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童原來是這樣的

?一、「全知全能」與角色反轉

二：咦？哥哥喜歡妹妹這裡不是因為親情關係嗎？在我個人看來，妹屬性是可以和學妹屬性類比的，這裡就引用一下先知在學姐學妹這篇文章的結論，即哥哥對於妹妹是全知全能的。至少在妹妹的回憶殺時期是如此。

這是原文的第一個像論點的敘述。既然提到了 @歧路先知 的文章和「全知全能」的概念，我也一直認為本文是先知學姐學妹文的精神續作，那我們就有必要回過頭去看看先知是如何定義「全知全能」的：

主角作為二年級的高中生，他必然知道高一的學妹在接下一年來有哪些體驗。今年的課程就是她們明年的課程，今年的修學旅行就是她們明年的修學旅行，今年的社團會室還是她們明年的社團會室。這種覆蓋度沒有100%也有99%,即便放在三次元恐怕也有90%+的重合。對於學姐，直接倒過來就行。也就是說——

主角對學妹來說是全知全能的；

學姐對主角來說是全知全能的。

「全知全能」這個詞聽起來涵蓋範圍很廣，但在這裡討論的語境下，卻是作為一個很狹義的概念體現。主角對學妹的「全知全能」是建立在雙方就讀同一所高校，處在同一個社團，去同一個修學旅行的基礎上的——總結來說，是建立在雙方有著類似的成長軌跡的基礎上的。

回到妹系作品上。當妹妹年紀尚小時，哥哥對她可以稱得上是「全知全能」，但問題在於沒有哪部作品是將主舞台放在這樣的年紀，大多都是作為回憶殺出場，作用也大多就是解釋下妹妹兄控的原因。回到主舞台的時間線，我們常常發現在近年來的兄妹作品中，妹妹往往走上的是與哥哥不同的成長路線，比如高坂家桐乃是現充模特而京介是普通高中生；比如和泉家正宗是輕小說寫手而紗霧是畫師；比如永見家祐是輕小說票友而涼花是輕小說天才……

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其實我自從先知的學姐學妹文之後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在近年來的主流妹控作品裡，經常出現的是平庸的甚至廢柴的哥哥與天才完美妹妹的組合，這與先知總結的學妹被「全知全能」，被指導，聽話等常見屬性完全相反。為什麼同樣是年下角色，妹妹和學妹的經典人設居然出現了如此之大的反差呢？

這個問題我們先留著，後文自會有所解釋。

二、「長期依賴」與主語錯位

「全知全能」論即是對先知文章的誤讀，也並沒有解決問題，這一點文章中的聖童倒也已經進行了反駁。於是，他接下來用大段的篇幅討論了黃漫老師里紗霧對正宗的感情來源。畢竟，在討論之前，兩人就對要討論的話題進行了限定：

二：那麼先來聊妹屬性吧，我看過的作品不多，但是大部分妹妹好像都會有著點滿好感度的最終設定哎

聖：是哦。男主一開始對於「妹妹」的好感度幾乎都是滿格。

二：咦，我說的是妹妹對哥哥好感度滿格啊。

好像沒有什麼不對？

我們來讀一遍原文的標題：死宅在控妹妹時，究竟在控什麼？

來，跟我再讀一遍：死宅在控妹妹時，究竟在控什麼？

用小學語文來分析一下這個句子，前半個單句，主語是死宅，謂語是控，賓語是妹妹。

對啊！如果我的小學語文沒有學錯，這篇文章的主語是死宅啊。如果我們用另一種方式敘述這個標題，那麼可以是：妹妹究竟有什麼屬性讓死宅這麼喜歡？不論正說反說，所涉及的一定是死宅喜歡妹妹的這一面，而不是妹妹喜歡主角的這一面。

這重要嗎？非常重要。因為在大量的輕小說作品裡，女性角色是如何、為何喜歡上男性角色是不重要的。我們看遍了各種出生即好感度滿級的青梅竹馬，好感度光速增加的天降系，還有各種被拯救的失足少女——倒貼和後宮二次元里是我們死宅司空見慣的東西，反倒是我一時想不起哪個男主是認真地「追」過一個本身對他無感的女角色而修成正果的。所以，無論是妹系作品還是其他作品，對男主的感情深是沒法作為核心萌點討死宅喜歡的。

我們再回到聖童的觀點：他認為兄妹之間的長時間相處積累的感情，還有相互照顧（有的作品是兄照顧妹，有的作品是妹照顧兄）是彼此情感的來源。這當然是正確的結論，但經過上面的討論我們就能發現，這個論述的主語只限於書本里或鏡頭下的他們而已。長期相處的是主角和妹妹，而處在三次元的死宅——我，既沒有長期與妹妹相處和相互了解，也沒有長期與妹妹相互照顧。故事開端之時，妹妹和其他女角色對我都是全新的陌生人。而為什麼在幾小時之後，我卻對著屏幕上的妹妹舔個不停呢？

