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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兆武:西南聯大為什麼能成為世界一流?兩個字:自由

原標題:何兆武:西南聯大為什麼能成為世界一流?兩個字:自由



現在回想起來,我覺得最值得懷念的就是西南聯大做學生的那七年了,那是我一生中最愜意的一段好時光。


▌ 自由散漫的作風


聯大三個學校以前都是北方的,北京、天津不屬於國民黨直接控制的地區,本來就有自由散漫的傳統,到了雲南又有地方勢力的保護,保持了原有的作風。沒有任何組織紀律,沒有點名,沒有排隊唱歌,也不用呼口號。早上睡覺沒人催你起來,晚上什麼時候躺下也沒人管,幾天不上課沒人管,甚至人不見了也沒有人過問,個人行為絕對自由。自由有一個好處,可以做你喜歡做的事,比如喜歡看的書才看,喜歡聽的課才聽,不喜歡的就不看、不聽。這個非常好,非常符合我的胃口。

有個叫鄒承魯的院士,以前是西南聯大的學生。他對生物化學非常有貢獻,60年代轟動一時的胰島素就是他們搞成功的。我看過一篇記者的訪談,記者問:「為什麼當時條件非常差,西南聯大也不大,卻培養出了那麼多的人才?」他的回答非常簡單,就兩個字:自由。我也覺得是這樣。那幾年生活最美好的就是自由,無論幹什麼都憑自己的興趣,看什麼、聽什麼、怎麼想都沒有人干涉,更沒有思想教育。


比如那時候,什麼樣立場的同學都有,不過私人之間是很隨便的,沒有太大的思想上或者政治上的隔膜。宿舍里各個系、各個級的同學都有,晚上沒事,大家也是海闊天空地胡扯一陣。有罵蔣介石的,也有三青團擁護蔣介石的,而且可以辯論,有時候也挺激烈。可是辯論完了關係依然很好,沒有什麼。記得有一次在宿舍里爭了起來,那時候正在徵調翻譯官,有的同學是自願的,可也有分派。比如哪一年級的哪一班全班都要去,那是強制性的,梅貽琦校長親自開會做動員。回來後有個同學就罵:「梅貽琦官迷心竅,這回可是大撈了一把,可以陞官了。」我不同意這種說法,說:「打仗需要人,徵調是很自然的事情,你怎麼能那麼想呢?」於是我們就在宿舍里吵,不過過去就過去了,後來我們的關係依然很好。


學生的素質當然也重要,聯大學生水平的確不錯,但更重要的還是學術氣氛。「江山代有才人出」,人才永遠都有,每個時代、每個國家不會相差太多,問題是給不給他自由發展的條件。我以為,一個所謂好的體制應該是最大限度地允許人的自由。沒有求知的自由,沒有思想的自由,沒有個性的發展,就沒有個人的創造力,而個人的獨創能力實際上才是真正的第一生產力。如果大家只會念經、背經,開口都說一樣的話,那是不可能出任何成果的。


當然,絕對自由是不可能的,自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那會侵犯到別人。但是在這個範圍之內,個人的自由越大越好。


我在西南聯大讀過四個系,不過都沒念好。高中統考填志願的時候,我問一個同學:「你考什麼專業?」他說:「像我們這樣不成材的只好讀文科,你們念得好的都應該上理工科。」因為那時候都覺得,沒出息的才去念文科,這是當時的社會風氣,所以我一年級念的是工科,上了土木系。說來也挺有意思,中學時候我根本沒想到將來要學什麼專業,只是看了豐子愷的《西洋建築講話》,從希臘、羅馬的神殿,一直講到中世紀的教堂建築,覺著挺有意思,於是就想學建築。工學院一年級不分專業,學的都是機械系的公共必修課。比如初等微積分、普通物理,這兩門是最重要的,還有投影幾何、製圖課。第一學期我還挺認真地學,可是到了第二學期,興趣全然不在這些,有工夫都用來讀詩、看小說了。於是決定改行,把梁啟超的東西拿來看看,諸如此類,開始有意識地補充一些文科知識。


那時候轉系很方便,只要學分念夠了可以隨便轉,學分不夠也可以補,至多是多讀一年。我想搞文科,不知為什麼就選擇了歷史系。


我現在也八十多歲了,回想這一生最美好的時候,還是聯大那七年,四年本科、三年研究生。


當然,那也是物質生活非常艱苦的一段時期,可是幸福不等於物質生活,尤其不等於錢多,那美好又在哪裡呢?


