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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兆言——給祖父葉聖陶丟臉

葉兆言——給祖父葉聖陶丟臉

葉兆言

花了小半個月的時間,讀完了著名作家葉兆言的長篇《一九三七年的愛情》。

這並不是一部篇幅很長的小說,20多萬字吧,可我讀得卻很艱難。原因倒不是這部小說晦澀,而是有太多的語言上的毛病,而我在閱讀的時候,不得不隨手划出來,所以很耽誤時間。

讀完之後,我寫了一句話:「這是一部令人失望的小說!」

葉兆言——給祖父葉聖陶丟臉

本來這段時間集中閱讀葉兆言的作品,是因為讀了他的《玫瑰的歲月》之後,感覺很好,喜歡上了,所以在噹噹上買了他的幾本書。

這些書有三本是「非虛構系列」,只有《一九三七年的愛情》是小說。而之所以買這部小說,是因為聽說這是葉兆言最受歡迎的小說之一。

據作者自己介紹,這部小說已經翻譯成了好幾種外國文字,甚至好萊塢都想購買電影改編權,可見影響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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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部小說讓我非常震驚,完全不像葉兆言的手筆。一個作家,怎麼會有如此懸殊的寫作?非虛構系列是那樣好,而這部小說卻那樣糟糕,簡直不可理解。

我說這部小說糟糕,主要不是就內容而言。其實,這部小說的內容也不怎麼樣,將主人公的愛情安排在1937這樣一個特殊的年代,本來應該另有所指,可我們讀過之後,並沒有發現這個特殊的年代與主人公的愛情有什麼必然的聯繫,也看不出作者寫這個特殊年代的愛情,有什麼特別的用意。

是想諷刺?抑或是讚美?或者還有什麼更深的思考?恕我愚鈍,看不出來。

在我眼裡,主人公的愛情,和1937年特殊的歷史,完全是兩張皮,並未有機地融合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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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紅樓夢》,寶黛的愛情,以及大觀園女兒們的命運,放在一個所謂的「末世」,其特殊的意味,是非常值得讀者品味的。

《一九三七年的愛情》沒有這種追求,或者作者本有追求,但並沒有很好的實現。我想可能因為作者有特殊的寫作資源,又喜歡民國舊事,於是多少帶點賣弄,這樣就成就了如此一部小說。

至於說到小說的技法,我以為最大的問題是沒有抓住人物,經常像醉了酒一樣,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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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寫主人公丁問漁,不斷地罵他「流氓」、「下流」、「厚顏無恥」、「墮落」,而實際上此人不過是一個愛情獃子,自有其獃性和傻性,而且呆傻得可愛。如果對人物的這些評價具有反諷意味,或者通過人物的口說出,倒也罷了,而我們讀到的卻是作者的敘述,這就不能不讓我們感到困惑。

比如32頁有這樣的敘述:「很多人都相信,十七歲時開始不可思議地追求雨嬋,是日後丁問漁終於成為浪蕩子的最初訊號(不明白為什麼不是信號,而是「訊號」)。這不過是他一頭扎進女人堆,義無反顧地走向墮落的序幕。」這種語氣肯定不是反諷,代表著作家對這個人物的真實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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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實怎麼樣?雖然說到丁問漁常常與一些亂七八糟的女人鬼混,但情節顯示的,恰恰不過是有些呆,有些怪,在愛情上表現出特殊的執著。那麼作者是不是真的很了解他的人物?我表示懷疑。

說了,我現在要談的不是他小說的內容,也不是藝術,我要說的是他的語言。著名評論家李建軍批評小說,動輒指責作家語言不通,令很多作家不以為然,好像李建軍不過是一個中學語文老師。受李建軍的影響,我曾經細讀過被李建軍稱讚的路遙的《平凡的世界》,同樣存在許多不可理解的語言錯誤。看來李建軍也是雙重標準,他這麼精細的一個人,居然漏掉了路遙小說中的語言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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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遙

