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句話化解月子里結下的舊怨
題記:都說女人懷孕、生產、坐月子時發生的事,會記一輩子。那是因為這幾個階段,是一個女人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所有的善與惡都會被放大。
從出租屋到公司,走路也就五六分鐘,但吳欣喜歡每天坐著蕭子達的自行車去上班。
她懷孕七個月時,笨手笨腳地從自行車后座上跳下,差點被一輛輕型小貨車撞到。她沒害怕,肚子里的孩子被嚇到了,孕檢顯示孩子宮內窘迫。醫生建議她立即實施剖宮產,把孩子放保溫箱里養育一段時間。
那不成了早產兒了嗎?吳欣仔細體會一下身體的感覺,一點異樣都沒有,她無法接受醫生的建議。醫生出去跟等在門外的蕭子達商議,蕭子達沒了主意,說要回去跟家裡人商量一下,畢竟雙方老人都不在身邊,現在住院也沒辦法照顧。
吳欣被放出了檢查室,醫生追到門外叮囑她抓緊時間住院,否則胎兒有危險。
蕭老太接到兒子的電話時,正在家裡照看放寒假的外孫。外孫剛上小學,女兒女婿工作忙,白天沒時間看管。分身乏術的蕭老太建議兒子帶兒媳換一家醫院檢查一下,如果醫生還建議剖宮產,那也只能聽醫生的。
蕭子達帶著吳欣去了市裡一家婦產醫院,醫生問明了情況,建議吸氧一周,不用剖腹。走出婦產醫院的吳欣十分開心,由衷感激婆婆給出的建議,讓她的孩子避免了早產兒的命運。自從嫁給蕭子達,吳欣跟婆婆相處的時間總共不超過五天,她對那個熱情的老太太印象非常好。如今,是好上加好。
轉眼冬去春來,離預產期還有半個月時間,吳欣開始休產假。婆婆住進了吳欣家,等著伺候兒媳月子。為了好生產,婆媳兩個每天都出去溜達一圈兒,路上有說有笑,別人都羨慕這婆媳倆的關係比母女還親。
有一天,婆婆說:「我看你這走路姿勢,就知道你懷的肯定是男孩兒。」
吳欣心頭一顫,聽這意思婆婆是希望她生個男孩兒。在七個月產檢那次,她央求了彩超醫生好久,讓給看看是男孩還是女孩,醫生就是不肯說。吳欣跟醫生念叨:「大伯哥家已經生了個孫子,婆婆就缺個孫女呢。」
醫生說:「那恭喜你了。」
而今聽到婆婆的話,吳欣從心底往外冒涼氣。「已經讓醫生看過了,是個女孩兒。」這事兒瞞不住,不如早早交代,讓婆婆有個心理準備。
蕭老太並不死心,她說:「沒準兒醫生沒跟你說實話呢,現在有規定,不讓查男孩兒女孩兒。」
吳欣說:「我媽也按懷孕日子給算過,確實是女孩兒。女孩兒也沒什麼不好的呀,都生男孩,上哪娶媳婦去?」
蕭老太拉下臉子凶吳欣:「我們家的男孩兒,就不可能娶不著媳婦!」
一直走到家,蕭老太再沒跟吳欣說過一句話。
第二天,蕭老太沒有拉著吳欣出去散步,她便在客廳里來回溜達。
吳欣偶然發現客廳的窗帘花不結實,一拉就會掉線頭。她有些擔憂地說:「哎呀,這窗帘買的不好了。萬一孩子淘氣,把線頭都給拉出來,那這窗帘可就只剩下一堆窟窿了。不行不行,到時候得把窗帘摘下來,等孩子懂事以後再掛上。」
這些天她在屋裡轉悠時,就會查看哪裡容易磕碰到小孩子,哪裡存在安全隱患,一樣一樣地提前做好防範。
冷不防蕭老太厲聲喝道:「你生的孩子未必有那麼聰明!」
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潑了吳欣一頭一臉,她呆了那麼一瞬,看清了婆婆的表情,滿臉都是嫌棄。
吳欣並不是個脾氣好的女人,然而眼前的人是蕭子達的母親,她的教養決定了她不可能當面頂撞婆婆,只好回卧室生悶氣去了。
蕭子達回來了,吳欣好想跟他說說這件事,婆婆並不給她機會。
「吳欣啊,你明天想吃啥,媽給你做。」
看著婆婆堆起一臉笑容,吳欣以為婆婆是在用實際行動為之前的傷人惡語表達歉意,便歇了跟蕭子達告狀的心。既然婆婆有意示好,她也不想破壞他們母子之間的感情。那樣做既不利於家庭和諧,也顯得她太小肚雞腸。