我想,幸福的條件有兩個。一個是你必須覺得個人前途是光明的、美好的,可是這又非常模糊,非常朦朧,並不一定有什麼明確的目標。另一方面,整個社會的前景也必須是一天比一天更加美好,如果社會整體在腐敗下去,個人是不可能真正幸福的。在我上學的時候,這兩個條件恰好同時都有。當時正是戰爭年代,但正因為打仗,所以好像直覺地、模糊地,可是又非常肯定地認為:戰爭一定會勝利,勝利以後一定會是一個非常美好的世界,一定能過上非常美好的生活。那時候不只我一個人,我相信絕大多數青年都有這種模糊的感覺。所以那時候,雖然物質生活非常之困苦,可是又總覺得幸福並不遙遠,是可望而又可即的。


▌ 逃課、湊學分與窗外的聆聽


我們那時候可真是自由,喜歡的課可以隨便去聽,不喜歡的也可以不去。姚從吾先生的課我就不愛聽,他教歷史系的專業課,可我一直都沒上。政治系主任張奚若先生,他的西洋政治思想史、西洋近代政治思想史兩門課我沒有選,不參加考試,也不算學分,可是我都從頭到尾聽下來,非常受啟發。乃至於現在,我的專業也變成思想史了。


聯大實行學分制,文學院要求四年一共修132個學分才能畢業,工學院是144個學分。其中三分之二是必修課,一定要通過的。比如一年級,文科生要學一門自然科學,學理工的國文是必修。另外英文也是必修,6個學分,不及格不行,可是像第二外語或者第三外語,那就是選修了。


我上歷史系的時候,按規定,中國史必須學兩個斷代。至於哪兩個斷代,比如先秦史、秦漢史、隋唐五代史,或者南北朝史等等,隨你挑。因為我那時候對中國古代史沒興趣,選的兩個都是近代的,一個是姚從吾先生的宋史,一個是鄭天挺先生的明史。姚從吾先生是北大歷史系主任,可是我們當年都覺得姚先生口才不好,講得不怎麼樣,所以不想上他的課。姚先生還教一門史學方法,也是歷史系的必修課,我就聽過兩堂。總覺得沒什麼內容,簡直浪費時間,還不如我自己借本書呢,一個星期就看完了。而且我知道,好多同學都不上他的課,姚先生也從來不點名。到了學期末,我們把同學的筆記借來看看,應付考試。可是後來姚先生到台灣,做了中央研究院的院士,而且後來的一批中年骨幹歷史學家都是他培養出來的,真是出乎意料。可見以言取人、以貌取人是何等的不可靠。


鄭天挺先生原來是北大的秘書長,教我們明史,也教唐史、清史。鄭先生講得非常之系統,一二三四、ABCD,從頭講起。什麼政府組織、經濟來源,有哪些基本材料等等,比中學的課程提高了一個檔次,只不過講得更細緻。這種講法在聯大里很少見,當然也有優點,對於我們尚未入門的人可以有個系統的認識。可是非常奇怪,因為明史是歷史系的專業課,如果你不是學歷史的,並沒有必要上。理學院的不必說了,像文、法學院其他專業,比如經濟系的,你學明史幹什麼?除非是專門研究明代經濟史,那你可以上明史課。不然的話,比如你是學國際貿易的,學明史有什麼用?要按專業課的選擇標準,這門課頂多十來個人上,即便歷史系的學生也不見得必修。可是鄭先生的課非常奇怪,經常有上百人來聽,還得準備一間大教室。怎麼會多出這老些人呢?因為鄭先生的課最容易pass,凡是選了課的,考試至少七八十分。所以什麼物理系的、化學系的都來選,叫作「湊學分」,這在當時也是一種風氣。不過,鄭先生講課的確非常有趣味。記得講到朱元璋時,專門提到他的相貌,那可真是旁徵博引,某某書怎麼怎麼記載,某某書又如何如何說。最後得出一個結論:按照中國傳統的說法,明太祖的相貌是「五嶽朝天」,給人的印象非常深刻,而且讓人覺得恐懼。就這樣,整整講了一節課。