三、「自然人格」與表裡相悖

前兩段的分析都指向了一個問題，也是原文標題所提出的問題：妹妹和其他角色，尤其是年下角色、青梅竹馬角色，有什麼不同？經過了引入環節，聖童在原文也終於來到了這個核心環節，來看看他的分析：

區別就在於，十個青梅竹馬也比不過一個妹妹的相互了解程度。青梅竹馬和主角的接觸環境大概率是學校等地。往往接觸的是主角的社會層面人格，也就是用以對外的那個人格。而妹妹和主角接觸的人格層面，大概率的環境都是在家。人在家會習慣放鬆警惕，褪去自己用以對外的「社會人格」。習慣表露出自己相對放鬆的「自然人格」。而想要達到和男主的情感共鳴，讓男主產生情感，往往需要更深一點，到達心理層次。對外表現的、在家自然展現的、心裡想的，是三種遞進的層次。作為青梅竹馬，需要打破男主的社會層防備，進入自然層再去把握男主心理層次的情感。而「妹妹」先天就生在自然層，長在自然層。這是其一。其二就是時間，既然是妹妹，男主將從出生就伴隨著她在家生活。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盡收眼底，這種時間程度的積累，遠遠不是青梅竹馬能夠比的。

社會人格和自然人格是非常有意思的描述，感情的培養也確實需要向自然人格的更多邁進。那麼，究竟是誰打破了誰的心理防線和社會層防備，進入了自然層而進行感情積累的呢？是聖童在第一點所說的，由女角色去打男主的社會層防備，把握男主的自然層情感嗎？

我們知道，很多輕小說都是以第一人稱敘述的，主角即是「我」，是故事的主要敘事視角，也是作者希望讀者代入的主要視角。也正因此，主角的設定往往是單純的、連續的，或者說，大部分作品裡主角的「社會人格」和「自然人格」是表裡如一的。若是一個主角在外一套，在家一套，對待不同的人體現完全不同的性格和行事準則，是很難得到讀者的共鳴和代入感的。

「社會人格」和「自然人格」相悖的，恰恰不是男主，而是妹妹：俺妹的桐乃社會人格是模特和現充，自然人格卻是任性傲嬌的死宅；妹非妹的涼花社會人格是學業體育家務萬能的學生會長，自然人格卻是寫羞恥妹控小說的作家；小埋的社會人格也是完美的學園偶像，到了自然人格卻成了廢宅；到了黃妹這裡，伏見司老賊已經到了把紗霧關在房間里，抹殺她在三次元的社會人格，讓她的自然人格只給哥哥看這樣的地步。

這樣，我們就能回答第一段提出的問題了。妹屬性與青梅竹馬、學妹等類似屬性的一個重要區別便是，她的自然層可以很自然的暴露給主角看，比其他任何女角色都更容易。因此，妹屬性比其他任何女角色都更容易寫複雜，寫立體，寫反差。一個最直觀的反差寫法，便是寫一個在外全能的模範妹妹，在內卻是個普通的任性的女孩子。時至今日，無論是以妹妹為主角的妹系作品，還是以妹妹為配角的其他戀愛喜劇，都廣泛出現的全能妹妹到家就變軟萌兄控的現象，我想有很大原因就是基於此吧。

四、「絕對信任」與無法迴避

在原文的結尾部分，有這樣一段論述：

妹系角色另一個關鍵點在於「信任」二字，既然作為陪伴時間最長的異性，妹妹對哥哥的了解和其他女性角色是不可以比較的，換句話說，就是「妹妹對於其他女主角來說是全知的」（先知這句話真好用），我們要知道，戀愛喜劇創造劇情衝突的一大利器就是信息不對等，但在妹妹的信任和了解之下，信息不對等就只應該在一個地方存在，即雙方對對方的感情，究竟是親情還是愛情，在察覺到自己的心意之後忍受著背德的可能性不斷試探摸索哥哥心意的妹系角色，我想就是妹屬性最惹人憐惜的地方吧。

這裡提到了一個很關鍵的概念，那就是「信任」。說來也巧，既然這段文字里提到了先知，我們不妨也再回到先知的學姐學妹文，看看先知是如何看待「信任」的：

由此不難看出，學妹屬性的「被全知全能」，自然延伸之後就是「聽話」。非女一號的學妹，只要做到聽話基本就算及格了。

學妹做女主有個致命缺陷，「聽話」很難寫，能做到月子那種柔中帶剛的學妹不多。聽話對女主來說也不是好屬性，太聽話了怎麼帶節奏呢。

「信任」和「聽話」當然是不同的概念，但「聽話」從某種意義上也就是「完全信任」，「完全信任」和「信任」也只是程度的區別而已。有趣的是，在很多戀愛喜劇之中，妹妹，特別是作為配角的妹妹，往往與先知筆下的學妹相反，並非以「信任」乃至「聽話」示人，反倒在危機時刻承擔了帶節奏，逆轉氛圍的重任，我們不妨來看：