轉眼,吳欣進了產房,不久,一個白胖的小女嬰被抱了出來。待吳欣回到病房時,女嬰已經睡著。她躺在床上側頭望著那張熟睡的小臉兒,心裡是滿滿的幸福。
蕭老太讓兒子回家去休息,她留下來陪夜。
吳欣一夜沒合眼,就那樣盯著剛出生的女兒看了一夜,生怕被別人抱走。她從第一眼見到女兒,就打從心眼兒里愛上這個小生命。丈夫不在身邊,她沒有安全感,只能不眨眼地看著。
當著外人的面兒,蕭老太總是笑呵呵地說自己這回是孫子孫女都有了,很高興。背對著別人時,她把一個惡狠狠的眼神丟給躺在床上的吳欣,照著小女嬰的屁股,啪啪就是兩巴掌。
出院前,醫院采了嬰兒一點足跟血,說是用於檢驗孩子是否患有先天性甲狀腺功能低下,通俗一點說,就是查一下孩子是不是先天痴呆。
出院回家後,蕭老太開始了兩面人的生活。兒子在家時,她笑容甜甜地問吳欣想吃啥,媽給你做;兒子上班後,她冰冷著一張臉,將一根硬邦邦的麻花丟到吳欣床頭桌上「吃吧」,多一個字都沒有。
吳欣想跟蕭子達說,可是他一回家就被蕭老太拉著說話。她一個人躺在卧室里,陪伴她的只有那個吃了睡睡了吃的小女嬰。
有一天,蕭老太忽然變得熱情起來,跟吳欣拉家常,受寵若驚的吳欣笑呵呵地陪聊。
聊了半天,婆婆切入正題:「讓你媽來照顧你吧,我也沒帶過女孩兒,實在不知道該咋照顧女孩兒。」
吳欣問:「那我姐小時候是誰帶的呀?」她指的是蕭子達的姐姐。
婆婆說:「你姐小時候是你姥帶大的。」她說的是蕭子達的外婆。
似乎想到了什麼,蕭老太說:「你姥還說呢,還是你姐有福,她生病的時候,我生了你姐,你姐一出生,她的病就好了。這回你一生孩子,你姥就生病了。」
吳欣感覺自己的心快要跳出胸膛,從喉嚨裡面蹦出來。「我姥是年紀大了,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
蕭老太像是沒有發現吳欣的臉色已經煞白,繼續說:「你姥年紀大了,你老舅年紀不大呀,也住院了。我大侄兒說,你嫂子生孩子那年,你大舅死了,你生孩子,你老舅住院了。多虧你生的是女兒,要不然你老舅也得死。」
大舅、老舅是婆婆的親弟弟,嫂子是婆婆的大兒媳,吳欣的妯娌。聽婆婆的意思,是在嫌棄她生個孩子妨得婆婆的娘家人接連住院,婆婆的娘家人,似乎都對吳欣生孩子這件事有意見。
這要是放在過去,只「妨人」這一點,那就夠把她們妯娌加上兩個孩子都拉出去沉塘浸豬籠了!
吳欣差點沒氣吐血,努力壓制了好久,她才找到語言。
「我大舅咋死的?」
「直腸癌。」
「我老舅啥病住的院?」
「糖尿病。」
娘家兩兄弟的病都不是一天兩天能得上的,怎麼就怪到兒媳婦和剛出生的嬰兒身上去了?這話只盤亘於心,吳欣並沒有問出口。
婆婆像是想到了自己的話站不住腳,又說:「本來你老舅的糖尿病控制得好好的,挺長時間都沒事兒了,你生完孩子沒幾天,他就又住院了。」
吳欣想到自己的母親不可能來照顧她月子,只得忍氣吞聲,假裝聽不懂。
忍了婆婆的惡言惡語,生活還算相安無事,平靜地挨到了月子的第十九天,那一天是母親節。
蕭子達給蕭老太買了八朵康乃馨,因為妻子剛榮升母親一職,他給吳欣買了九朵玫瑰。
兒子上班後,蕭老太冷著臉對吳欣說:「我兒子給我買了八朵花,給你買了九朵,比我還多一朵。」
吳欣解釋說:「他是替女兒買的,又不能買康乃馨,只好買玫瑰,玫瑰一般送一朵,要麼送九朵,或者九十九朵。他可能覺得一朵太少了,所以買了九朵。要不把這玫瑰花也送你吧。」
「你送的和我兒子送的,那能一樣嗎?」蕭老太丟給她一個白眼兒。
三天後的下午,醫院的一個電話徹底打破了吳欣苦心營造的表面和諧。醫生讓她帶著孩子再去一趟醫院,說足跟血檢驗結果顯示,他們的女兒疑似患有先天性甲狀腺功能低下,需要再取一次足跟血做個重複檢驗,以便確診。