其他名人的課,因為好奇,我也偶爾聽聽,比如外文系陳福田先生的西洋小說史。記得那一年外文系的男同學都調去做美軍翻譯官了,所以班上七八個全是女同學。男生一共兩個,還都是去旁聽的,我是其中之一,另一個是楊振寧。陳先生是美國檀香山的華僑,清華外語系主任,他的英文比中文還好。但他的課只從17世紀《魯濱遜漂流記》的作者笛福開始講起,按現在的教學方案來說挺沒章法的,不過這在當時沒人管。而且陳先生對戰局非常關注,後來還主持辦翻譯官的訓練班,所以他上課不是先講狄更斯、巴爾扎克的小說,而是一上來就把新加坡失守之類的戰局情況分析一遍,內容也挺豐富的。


再比如沈從文先生的中國小說史。那個課人數很少,大概只有六七個人聽,我旁聽過幾堂,並沒有上全。沈先生講課字斟句酌的,非常之慢,可是我覺得他真是一位文學家。不像我們說話東一句西一句的連不上,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非常有邏輯性,如果把他的課記錄下來就是很好的一篇文章。沈先生非常推崇《金瓶梅》,我現在印象還很深刻。《金瓶梅》過去被當作淫書,不是正經的小說,一直到民國以後都被禁止。可是沈先生非常欣賞這本書,認為對人情世態寫得非常之深刻,《紅樓夢》在很多地方都繼承了《金瓶梅》的傳統。沈先生是非常用功的,可是沒有任何學歷,連中學都沒念過,並且當過兵。後來他到大學裡教書,還成了教授,所以往往受學院派的白眼。記得有個同學跟我講,劉文典在課堂上公開說:「沈從文居然也評教授了,……要講教授嘛,陳寅恪可以值一塊錢,我劉文典一毛錢,沈從文那教授只能值一分錢。」


聞一多的《詩經》、《楚辭》,還有朱自清的課我也去聽,不過朱先生講課不行的,較為平淡。外文系卞之琳先生屬於晚一輩的教師,作為詩人、作家,當時就非常有名了,可在學校里還不是正教授,講課也不行。卞先生是江蘇海門人,口音非常之重。我有一個同班同學上了一年卞先生的英文,回來就說:「卞先生的課呀,英文我聽不懂,中文我也聽不懂。」這一點我非常理解,因為我趴著窗戶聽過他的課。他那中文實在是難懂,我想他那麼重的口音,英文發音也不會太好。不過,一個人說話是不是清楚和他的學識沒有關係,這是兩回事。我們一年級學英文都去聽潘家洵的課,潘先生五四時候就翻譯了易卜生的作品,教我們的時候總有五十來歲了。因為潘先生的專業課是語音學,所以他的發音非常標準,而且說得又慢又清楚,幾乎每一個字都能聽進去,我們都喜歡跑去聽他的課。


錢鍾書先生名氣大,我也跑去聽。他的課基本都用英文講,偶爾加一句中文。不過他有時似乎有點喜歡玄虛,不是很清楚明白地講出來,而是提示你,要靠你自己去體會。所以非得很聰明的人才能夠跟上他,笨的就對不上話了。另外,當年清華四大導師里我趕上了陳寅恪,他教隋唐史、魏晉南北朝史。不過那時候我還是工學院一年級的學生,沒有資格選這種專業課。陳先生的課正式上的人很少,大概就七八個。但是陳先生名氣大,大家都知道他是泰斗,所以經常有人趴到窗戶那兒聽,我也夾在其中。上課了,陳先生夾一個包袱進來,往桌上一放,然後打開書。可是他基本不看,因為他對那些材料都非常熟悉,歷歷如數家珍,張口就是引什麼什麼古書中的哪一段,原話是什麼什麼。如果按照解放後的標準來說,沒有任何教學大綱,完全是信口講,他的那種教課方式是不夠格的,但解放前允許這種講法。陳先生說話有口音,講得不是很精彩,不是靠口才取勝的那種教師。而且他講的那些東西太專門了,引的古書我們都沒看過,所以完全不懂。陳先生第二年就走了,本來是去英國任牛津大學的講座。因為德國剛佔領了法國,馬上就要打過海,英國岌岌可危去不了了,只好留滯在香港。


