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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談:好心撿回一隻流浪貓,沒想到這隻貓卻是

作者:宋燕 /時拾史事,本文系獨家原創,未經授權嚴禁轉載搬運

「十,十一、十二……十二隻了。」院子里一溜排開一大堆貓食盆,十幾隻貓湊在食盆邊上,狼吞虎咽地吃東西。許三公子數完了貓數,看著一群貓的吃相,露出一幅心滿意足的表情。 「又多了一隻?是您何時收養回來的?」旁邊手裡提著食料桶的婢女問。 「前兒在街上看見一隻老貓到處翻東西找食吃,實在不忍心,就抱回來了,你看,就是那邊那隻黑貓,綠色眼睛的。」

怪談:好心撿回一隻流浪貓,沒想到這隻貓卻是

《貓之東海道五十三次》,1850年,木版印刷。圖源:WikiArt

婢女順著許三公子的指引,找到了那隻貓,它正湊在貓群中,挑三揀四地吃著食盆里的東西。 「哎呀,還真是好看呢。公子可真是個大善人,要沒有您,這些貓到處流浪,不知道得過得多慘,趕上您可真是它們的福分。」 「沒辦法。這麼可愛的小玩意,我怎麼看的下去它們受苦呢。」許三公子滿眼溺愛地看著那群貓,伸手抱過來一隻小的,攬在懷裡輕輕撫弄。那隻小貓也乖巧,把毛茸茸的下巴湊到他的手指上,擺出一副舒服的表情讓他撓。許三公子更加按捺不住,把整個臉湊上去,跟貓好一陣親親。 新撿來的老貓從食盆里抬起頭,看了許三公子一眼,繼續低下頭吃飯了。許三公子餘光看到了這一幕,放下小貓笑道:「你也要抱抱嗎?過來。」

他伸出雙手,蹲下身子,老貓毫無反應,三口兩口吃飽了,揚長而去。許三公子的雙手僵在空中,自嘲地一笑:「果然是貓主子啊。」 日子一天天過去,許三公子家的貓更多了,屋裡、院子里,隨處可見,懶洋洋、靜悄悄地在家裡散步,睡覺,有的跟人親,有的很孤僻;有的天天在家裡待著,有的閑的沒事消失幾天,又若無其事地回來。公子家人並不像公子那麼愛貓成痴,不過也早習慣了和貓們的相處,閑的沒事喂一喂,逗一逗,也消磨了不少時間。 這天老夫人睡醒了午覺,讓婢子王婆給她梳頭。王婆給她分好了縫,打開桂花頭油的瓶子,倒出幾滴要往頭上抹,老夫人給叫住了:「等會兒,這桂花頭油我用厭了,想換換新鮮的。我記著她三姨前陣拿來過一瓶玫瑰味兒的頭髮水兒,還沒打開用過,你把那個拿來給我看看。」

怪談:好心撿回一隻流浪貓,沒想到這隻貓卻是

《日本馱右衛門貓之古事》,1835年,木版印刷。圖源:Teleport City

王婆手裡攥著剛分好的一縷頭髮,沒法撒手,她朝外面喊粗使丫頭:「小毛,去把上次三姑奶奶帶來的玫瑰頭髮水兒拿來。」 外面寂無聲息,小毛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王婆心裡焦躁,她剛準備放開喉嚨喊,忽聽到一個聲音喊:「小毛,老夫人叫你!」聲音酷似自己,要不是自己嘴剛張開,王婆都以為那一聲是自己喊出來的。

王婆大駭,她不由自主地鬆開了頭髮,老夫人也回過頭,兩人交換了一個驚駭的眼神,王婆站起身走到門口,推開了門。 院里沒人,只有幾隻貓像往常一樣,懶洋洋地趴在太陽底下打著瞌睡。綠眼老貓也在其中,它弓起背,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回過頭看了王婆一眼,一閃身躥上了牆頭。 「小毛,是你嗎?你給我過來!」王婆沒看出什麼異樣,恢復了常態,繼續喊。這一次,從牆頭上傳來了聲音:「小毛沒在。」 這一次王婆結結實實地聽出了來源,那是從那隻剛躥上去的黑貓口中傳來的。

