富性,在筆力運用、筆鋒轉換、運筆速度及轉折提按等運筆動作中追求精湛絕倫,在墨色、字形、章法甚至形式上也追求完美效果,這些豐富的技能是書法創作必不可少的硬體,甚至可以說,在很大程度上,精湛的書法技能本身就是書法之美。但是,書法的核心內容不是技法而是書法家的思想與藝術境界,技法只是表現書法核心內容的工具,工具越完善,其表現力越強,越能將書法的核心內容表現得淋漓盡致。書法家的思想與藝術境界可以簡單理解為書法作品中氣質與格調,這是書法藝術的精神內涵。我國古代書法的經典名作風格眾多,不同書風其實體現了書法家的審美取向與內心境界。換句話說,書法家內心的審美境界與人生品格才是書法風格形成的「源動力」,書法技能只是表達風格的「工具」或「手段」,因此,古代書法家在磨鍊書法技能的同時不斷提升自身綜合素養與審美境界。當今展覽的作品中很少有古代書作中的靜氣、文氣、雅氣、士氣、書卷氣而大多呈現出浮氣與燥氣,這與當今書法過分「炫技」不無關聯。追求書法技能的精妙絕倫是必不可少的,也是書法家一生追求的目標之一,但「炫技」不是書法創作的最終目的,應用精湛的技法表現藝術精神才是書法的靈魂所在。

危機之三:展覽作品多抄襲他人詩文而少自撰。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書法創作逐漸與詩文創作分道揚鑣了,因此書法家成為了一個只會抄襲他人詩文的「純書寫者」,而不是文墨相兼的文人書家,劉熙載提倡「先文後墨」的理想書家在當今似乎已不復存在。觀看中國書法家協會近年來主辦各類全國性大展甚至「蘭亭獎」作品,入展和獲獎的作品中幾乎沒有書法家的原創詩文。不容置疑,很多書法家已經認為書法只是書寫漢字的藝術,書寫的漢字內容是否為個人原創並不影響書法的藝術表現。在他們看來,作品中的藝術表現力才是書法創作的核心,這藝術表現力本身就包含了書法家的審美追求和藝術特性,甚至認為,書法的藝術性其實與作品的書寫內容並沒有太多關聯。但不容忽視的是,「識讀性」依然是當代書法審美的重要特性。「識讀性」是指人們在欣賞書法作品中筆法、字法、章法、墨法等各種藝術表現力的同時還關注作品的書寫內容。我國古代經典書法作品非常重視書寫內容,甚至將「寫什麼」高於「怎麼寫」,至少也將書寫內容與藝術表現視為同等重要,所以書法史上的經典作品文墨相兼,書法家本身也是文化人。古代書法家非常注重自身的文化素養,追求文學才情與書法藝術表現的高度融合,使他們的文心詩情通過書法創作得到完美展示,這種書法創作,不僅僅是書法的藝術表現,更是一種文化展示,是我國傳統文脈代代相傳的最佳方式。詩文本身是才情、氣質、胸襟、情感等方面的精神傳遞,是詩文作者綜合素養與人生境界的體現,如果書法家創作時的內容是自作詩文,那麼他對創作內容的含義理解更為深刻,在創作時能更好的用自己的筆墨技巧去詮釋自己的詩文境界,最終達到「字面文心」的藝術效果。可見,書寫自作詩文,不僅不會弱化書法創作的藝術表現力,還能體現書法家的文化素養,更能承接古代書法創作的傳統文脈,使書法作品中體現「藝術」與「文化」的雙重屬性。