當然這也可以理解,因為《平凡的世界》在中國當代長篇小說中的確不可多得,寬容一點,或者忽略了某些不足也是常情。我也是老師,我對語言的規範可能也有一種特殊的敏感,所以在讀葉兆言的書的時候,對他語言的好處讚不絕口,而一旦發現他大量存在的語言問題,我便無論如何不能寬宥。

這也是春秋責備賢者的意思,因為跟某些泥土中走出的作家不同,葉兆言既有家學淵源,又是學中文的碩士,語言功底本來就深,而且他在談別人的作品的時候,要求又非常嚴。

葉兆言——給祖父葉聖陶丟臉

汪曾祺

他甚至批評汪曾祺的小說,認為其語言若與張中行比,也還顯得嫩了一點。那麼,我們嚴格要求一下葉兆言,算不得挑剔。

而《一九三七年的愛情》存在的語言問題,並不是偶見,而到處俯拾即是,充斥全書,這就是個不能不關注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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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某著名作家同我說過,作家的用語不能以語法規範對待。這個我多少懂得一點,但如果不是為了某種特殊的表達需要,完全無視語言規範,是不是就很可取?作家有不有權利逃逸在語言的基本尺度之外?我的回答是否定的。

好了,廢話說了一大堆,我們還是舉些例子看看葉兆言到底犯了一些什麼錯誤。我來不及對他的語言錯誤分類,我只是隨便舉一些,略作評點,一斑窺豹,希望有興趣或不以為然的讀者對照原書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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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丁問漁是外文系大名鼎鼎的教授,女學生們都喜歡上他的課。關於他的笑話也不勝枚數,最多的就是關於他如何對女學生有興趣。(P11)

對女學生有興趣算不算笑話,且不去管他。這裡將成語「不勝枚舉」說成「不勝枚數」,感覺非常彆扭。不勝枚舉,意思是不能一個個地列舉。像丁問漁這樣總是鬧笑話的教授,到底有多少笑話?自然是用「不勝枚舉」更好,枚數是什麼話?數只是一個數字,是個量的問題,似乎不牽涉內容,不勝枚數反而不及不勝枚舉準確。

葉兆言喜歡這樣對成語略作改變,可能是出於追求語言新穎的考慮,可是有時反而鬧出毛病。比如他曾經將「功成名就」這個詞改變為「名成功就」,名可以說成,功如何就?豈不是弄巧反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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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們喋喋不休地說著黨國要人的遺聞軼事,這習慣直到南京已經淪陷很久,還頑強地保持著。(P12)

我們只聽說過「趣聞軼事」,沒有聽說過「遺聞軼事」,遺聞是種什麼聞?哪個聞不是遺聞?有什麼好傳播的?這又是故弄玄虛。而且南京人有談論要人趣聞軼事的習慣,與南京是否淪陷有何關係?莫非南京淪陷了,大家就應該不談名人的軼事?不然就是「商女不知亡國恨」?太苛刻了吧。

(3)對於丁問漁來說,婚禮上的一對新人,既不像新郎也不像新娘。(P21)

如果說上兩例僅是弄巧反拙,這一例就是病句。我明白作者的意思,是說兩個新人余克潤和雨媛,新郎不像新郎,新娘不像新娘。但他這麼一表述,則讓我們感覺,婚禮上有一對新人,另外又還有一對新娘和新郎,產生了歧義。而後面敘述的原因竟是,雨媛彷彿仙女下凡,故不像新娘,余克潤則像某個要人的副官或保鏢,故不像新郎,理由牽強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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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直到雨媛登上余克潤的軍用吉普車,她臉上的笑容都是十分勉強。(P26)

不看上下文,大家能猜出後面的這個「她」是誰嗎?竟然就是雨媛!不知道作者為什麼要將這個句子弄成這樣,為什麼不寫成「一直到登上余克潤的軍用吉普車,雨媛臉上的笑容仍十分勉強」?「都是」一詞用得也不當,什麼叫都是?搞不明白。葉兆言最喜歡用代詞,「他」、「她」、「他們」的,經常分不清彼此。