▌ 茶館聽吹牛,里根掛二牌

我們那時候的生活條件極差,尤其教師就更艱苦了。以前那些名教授,比如馮友蘭,戰前一個月的工資有四五百大洋,在北京可以買一套四合院的房子。可是後來一打仗就不行了,每況愈下。從1937年打仗到38年、39年,物價顯著上漲,結果通貨膨脹,導致整個經濟崩潰,最後連吃飯都很困難了。


西南聯大時候,吃也差、穿也差、住也差。一間茅草棚,上、下通鋪住四十人,頗有點類似我們70年代五七幹校的宿舍。由於生活不安定,有的人休學,個別有點錢的在外邊自己租間小房子住。還有的根本就在外邊工作,比如在外縣教書,到考試的時候才回來。宿舍里往往住不滿,但也有二三十人,很擠。我同宿舍里有一位,那是後來有了名的作家,叫汪曾祺。



青年時期的汪曾祺(中)


他和我同級,年紀差不多,當時都十八九歲,只能算是小青年。可那時候他頭髮留得很長,穿一件破舊的藍布長衫,扣子只扣兩個,趿拉著一雙布鞋不提後跟,經常說笑話,還抽煙,很頹廢的那種樣子,完全是中國舊知識分子的派頭。


當年的艱難,恐怕是今天難以想像的。不過好在不要錢,上學、吃住都不要錢。學生每個月靠「貸金」吃飯,而且不用還,這和今天大不一樣了。假如那個時候要收費的話,我相信絕大部分學生都上不了學。不但我們上不了,就是再大的名人也上不了,包括楊振寧。那時候教授錢太少了,楊振寧的父親楊武之是數學系主任,他一大家子人,飯都不夠吃的,還上什麼學?學校不是做生意,不能因小失大。畢竟賺錢不是目的,為國家培養人才才是最大的收穫。



青年時期的楊振寧與鄧稼先


幸福最重要的就在於對未來的美好希望。一是你覺得整個社會、整個世界會越來越美好,一是你覺得自己的未來會越來越美好。只有具備這兩個條件,人才真正的幸福。那時候也挺有意思,日本飛機經常來轟炸,生活非常之艱苦,可是士氣卻沒有受影響,並沒有一種失敗主義的情緒流行。大家總是樂觀地、天真地,並且理所當然地認為,戰爭一定會勝利,而且勝利以後會是一個美好的世界,一個民主的、和平的、自由的世界。這是我們那個時代的青年最幸福之所在。


聯大的學生絕大多數都是背井離鄉,寒暑假也回不了家,一年四季都在學校里。而且因為窮困,吃喝玩樂的事情極少有可能,只好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學習,休息時就在草地上晒晒太陽,或者聊聊天。昆明大西門外有一條鳳翥街,街上幾十個茶館,大家沒事就去喝碗茶。其實喝什麼無所謂,無非就是茶葉兌開水,很便宜,大概相當於現在的一毛錢。有的人是真拿本書在那兒用功,但大部分人是去聊天,海闊天空說什麼的都有。最清楚記得有一次,我看見物理系比我們高一班的兩位才子,楊振寧和黃昆,正在那兒高談闊論,對著吹。其實我們也沒有來往,不過他們是全校有名的學生,誰都知道的。黃昆問:「愛因斯坦最近又發表了一篇文章,你看了沒有?」楊振寧說看到了。黃昆又問以為如何,楊振寧把手一擺,一副很不屑的樣子,說:「毫無originality(創新),是老糊塗了吧。」這是我親耳聽到的,直到現在印象都很深。

當時我就想:「年紀輕輕,怎麼能這麼狂妄?居然敢罵當代物理學界的大宗師,還罵得個一錢不值?!用這麼大不敬的語氣,也太出格了。」不過後來我想,年輕人大概需要有這種氣魄才可能超越前人。正好像拿世界冠軍一樣,下運動場的時候必然想著:「我一定得超過他,我一定能打贏他!」如果一上來先自己泄了氣,「哎呀,我不行,我不行」,那還怎麼可能打敗別人?科學一代一代發展,總是後勝於前的,這個道理很簡單,因為所依賴的基礎不同了。我們之所以比他們高明,是因為站在了他們的肩膀上,這是牛頓的話。牛頓花了前半生的工夫得出三大定律,可是今天的中學生聽老師講一個鐘頭不就明白了嗎?但我們不能為此就嘲笑牛頓。任何學術都應該,而且必然後勝於前,尤其對於那些有才華的人,他的眼界就應該比前人更高。假如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老師背後,什麼「字字是真理」,那是沒出息的表現。