放下電話的吳欣一下子懵掉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好好的孩子,怎麼就跟先天痴呆扯上關係了呢?耳邊莫名響起婆婆那句惡狠狠的話:「你生的孩子未必有那麼聰明!」越回味越像是詛咒。
吳欣哭著轉達了醫生的要求,因為她的月子還沒滿,就讓蕭子達帶著孩子再去采一次足跟血。
月子的第二十三天,蕭子達跟蕭老太帶著小嬰兒去了一趟醫院,回來時,孩子粉嫩的小後腳跟上粘了一塊藥棉。吳欣心疼不已。
全家人陷入「孩子先天痴呆」的陰霾之中,愁眉苦臉、哀哀戚戚。
晚上,蕭老太和蕭子達給小嬰兒例行洗完澡,她竟哇哇大哭。吳欣急得不行,對蕭子達說:「是不是抱的姿勢不對啊,怎麼她老是哭呢?要不你跟媽學學該咋抱她,我看媽抱她時她就不哭。」
蕭子達也因為哄不好孩子有些焦頭爛額。夫妻二人對了幾句嘴,說話的語氣都有些沖。
正在收拾洗澡用具的蕭老太把東西一摔,氣呼呼地回小卧室去了,把門摔得啪啪響。
「咋了這是?」吳欣傻乎乎地看著蕭子達。
蕭子達顧不上解釋,把孩子往床上一放,三兩步竄到小卧室門口,好半天才把門敲開。
隔著兩道門,婆婆的咒罵聲傳了進來,吳欣聽了一會兒聽懂了,是在罵她。忍了那麼久,婆婆的脾氣卻越來越大,在兒子面前也懶得演戲了,或者,這又是一出新戲?
過了好久,蕭子達安撫好母親回了卧室。吳欣問婆婆為啥生氣,他只簡單應付道,是因為吳欣嫌他不會抱孩子。
第二天一早,蕭子達上班去了。蕭老太氣呼呼地衝進吳欣的卧室,叉著腰開始罵她。
吳欣一直忍氣聽著,直到婆婆說「你對我兒子不好,你也不會幸福的!」莫名想起婆婆的另一句詛咒:你生的孩子未必有那麼聰明!
她實在忍不下去,回了嘴:「不幸福正好,如了你的意!」
蕭老太見向來隱忍的兒媳竟然敢還嘴,聲音高了八度,又罵了幾句,吳欣閉口不言。蕭老太沒等來兒媳的賠禮道歉,越罵越生氣,索性回屋收拾東西回家。
這些日子以來,吳欣的心已經被她傷透了,並未阻攔。直到蕭老太摔門而去,吳欣給蕭子達打了個電話,在說完「你媽回家了」之後便掛斷。
抱起剛剛被婆婆摔在嬰兒床上的女兒,吳欣止不住地流淚。
由於生了一夜氣,早餐也沒吃,她的奶水突然就沒了,孩子餓得哇哇大哭。蕭老太罵吳欣時,孩子哭得更大聲,蕭老太抱起鬨了一會兒,因為跟吳欣生氣而將孩子摔回嬰兒床,震得小床嘎吱嘎吱響了半天。
孩子被吳欣抱在懷裡,停止了哭泣,吳欣的眼淚滴在她的小臉兒上。
她忽然就想明白了婆婆的意思。本來就嫌她高攀了蕭子達,結婚又沒帶嫁妝,生的是個女孩兒,還可能是先天痴呆。這樣的兒媳和孫女,還不如趕緊罵出去,給她兒子騰地方再娶,畢竟她們家的男孩兒不可能娶不上媳婦。
過了很久,蕭子達怒氣沖沖地回來了,叉著腰站在吳欣面前,張口便道:「你真行啊你!把我媽給氣走了!你說怎麼辦吧!」
本以為嫁給你可以給我遮風擋雨,不曾想,我生活里的風雨都是你帶來的。
當時的吳欣並不知曉這句至理名言。
吳欣安靜地坐在床邊,懷裡抱著女兒輕輕拍著,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咱倆離婚吧。」
在蕭子達回來前,她就已經下定決心,離開他,帶著可能有病的女兒。畢竟她有工作,可以賺錢養活女兒,就算窮點兒、辛苦點兒,也比活在別人的屋檐下被嫌棄「妨人」的好。
蕭子達像是沒聽懂一樣,問:「你說什麼?」
「離婚。」吳欣依然平靜,「我帶著女兒,凈身出戶。你再娶一個溫柔賢惠的人,給你生個健康的兒子吧。」
蕭子達這才想起來問問妻子,他上班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在接到吳欣電話後立即往回趕,路上遇見了蕭老太。蕭老太說啥也不肯回來,跟他告了兒媳一狀。一貫表現得很親民的婆婆,跟兒子訴說兒媳的不孝,自然是深入兒心。所以他一進門就興師問罪,打算替母親出口惡氣。
吳欣不肯說,既然已經決定離婚,說那些又有什麼意義?