王婆嚇得魂飛魄散,急回身進屋,把門嚴嚴實實地關上,從喉嚨里擠出幾聲尖叫:「不得了了老祖宗,有妖怪!」 內院里的吵嚷聲驚動了外院的家人們,三公子和幾個姐姐弟弟全都跑了過來,老貓一時已經不知去向。王婆像打擺子一樣一陣好抖,好半天才把事情說清楚。幾個公子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四弟說:「須得趕緊除掉這妖物!」 「都怪你瞎撿貓,看看撿回來個禍害了吧?」大姐怪罪地看了許三公子一眼,埋怨起來。 許三公子一聽也急了,搶白道:「你怎麼知道是我撿回來的禍害?它來咱家這麼久了都沒事,要是禍害早就露出來了。現在才鬧妖,肯定是家裡有怪物作祟的。

你成天在屋裡又念經又扎小人的,多半就是你給招來的祟,附在了貓身上!」 「你!我念經關你屁事?我扎小人咒的都是害我的人,怎麼可能跑到咱們家。你別以為你做的那些虧心事我不知道,要是有祟,也是你招來的。」大姐不依不饒,其他人紛紛插進來勸架,屋裡一時亂成一團。老夫人及時喝止了他們:「別吵吵了,趕緊辦正事。讓王福和阿四去把那隻貓抓回來,趕緊幹掉。」 大家不吭聲了,準備散去該幹嘛幹嘛,許三公子突然說:「等一下。」他沉吟了片刻,說:「這貓成了怪,如果殺死在家裡,恐怕還會作祟咱家。不如弄到外面,扔河裡淹死,它鬧妖也回不來。」大家想了想,都覺得有道理,紛紛點了頭,大姐馬上出去喊了王福去辦事。 老貓晚晌回家的時候,剛一跳進院子,就被一條竹筐從天而降扣在了地上,緊接著筐一抬,一條麻袋兜住筐底,把它就勢滑進了麻袋裡,隨後口一紮,就被人扛在了肩上。 王福和阿四一路聊著,朝城南的河邊方向走。老貓先頭還在麻袋裡掙扎著,搞得阿四不得不把麻袋拎在手裡,以免老貓的爪子透出麻袋,劃傷自己。過了一會兒,可能是發現無濟於事,老貓就不再掙扎了。

阿四確定它不鬧了,就繼續背在肩上,走著走著,忽然覺得肩上一沉。 「不對勁。」阿四停下腳步,看了王福一眼說。兩人把麻袋卸在地上,從外面用手摸,麻袋還是保持著鼓鼓的形狀,但摸起來並不像貓。王福小心地把扎麻袋口的繩子解開一點,使它露出一點縫,從外面往裡看。裡面黑乎乎的似乎還在,但一動都不動。王福一點一點地把縫隙加大,借著外面照進去的光亮,終於看清,裡面是一截樹根。 王福不敢動,他重新把袋口紮緊,狐疑地看著阿四,說:「是貓怪變身了吧?它跑不出來啊。」 阿四也不敢說什麼,他吞吞吐吐地說:「那,咱們還是,扔河裡去吧。連麻袋一塊扔進去,咱們可沒放走過它。」 倆人打定主意,揪起麻袋一溜小跑,一直跑到河邊,撿了根樹枝在水裡探了探,找了一塊深的地方,將麻袋整個扔了進去。倆人一直看著麻袋晃動了一陣,慢慢沉入水中,才回了家,打算跟老夫人彙報。 沒想到王福二人到家,貓先回來了。它蹲在大門口的鼓石上,看著王福和阿四躡手躡腳地走近,起身打了個哈欠,施施然朝門內走,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王福和阿四嚇得魂飛魄散,他倆衝進大門,一邊朝後院老夫人房狂奔,一邊大喊:「貓怪!貓怪回來了!」 家裡人迅速地集合在了老夫人房中,人手抄著一件傢伙。

