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鶴論書法之五五：文徵明《小楷赤壁賦卷》

文氏「四絕」小楷精工

文徵明（1470—1559），名壁，或作璧，徵明是他的字，以字行，更字徵仲，祖籍衡山，號衡山居士，人稱文衡山，齋名停雲館，私謚貞獻先生，長洲(今江蘇蘇州)人。文徵明出身於官宦世家，早期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少年文徵明一直隨著做官的父親在南京等地居住，所接觸的也多是自己的長輩。一直到十九歲，他才返回吳中，結識了祝允明、唐寅等人，得以互相唱和、切磋書畫。文徵明考取功名仕途極不順利。明清時代，凡經過各級考試，取入府、州、縣學的，通稱「生員」，亦即所謂的「秀才」。文徵明從生員歲考開始，一直到嘉靖元年（1522）五十三歲，十次赴應天府鄉試，皆不中第。五十四歲時受工部尚書李充嗣舉薦到了京城朝廷，而此時他的詩文書畫早已名滿海內。經過吏部考核，於嘉靖二年被授予翰林院待詔，故稱「文待詔」。由於受到翰林院同僚的嫉妒和排擠，文徵明心中悒悒不樂，自到京第二年起上疏請求辭職回家，三年中打了三次辭職報告才獲批准，五十七歲辭歸出京，放舟南下，回蘇州定居，自此致力於詩文書畫，不再求仕進，以戲墨弄翰自遣。晚年聲譽卓著，年高望重，門生眾多，是「吳門四才子」中最長壽的一位。他年近九十歲時，還孜孜不倦，為人書墓志銘，未待寫完，「便置筆端坐而逝」。

文徵明的藝術造詣極為全面，詩、文、書、畫無一不精，人稱「四絕」全才。在繪畫方面，他雖學繼沈周，但仍具有自己的風格，且一專多能。能青綠，亦能水墨，能工筆，亦能寫意。山水、人物、花卉、蘭竹等皆擅。為「吳門畫派」創始人之一，與沈周、唐寅、仇英並列，合稱「吳門四傑」。在詩文方面，與唐寅、祝允明、徐禎卿並稱「江南四大才子」。文徵明在書法史上以兼善諸體聞名，尤擅行書和小楷。其小楷精細工整，主要來源於鍾繇、王羲之、王獻之和虞世南、褚遂良、歐陽詢，法度謹嚴、筆鋒勁秀、體態端莊，風格清秀俊雅，八十歲以後的小楷，尤見功夫。行草書穩重老成，法度謹嚴而意態生動。雖無雄渾的氣勢，卻具晉唐書法的風致，也有自己的一定風貌。王世貞在《藝苑卮言》上評論說：「待詔（文徵明）以小楷名海內，其所沾沾者隸耳，獨篆不輕為人下，然亦自入能品。所書《千文》四體，楷法絕精工，有《黃庭》、《遺教》筆意，行體蒼潤，可稱玉版《聖教》，隸亦妙得《受禪》三昧，篆書斤斤陽冰門風，而楷有小法，可寶也。」他的書風較少具有火氣，在盡興的書寫中，往往流露出溫文的儒雅之氣。文徵明的他的傳世墨跡很多，有小楷《前後赤壁賦》、《顧春潛圖軸》、《離騷經九歌冊》；行書有早期的《南窗記》，中期的《詩稿五種》，晚期的《西苑詩》。他的所有的作品，都筆筆工整，即使是快到九十歲時，也是如此，這在我國書法家中是極為少見的。

文徵明《小楷赤壁賦卷》，紙本，縱21.2厘米，橫74.2厘米，南京博物院藏，為其81歲至精之作。此卷筆力勁健挺拔，瘦勁精勻，流露出「險勁瘦硬、崛起削成」的歐陽詢書意。其法度嚴謹而筆鋒勁秀，精細工整卻流暢遒勁，雖為楷法，而行、字距間遞相映帶、呼應自如，千字之文無一懈筆，令人扼腕。文徵明一生致力於小楷，早、中、晚歲各階段風格都略有不同，暗示了與明初台閣體小楷一脈的抗衡。其子文嘉評曰：「小楷雖自《黃庭》、《樂毅》中來，而溫純精絕，虞、褚而下弗論也。」

孫鶴，女，河南開封人。中國政法大學人文學院教授，中國文字學會會員，中國書法協會會員，國家圖書館講座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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