再比如老友王浩,他是學數學的,後來是世界級的權威了,可是對哲學極有興趣。我跟他聊天的時候,他倒很謙遜,總說不懂不懂。可有時候聊著聊著,無意之中,忽然他就吐露出非常狂妄的話。比如我們談到某某哲學家,我說:「在這個問題上,這位哲學家好像沒有說得太清楚。」他突然來一句,說:「哲學總有講不通的地方,他也就只能這麼講了。」就是說,他沒那個水平,只能講到這兒為止了,結果把一個大哲學家說得好像挺不值錢的。我想,這些地方反而應該是一個年輕人必備的品質。要想超越前人,必得先看出前人的不足,要是拜倒在他的腳下,那就永遠也超不過他。自慚形穢的人,比如我,大概永遠不會是有為的。


那時候時常看看電影,而且也不貴,一個月總得看上兩三次。我在昆明待了七年,看了大概有兩百多場。當時有一家南屏電影院是新蓋的,設備很新,影片也都是最新的。記得每次演電影之前先放一段國歌,「三民主義,吾黨所宗,以建民國,以進大同……」大家起立,接下來才是看電影。


電影分為幾種,一種是時事性的紀錄片。比如隆美爾和蒙哥馬利在北非的沙漠之戰,片子很快就出來了。1945年2月雅爾塔會議,也是馬上就公映。那次讓我非常驚訝的,就是羅斯福的衰老不堪。那年羅斯福才六十三歲,對於一個政治家來說,應該是正當年的時期。可他衰老得不得了,簡直就是九十三歲,和不久之前判若兩人。果然,看了那片子以後沒幾天他腦溢血,突然就死了。另一種是故事片,很多都是描寫二戰的,像《卡薩布蘭卡》(當時叫《北非諜影》)、《魂斷藍橋》。再比如《東京上空三十秒》,那是頂新的片子。1941年底日本偷襲珍珠港,第二年初美國就炸了東京,電影里演的就是那次轟炸。還有一部電影講二戰海戰,看了以後我才知道,那些潛水艇里的人要時常照日光燈,補充一些紫外線。另一種是文藝片,比如《簡·愛》、《亂世佳人》,還有音樂片。像講小施特勞斯的《翠堤春曉》,音樂非常好,我看了三遍,可有的同學看了五六遍,裡邊的好幾個歌我們都會唱。《葡萄春滿》講的是舒伯特的一生,還有《一曲難忘》,寫肖邦的。演肖邦老師的是Paul Muni,演喬治·桑的是Merle Oberon,都是當時非常有名的演員。那個片子我也看了好幾遍,就是喜歡聽它的音樂。後來Merle Oberon和Laurence Olivier合演了《呼嘯山莊》,當時譯為《魂歸離恨天》,那個也很好看。還有Laurence Olivier和Joan Fontaine合演的《蝴蝶夢》,都是當時有名的片子。


那時候的新片子非常多,里根的電影我也看了好幾部,在當總統以前,他是個二流演員。當時有個英國的著名演員叫Eroll Flynn,演了許多戰爭武打片。其中有一部叫《絕望的旅程》,里根就在裡面給Eroll Flynn配戲,用京劇的行話講,是「掛二牌」的。當然還有「掛三牌」的,那就更不重要了。


據說當時擔任影片中譯名工作的是吳宓老師,大家都言之籍籍,不知確否。不過從某些片名來看,比如《卿何薄命》、《魂歸離恨天》,兩辭皆出自《紅樓夢》,很像是吳先生的風格。附帶說一點,當時的電影沒有配音,有些同學就是去學英語的。我作為歷史系的學生,也從電影里認識了一些具體的古代生活情況。比如Laurence Olivier、費雯麗主演的《漢密爾頓夫人》,描寫了特拉法爾加海戰,那在英國歷史上是非常有名的。還有Norma Shearer演的Marie Antoinette,中譯名為《絕代艷后》,即法國路易十六的王后。這些都豐富了我們的知識,同時也享受了美妙的藝術。再比如狄斯尼畫的Fantasia,用了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樂》等名曲伴奏,最後以舒伯特的《聖母頌》結尾。看過之後,真是令人仨月不知肉味。

轉自歷史學考研與就業公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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