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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愁,飄落在雪花里

雪,是大自然的饋贈。隨著「厄爾尼諾」現象的肆虐,往常如約而來的雪花似乎成了鏡花水月般的奢望。

人們望眼欲穿,雪花終於姍姍來遲。它像一位凌波微步的仙子,從遠古的《詩經》輕盈而來,飄過秦漢六朝的天空,飄過唐宋元明的沃野,灑落多少古人的幻夢與無數綺麗的詩篇。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岑參對雪花如此情深一往,其神來之筆一舉留下膾炙人口的詩句。「千峰筍石千株玉,萬樹松蘿萬朵銀」。元稹對雪花也是一往情深,不吝將人間珠玉比喻雪花。而清代的納蘭性德呢?「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同樣是漫天雪花,這首《長相思·山一程》則撩動了羈旅天涯的遊子夢回故園的鄉愁。

入目河山,同著一襲素色;漫天飛雪,盡覽玉樹瓊花。大地被妝扮成一片素潔無瑕的童話世界,城市與鄉野的界限漸漸模糊,幾行腳印沿著鄉韻往遠處逶迤延伸,一直通向我溫情滿懷的年少時光……

每逢飄雪季節,心中便會升騰起一種久違的情愫,讓我細數那一圈圈幸福無憂的年輪。童年的雪花總是如約而來,夏日的青山綠水,到冬日搖身一變,轉眼間便成了水墨畫般的山寒水瘦。

門前的孫水蜿蜒而去,像極了柳宗元筆下的《江雪》圖,只是沒有蓑笠翁獨釣寒江。這條哺我育我的母親河,就象一條系著離愁的緞帶,牽引我以朝聖的姿態,去貼近故鄉深情的召喚。青春年少的我,經常穿著雨靴去河邊挑水,站在青石拱橋下的石階上,看那清澈見底的冰河水,輕輕地吟唱著古老的冬日戀歌,歌聲流過我七彩夢幻的青春,流過我肅肅宵征的壯歲,流過我始終懷鄉不倦的身軀。

踩在冰雪路上,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勻稱的節奏鏗鏘有力,如快樂的音符響徹在冬日原野;路邊的麥苗在雪被裡探頭張望,綠油油的葉片上棲息著瑞雪兆豐年的祈盼;扁擔在肩上一上一下,水花在木桶里跳躍翻騰,似乎敏銳地嗅到了即將來臨的年味氣息。

門前那棵蒼松被雪花覆蓋,鳥雀們在樹叢里嘰嘰喳喳,好像在熱烈地討論如何覓食過年了,它們偶爾啄食苦楝樹上殘留的幾粒枯果,不時在地面撲棱起落,結果卻所獲無幾。

它們當然不會知道,我們早已撒下米穀「誘敵深入」,悄悄躲在木格子窗戶後面,躡手躡腳,凝神屏氣,露出一隻眼睛悄悄觀察,像極了諜戰電影中的特工。我們用麻線拉著竹篩,靜靜地等待著它們自投羅網。

起初,它們總是一邊機警地左顧右盼,一邊步步為營靠近試探,一有動靜便「嗖」地一聲抖動翅膀,如離弦之箭沖入雲霄,如此反覆,直到確認「警報」解除後才謹慎覓食。儘管如此,我們偶爾也能罩住幾隻鳥雀,驚魂未定的它們就成了「戰利品」。我們用細線纏住鳥雀的腳爪,牽在手中不停地放飛玩耍,童稚的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最後,鳥雀飛累了,我們也玩過癮了,餵了水和米粒之後,便將它們放飛大自然,讓它們重新回到自己的歸巢。

滾雪球、堆雪人、打雪仗、坐雪橇、摘冰凌、踩高蹺,這些遊戲讓我們全然忘記了冰天雪地的嚴寒,小手凍得通紅,歡聲笑語卻灑滿庭前院後,茫茫冰雪似乎都要被我們的熱情所融化。「手凍得象冰凌子一樣啊,快點回來烤火」!大人嗔怒地責備著,我們陸續回到家中圍爐烤火,一邊似懂非懂地聽著大人們談天說地,風雪和嚴寒阻隔在室外,親情與溫暖沉澱在心底。

如今,我的兒子輩呢?他們大都是獨生子女,便難有雪地里的集體狂歡。他們在應試教育體制下,各種培訓、考試應接不暇,整日蝸居在單元樓里做著沒完沒了的作業,他們到哪裡去尋找雪花般純凈的快樂?