在蕭子達一再表明就算離婚也得讓他做個明白鬼後,吳欣說起他不在家時,婆婆是怎樣對待她的。離婚,因為「君家婦難為」。
在吳欣說到婆婆嫌棄她生女兒妨到蕭子達姥姥生病舅舅住院時,蕭子達怒了,他沖吳欣吼道:「不可能!我媽不是那種人!」
「你不信就算了。」吳欣深切明白一個道理,對一個不信任你的人,解釋什麼都是徒勞,不如省點力氣。
蕭子達不同意離婚,吳欣還沒出月子,這婚也沒離成。
當晚,換成吳欣跟蕭子達一起給孩子洗澡,吳欣發現女兒脖子下邊的皮膚都破了,尤其後背,斑斑點點的小傷口,在熱氣的蒸騰下,滲出血色。她恍然大悟,原來孩子在昨晚洗澡之後大哭不止是因為這個!
吳欣的眼前又浮現出頭天晚上蕭子達抱著女兒時的表情,原來,他的焦急裡邊還藏著心疼。
「這怎麼弄的?」吳欣問出這話時,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蕭子達溫柔地往女兒身上撩水,用濕紗布輕輕擦拭著。良久,淡淡地說:「孩子皮膚太嫩了,媽使的勁兒有點大。」
很久後的一天,蕭老太跟蕭老爺子一起來兒子家小住,吳欣假裝忘記從前的不愉快,跟婆婆相談甚歡,努力維持表面繁榮。她還是抱著一絲真心換真心的幻想的。
也許婆婆年紀大了記性差,一時忘了不愛說話的兒子也在場,吃飯時又對吳欣說起兩個兒媳生孩子妨到她兩個弟弟一死一病的話來。
吳欣笑著看向蕭子達,似在表達:怎麼樣?我沒撒謊吧?
蕭子達惱羞成怒摔了筷子,吼道:「我們老蕭家生孩子,跟你們老虞家有什麼關係?」
蕭老太本姓虞。
吳欣嚇了一跳,忙去拾筷子,蕭老太愣住。
蕭老爺子笑呵呵地安撫妻子和兒子:「吃飯,吃飯。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戰火轉眼消弭於無形,從此,妨人之事再無人提起。
因為蕭子達的那句話,明確表達出他對女兒的在乎和愛,淤積在吳欣心裡的所有怨恨也都煙消雲散了。同時消散的,還有她對婆婆曾經的喜歡。
她也懂了,婆婆與兒媳之間,還是保留適當的距離比較好。本就是因為愛著同一個人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兩人天生屬於不對等的情敵關係。
婆婆占著長輩的優勢,還佔著先認識二三十年的優勢,更占著「媽只有一個」的血緣優勢,這些,對於依靠一點荷爾蒙、一點新鮮感,隻身來到這個家庭的兒媳來說,絕對是碾壓之勢。
兒媳想要在這個家裡掙到地位,還不想走潑婦一途,那就只能練好忍和熬的功夫,等候那個她愛上的男人願意出手保護她。當然,如果一個男人始終裝睡,或者跟著他母親一起欺負媳婦,那做媳婦的註定悲苦。沒有希望時,懂得及時止損是明智的,千萬別說為了誰誰自己受罪,一個連自己都不能好好保護的人,你還能保護好誰?
關於吳欣女兒的足跟血事件,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孩子表現出來的種種聰慧之舉,「疑似先天痴呆」也自然變成笑談。
在女兒六周歲時,吳欣特意搜出門薩智商測試題給她做,小姑娘獨自完成,得到125分。從此,吳欣對女兒的智商徹底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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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就是
一段塵封的往事
翻開時
輕拿輕放
莫讓灰塵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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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作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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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子症到底是的個啥?
※南方媳婦到東北坐月子,被婆婆的豪氣征服,南北差異完全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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