(5)二十年前的純潔的那個丁問漁早就蕩然無存。(P30)

看這話說得多彆扭。徑直說「二十年前那個純潔的丁問漁早就蕩然無存了」不就行了?「蕩然無存」用來說一個人的改變,也不是很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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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丁公洽覺得堂弟雖然只是一個十七歲的男孩子,可是他有義務關心一下有關自己國家的前途和命運。(P36)

這裡的堂弟就是丁問漁,其時只有十七歲,他的堂哥丁公洽覺得就算是十七歲,也應該關心一下自己國家的前途和命運。「有關自己國家的前途和命運」是什麼意思?加了「有關」,後面反而缺了中心語,有關自己國家的前途和命運的什麼?這在語法上叫做亂用介詞吧?而且「義務」也不對,十七歲就有義務關心國家的前途和命運?什麼叫權利和義務?葉兆言在這兒似乎又糊塗了。

(7)……最初的愛情竟然這麼不明不白地就產生了,彷彿火星遇上了燃油,猛地一下就燃燒起來。(P37)

火星遇上了原油,燃燒起來的是原油,不是火星,又顛倒了。原油寫成燃油,也不規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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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丁問漁對雨嬋強烈的愛情,實際上是在被遭到拒絕以後,才變得不可遏制地強烈起來。(P42)

遭到拒絕前加一個被字,重複。被拒絕就是遭到拒絕,為什麼要如此累贅?前面已經說是「強烈的愛情」了,後面又說遭到拒絕後才強烈起來的,那在遭到拒絕前就不能說是強烈了吧?豈不矛盾?

(9)十天過後,丁問漁終於有機會能逃離上海。他像一隻掙脫牢籠的小鳥,重新享受到了自由的滋味。雖然回到南京,並不意味著就能見到雨媛,可是他想到自己正和心愛的女人,生活在同一個城市裡,面對共同的藍天,就立刻感到一種巨大的幸福感。愛情的奧妙就在這裡,有時候,僅僅有愛,僅僅是能感受到愛,這就足夠了。丁問漁回到南京之後,給雨媛寫的第一封信,開頭充滿激情地寫著:「我從來沒有如此地覺得幸福過,因為我意識到自己離你的距離是那麼近,這種幸福是上蒼賜予的。」(P131)

葉兆言——給祖父葉聖陶丟臉

懶得一條一條地列舉,弄一段長些的文字,看看葉兆言的語言功底。這段話有多處毛病,我們不妨逐一分析。

「終於有機會能逃離上海」,「能」字多餘。「自由的滋味」,「滋味」一詞不準確,不如徑說「享受自由」。「正和心愛的女人,生活在同一個城市裡」,「正和」應該改為「能和」。「面對共同的藍天」,「面對」不確切,生活在同一片藍天下吧?「感到一種巨大的幸福感」,應該是「感到一種巨大的幸福」,感到一種感,不成話。「給雨媛寫的第一封信,開頭充滿激情地寫著」,為了簡潔,可以改為「給雨媛的第一封信,開頭充滿激情地寫著」。「我從來沒有如此地覺得幸福過」,「覺得」一詞多餘,幸福就是一種感覺,怎麼還覺得?「我從來沒有如此幸福過」不挺好?

葉兆言——給祖父葉聖陶丟臉

這部小說的語言問題太多了,「不勝枚數」。像葉兆言這樣的作家,本來很講究語言,卻在這樣一部產生廣泛影響的小說里出現如此多的語言錯誤,確實不該。

我本來是崇拜葉兆言的,讀了這部小說後如鯁在喉,其實倒是出於對葉的愛護。汪曾祺說寫小說就是寫語言,可能有人會不同意他的觀點,但完全不講究語言,無視語言運用的基本規則,恐怕也不是好作家應該有的行為。

葉兆言——給祖父葉聖陶丟臉

葉聖陶

如果有機會,我想奉勸葉兆言好好打磨一下這部小說,別給自己祖父語言大師葉聖陶丟臉,至少不要鬧出如此多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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