臨近年關,大人們帶著我們忙這忙那,殺年豬、乾魚塘、蒸米酒、打豆腐、做豬血粑,張羅著過上一個熱鬧的豐盛年,夢中的幸福似乎觸手可及。

灶屋的柴火燒得很旺,一家人圍爐共話,融融暖意隨著炊煙裊裊升騰。灶里的紅薯漸漸烤熟了,拍掉灰塵剝去皮,姐弟們共同分享,煨紅薯的香甜一直從嘴裡延伸到心窩,至今甜在我的心頭。

熱氣騰騰的飯菜也次第上桌了,柴火香味滿屋瀰漫,一家大小四代同堂,將四方形木桌圍得嚴嚴實實。大人們品著米酒,談笑風生,在酒香與菜香中聊著家長里短。孩子們津津有味地喝著甜酒,可口的飯菜悄然脹大了肚子。如今,生活水平已今非昔比,饕餮盛宴隨處可見,卻始終比不上那種原汁原味的柴火香味;小區樓房也寬敞明亮,但是兒時那種熱鬧的團聚卻成了永不復返的奢望。

春節臨近,春聯是必不可少的,而作春聯非父親莫屬。他讀大學攻讀的是生物學,詩詞曲賦卻頗有造詣,格律對仗諳熟於心。他在平平仄仄聲中幾經推敲,春聯便新鮮出爐,我就成了他的貼身助手,拿筆、備墨、按紙、貼對聯,大紅的紙上流溢出濃濃的新年祝福,也流溢出融融的父子之情。

多少年來,雪花飄了一茬又一茬,春聯換了一幅又一幅,經過風吹日晒,門上春聯早已遁跡,但其中一幅卻永嵌記憶,歷久彌新——「碧血催桃李,丹心育棟樑」。父親從教四十餘載,丹心耿耿,桃李芬芳,這幅對聯正是他畢生最好的寫照。他的愛心、品行和精神如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在感化學生的同時,也讓我們潛移默化,受用一生。

天下的父母何嘗不希望兒女繞膝承歡呢?而我的父母大概是希望我們也能成為「棟樑」吧,時常勉勵我們志存高遠,展翅飛翔,不要讓家事成為前進的羈絆。我們就這樣相繼遠行了,或求學深造,或闖蕩異鄉,把綿長的牽掛留給了年邁的空巢父母。遠隔千山萬水,不知倚門倚閭的母親多少次望斷了漲潮的眼睛?

父母在,家就在。每到飄雪季節,繁忙不再是漂泊的借口,我們就像南飛的大雁陸續趕回屋檐下的歸巣團聚,漂泊的心靈在家中得到妥帖的慰藉。而今,又是飄雪季節,歸巢卻不再有父母的等待。

父母離開之後,夢見家鄉的次數越來越多,回家的次數卻越來越少。即使偶爾回家,往往是清明的祭掃,或者是中元的祈福,紙錢在傷感中化為灰燼,我也由過去歸心似箭的遊子變成了匆匆離開的過客。

回首來時路,轉身已不惑。舊的思念已經如門前孫水流之不盡了,新的思念又繚繞心間雲山千疊……

雪花飄舞,年味正濃。耳畔似乎又響起了宗次郎的陶笛名曲——《故鄉的原風景》,我從中感到一種沁骨入髓的親切。我想,這種親切就是鄉愁,它保存著我多年以前的記憶,永不褪色!

(本文攝影:李湘傑 龍爾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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