黑貓好整以暇地穿過大院,進了內院,穿過鎮定自若地吃著東西、曬著太陽的貓群,伸前爪一撩門帘,跳過門檻,一躍躥上門邊的梳妝台,向著那群各自手持武器,擠在屋子最裡面的人群: 「想弄死我?你們還嫩點!」 「以為給我點吃的,給我個住處,撫摸撫摸我,就擁有了處置我的權利?以為一點施捨,就換走了我的自由和生命?你們想什麼呢?」老貓在梳妝台上邊踱著步,邊慢悠悠地說著。它的眼睛根本不看那群人,但它的氣勢壓倒了人們,讓大家沒有一個敢上前。 「我在你們家,只不過是暫時的停留。什麼時候想來,什麼時候想走,那都是我的意願。我留下,是給你們面子,可別以為是貪圖你們什麼,哪兒沒口飯吃?」 「你們是什麼東西,你們以為我不知道?主事的許三公子,幾年前在刑部靠著收錢撈人發家,拿正義當私器,吃了原告吃被告。現在換個地方,收養一群流浪貓,就以為自己洗白了?你家大姐,整天恨人有,笑人無,一邊吃齋念佛假裝心情平靜,一邊求巫下蠱詛咒他人,偽善這個詞就是給你設計的,為什麼一直嫁不出去你心裡沒點數么?老夫人窮人乍富才幾年啊,端得一副好派頭,天天對親戚挑三揀四,以為自己已經是誥命夫人了吧?四弟外表懦弱內心刻毒,你現在是年齡還小,等你長大點比你哥還狠……」 「至於你們幾個……」老貓停住腳步,掃了一眼,幾個僕人更加伏低了身子,個個露出一副畏縮的表情。「你們偷家裡的東西,跟鄰居張家長李家短,哪一件我都知道。我不過是懶得說。」 老貓跳上了窗檯,輕輕一撥,打開了銷子,伸爪一推,窗戶無聲地開了。老貓沒有回頭,懶洋洋的聲音繼續飄過來:「別惦記弄死我啦,你們也配?我在你家他家,想待了就待兩天,待膩了自己就走了。千萬別把自己當誰的主人,我們不過是拿你們當個客棧。」話音還飄在空中,老貓已經一個縱身,消失在園中。 過了一陣,剩下的人們才慢慢活動起來,因為被暴露了陰私,大家互相看了看,都有些羞慚。沉默了一會兒,許三公子顫著聲音說:「外面那些貓,快快都趕了出去罷。」其他人紛紛和應,卻沒有一個人敢去動手。 原故事來自《夜譚隨錄》貓怪 某公子為筆帖式,家頗饒裕,父母俱存,兄弟無故,得人生之一樂焉。上下食指甚繁,而猶喜畜貓,白老烏員,何止十數。每食則群集案前,嗷嗷聒耳,飯鮮眠毯,習以為恆。

適飯後閑話,家人咸不在側,夫人呼丫環,數四不應,忽聞窗外,有代喚者,聲甚異。公子啟簾視之,寂無人,唯一貓奴踞窗台上,回首向公子,面有笑容。公子大駭,入告夫人。諸昆弟聞之,同出視貓,戲問曰:「適間喚人者,其汝也耶?」貓曰:「然」,眾大嘩。其父以為不祥,亟命捉之,貓曰:「莫拏我,莫拏我!」言訖一躍,徑上屋檐而逝,數日不復來。舉室惶然,談論不已。 一日,小婢方餉貓,此貓複雜群中來就食。急走入房,潛告諸公子。諸公子復大擾,同出捉之,縛而鞭之數十。貓但嗷嗷,倔強之態可惡。欲殺之,其父止之曰:「彼能作妖,殺之恐不利,不如舍之。」公子陰命二仆,盛以米囊,負而投諸河。甫出城,囊驟穴,臨河而返,貓已先歸。直至寢室,啟簾而入,公子兄弟方咸集父母側論貓事,瞥見貓來,胥發怔。 貓登踞胡床,怒視其父,目眥欲裂,張須切齒,厲聲而罵曰:「何物老奴!屍諸餘氣,乃欲謀溺殺我耶?在汝家,自當推汝為翁;若在我家,雲乃輩猶可耳孫,汝奈何喪心至此?且汝家禍在蕭牆,不旋踵而至,不自驚怕,而謀殺我,豈非大謬!汝盍亦自省平日之所為乎?生具螾蟻之材,夤緣得祿。初仕刑部,以距得上官心。出知二州,愈事貪酷。桁楊斧鑕,威福自詡。作官二十年,草菅人命者,不知凡幾。尚思恬退林泉,正命牖下,妄想極矣!所謂獸心人面,汝實人中妖孽,乃反以我言為怪,真怪事也!」遂大罵不已,辱及所生。舉室紛拏,莫不搶攘。或揮古劍,或擲銅瓶,茗碗香爐,盡作攻擊之具。貓哂笑而起曰:「我去,我去,汝不久敗壞之家,我不謀與汝輩爭也。」亟出戶,緣樹而逝,至此不復再至。 半年後,其家大疫,死者日以三四。公子坐爭地免官,父母憂鬱相繼死。二年之內,諸昆弟、姊妹、妯娌、子侄、奴僕死者,幾無孑遺。唯公子夫婦及一老僕暨一婢僅存,一寒如范叔也。 閑齋曰: 妖由人作,見以為怪,斯怪作也。唐魏元忠謂:「見怪不怪,其怪自滅。」非見理明晰,不能作是語。雖然,內省多疚,亦不易作坦率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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