春物第八卷，大老師和糰子雪乃分道揚鑣孤軍奮戰時，是妹妹小町站出來鼓勵他，幫他渡過選舉難關的；天使的3p第二卷，響因為希美被接走事件與小翅膀三人組關係僵化時，是妹妹胡桃出來鼓勵他，讓他勇敢地表達自己挽留希美；就連作為主角的，一向任性的桐乃，在京介被黑貓甩掉之後都出來鼓勵他，陪他去找回黑貓。類似的劇情並不少見，根據我的不完全回憶，每當主角與其他女角色陷入分歧和冷戰，或是自己陷入困境或頹廢，妹妹往往是跳出來鼓勵他，拯救他的急先鋒。

是什麼賦予了妹妹這樣的能力或是職責呢？是原文所說的「信任」嗎？還是原文提到的「充分了解」嗎？似乎都有影響，但似乎都不是最核心的因素，特別是對配角妹妹而言，她們在這些方面相比其他角色並不一定佔優，卻並不影響她們拯救哥哥。

如果要我總結，這個決定性的因素是「無法迴避」。妹妹和哥哥從過去到現在到未來都很大概率下住在一個屋檐下，相較主角與其他角色出現分歧後的可以冷戰、可以分離、可以逃避，主角是無法迴避，不解決與妹妹的衝突與分歧的，無論是從家庭現實生活考慮還是從家庭成員感情角度考慮：和一個在學校才偶爾碰到的人打冷戰要比和一個每天在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人打冷戰容易的多；和一個相處一兩年、未來未必要相處的人打冷戰要比一個相處十多年，未來一直會相處的人打冷戰容易得多。每當主角想要逃避問題時，也就是妹妹發揮自己這一優勢，鼓勵主角直面現實，解決問題的最佳人選了。

五、妹妹是怎樣成為妹妹的

正如開頭所說，寫這篇文章的最初源動力是，聖童的原文作為先知學姐學妹文的延伸，對妹屬性的萌點與其他年下女角色的萌點區別的挖掘並不令我滿意——有的地方解讀有偏差，有的地方解讀不夠深入。那麼，究竟妹妹是怎樣成為妹妹的，她的萌點相比其他學妹們，青梅竹馬們，有著哪些普遍性的不同呢？在原文和本文的前面部分已經有了不少提及，不妨在這裡總結下我的最終看法：

首先是主角視角可以天然看到妹妹的自然人格層，非常便於作者寫一組反差人格，構成反差萌。另一層意義上，這樣的反差也自然會帶來「只屬於兩人的秘密」，更好地拉近妹妹與主角、與讀者的距離；

其次是主角難以長期迴避與妹妹的矛盾，或是在妹妹面前長期逃避現實。因此，妹妹非常容易扮演主角困難時的支柱，受挫時的救世主角色。

其三是主角與妹妹的從家人到戀愛的感情線糾葛。這點在聖童原文中有比較詳盡的描述，我在本文中並未反駁也未提及，除了因為並不反對原文的觀點，也因為這一點僅對妹妹作為主角的幾部作品適用而缺乏「萌點」的泛用性。此外，如果在這點上延伸分析，不可避免地會走入背德感討論的範疇，這毫無疑問是十分危險的海域了。

其四是主角和妹妹同處一個家庭的複雜關係。奇怪，為什麼在這兩篇文章里都沒有提到這一點，我卻把他放在了這裡？因為一個完整的家庭和兄妹關係是有著父母長輩的，作為同樣環境下長大的兩人，自然會被父母長輩比較，會出現被偏袒和被看扁，會出現衝突與被裁決，引發一系列複雜的問題。然而，近年來的妹控作品，無論是黃妹還是妹非妹都徹底迴避了這一點，構建了一個實質上只有兄妹二人的小家庭，這既是避免麻煩也是減弱現實性的做法。對於複雜家庭關係下的真實兄妹關係描寫，俺妹是主流作品的標杆，這一點還請大家移步先知的文章……喂我看了下先知的主頁他沒有把寫俺妹的那篇文章從貼吧搬到知乎來啊摔！

最後的最後，我們來回答一下聖童原文的終極問題——

那麼回到我最初的問題，妹控們究竟是喜歡妹妹，還是喜歡有妹屬性的美少女呢？

我的答案是這樣的：

如果是以妹妹為女主角的妹控文，上述的四個原因往往同時發揮作用，再加上年下屬性本就擁有的受保護、被照顧、憧憬主角等萌點，構成了一個完整的「妹妹」。妹屬性和角色融為一體，而兄妹戀的感情糾葛，是無論其他什麼樣的關係姻緣，都無法替代和模仿的。

如果是妹妹僅作為後宮角色之一的戀愛喜劇，上述四個原因中就只有前兩個發揮作用。此時的妹妹更接近於「帶有妹屬性的美少女」。相比妹屬性本身，妹妹身份帶來的其他優勢是她們區別於其他年下、青梅竹馬女角色的主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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