危機之四:展覽作品的觀眾多專業人士而少普通大眾。

書法展覽作品不僅僅是藝術形式,也是一種文化載體,展覽的價值不僅僅是展示書法的藝術美,更是在傳播書法文化,滿足普通大眾的精神追求,落實群眾性精神文明的建設與發展,讓更多民眾在觀看書法作品展時得到美的熏陶和文化的滋養。然而,當今的書法展覽,似乎成為了「書法圈內」的孤芳自賞,普通大眾觀看書法展覽極其少見。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很多,最主要的是功利化已經成為當今大眾的普遍趨勢,觀看與生計無關的書法展覽的確不是大眾所願。然而,很多看過全國性書法大展的非書家觀眾,在參觀完展覽後滿臉茫然,在觀看展覽過程中沒有得到美的熏陶,也沒有感受到文化的滋潤,這可能與當今展覽書法作品的藝術表現與文化傳遞存在一定的關聯。我們不能完全用「曲高和寡」來解釋普通大眾看不懂當今書法藝術作品,也不能用「外行看熱鬧」鄙視大眾審美的眼光。為什麼當今很多人能欣賞《嶧山刻石》《城隍廟》《吳均帖》等歷代經典篆書作品,也能欣賞《曹全碑》《史晨碑》《西狹頌》或者清代隸書大家的作品,更能欣賞《樂毅論》《董美人墓誌》《九成宮醴泉銘》《雁塔聖教序》《顏勤禮碑》等歷代經典楷書作品,還能欣賞《蘭亭序》《黃州寒食詩帖》《赤壁賦》等歷代經典行書作品,甚至也能欣賞《十七帖》《書譜》《古詩四首》《自敘帖》《諸上座》等經典草書作品,但他們欣賞不了當今書法大展中的很多入展或獲獎作品,是當今書法家的作品超越了那些經典?還是當今書法作品改變了書法美的維度,使當今書法作品偏離了普通大眾的書法審美界限?如果是後者,當今書法展覽的意義何在呢?難道全國性的書法大展只能給「懂書法」的業內人士觀看,而讓「不懂書法」的大眾霧裡看花?這樣的展覽又怎樣能夠推動書法藝術的普及呢?一旦書法藝術真正脫離了大眾,其發展的前景又將如何呢?

危機之五:展覽作品多新巧而少正大經典氣象。

在中國書法家協會主辦的展覽中,面對數以萬計的競爭對手,很多書寫者為了讓作品吸引評委的眼球,他們在創作時一方面取法於相對偏僻冷寂的鏡銘、瓦當文、權量銘文等新穎書跡;另一方面將某些碑帖中的字形進行誇張變形,已達到與眾不同的視覺效果,以入展為目的,而不是實現自己的藝術追求為目標。所以,展覽機制影響下的書法創作者,很多人不靜下心去仔細研讀古代經典碑帖,學習經典之中的精髓,而是將大量精力投入到「求新求變」的藝術創作中。於是,導致當今展覽的作品賣弄乖張而搖曳姿態,只有嘩眾取寵的空洞表象與新巧形式,缺乏經典書作的正大氣象,入展或獲獎的書法家大多是「一時新貴」,沒法成為當今書法界的「顧命大臣」,讓書法真正承接我國傳統文脈,在當今的太平盛世中展示其博大精深與無窮魅力。

以上「書法危機」若隱若顯,與當今的書法展覽如影隨形。當然,這些「危機」並不是不能根治的頑疾,更不是當前書法創作的「晚期癌症」。相信我們只要準確把握書法藝術與文化的核心價值,用歷史的眼光去審視展覽對當今書法創作的影響,明確展覽機制在整個書法創作環境中的定位,逐步改善評審機制,使書法創作者正確處理自身的創作與展覽的關係,書法的發展必將步入康庄大道。

(說明:此為原文,發表時或略有刪節。為緩解文字閱讀的視覺疲勞,特插入本人書畫作品,如轉載,請不要刪改圖文!)

(向彬(972.11--),美學博士,中南大學建築與藝術學院美術系教授、書法研究生導師,中國書法家協會書法教育委員會委員,湖南省視覺藝術評論委員會副會長兼秘書長,湖南省詩詞協會詩書畫藝術院副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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