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軍鵬 我的按摩師

我的按摩師

上世紀的八十年代，對中國來說是一個很特殊的年代。那時，封閉已久的中國對外開放剛剛開始，中國就像一個剛剛脫離了襁褓的嬰兒一樣，大睜著雙眼，好奇地打量著那個陌生而新鮮的世界。開放的中國，猶如乾旱已久的的田地里引入了一股久違的水源，難免泥沙俱下，良莠不分，有許多泊來的東西佔據了城市的大街小巷，讓人不免眼花繚亂，一時難以辨別。

那時，我正在西安上學。在學習之餘，我有一個閑逛的嗜好，最愛逛的地方就是書店，三年期間，幾乎逛遍了整個西安所有的書店。有時穿大街，走小巷的時候難免碰到一些令人尷尬的事情。當時的街道上最吸引人眼球的是一些「按摩房」、「洗頭房」、「洗腳房」等之類裝飾得花花綠綠的屋子。門口總是坐著幾個穿著暴露、打扮得非常妖艷的女子。每當你經過的時候，這些女子就會就會主動出來沖著你高聲喊：「嗨!帥哥，來按摩一下吧！」或者「嗨！帥哥，來洗個頭、洗個腳吧！」更有甚者乾脆喊「嗨！帥哥，來玩玩吧！」也經常看到有許多油頭粉面的男人出出進進地，但都行色匆匆而且詭秘，好像做賊一般。

有時聽到那樣的喊聲，以為那些女子在喊別人，可是前後看看，又沒有別人，再看看那些女子的眼神，正在瞅著我自己，這才意識他們是在喊我。於是，年輕的臉皮一陣陣發紅髮燒，心跳難免就會加速,就趕緊加快步伐匆匆而過，只聽背後傳來陣陣放蕩的譏笑聲，臉也就更加發燙。我一個清清白白的學生，豈能入如此藏污納垢之地？再說了，我一個窮鄉僻壤來的窮學生，吃飯的時候連有肉的飯菜也買不起，哪裡還有錢去干那些齷齪不堪、見不得人的事？好在這樣的情況並不是時有發生，我也並沒有遭到那些女子的打劫，所以幾年下來，出淤泥而不染，最終還是保全了男兒之身，畢竟古人有語：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啊！

也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這類掛羊頭賣狗肉之類的買賣也逐漸慢慢地煙消雲散了，或者是轉行了，反正是見得越來越少了。其實，這也絲毫不奇怪，就像流行性疾病一樣，過了那個時段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但讓我著實沒有料到的是，多年之後，我竟然真的被按摩了，而且還有了自己的按摩師。

那天晚上，妻下班回家很遲，回到家裡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按照正常的時間，她應該是下午五點多就回到家的。大概是看到了我臉上滿是不快的表情，她一邊換拖鞋，一邊給我做著解釋，我這才知道原來她是和她們「女人幫」里那些姐妹們去了一個養生的地方，又是按摩又是汗蒸的，怪不得最近總感覺她的精神狀態和之前有些不一樣。

看到我沒再說什麼，妻趕忙換了衣服，進了廚房開始做飯。沒有多大的功夫，熱氣騰騰的飯菜就端上了飯桌。

「趕緊快吃，一會我給你也按摩按摩。」妻一邊吃飯一邊催促著我。「不就是去那裡逛了幾回，你還能有那個能耐？」我邊吃飯便嘲笑她。

「你還不相信我的手藝？一會你體驗一下就知道了。」

吃完飯，我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妻在廚房裡忙著洗涮。本來也沒有什麼可洗涮的，很快就結束了。「怎麼樣？要不要體驗一下我的按摩技藝？」妻靠在我的肩膀上，笑嘻嘻地問道。

「誰怕誰啊？殺豬的還怕吃肉的？來就來吧！」我三下五除二地脫光了上身，趴在了沙發上。我還真地想看看她那三腳貓的按摩功夫。

妻麻利地挽起了衣服袖子，看樣子還真像個殺豬的，我心裡不禁感到一陣好笑。可是她卻似乎很認真的樣子，用手掌在我的背部使勁地來回揉搓著，這不禁又讓我聯想到了以前她在那個大洗衣盆里用搓衣板洗衣服的樣子，我不知道平時那麼纖小瘦弱的她竟然會有那麼大的力氣！可你還別說，經過她這麼來回一揉搓，還真地感覺舒服了許多，輕鬆了許多。我趴在沙發上，一邊享受著她按摩的舒服，一邊看著電視。

過了一會，我突然感覺脊背上面一陣冰涼，一問，才知道她正在給我的背部抹甘油。原來這樣是為了讓背部更加光滑一些，避免因摩擦而傷了背部的皮膚。本來是要用精油的，但是家裡沒有，只好用甘油來代替了。我不禁有些佩服，這道理還一套一套的。

就這樣，妻盡其所學之能，推、拉、揉、搓，拍、打、捻、磨，給我做完了背部，再做肩部和頸部，並且一邊做一邊給我解說著背部的各個穴位和它們的功能，讓我舒服得如墜雲里霧裡一般，好像散了骨架似的。儘管她的按摩是屬於邊學邊賣的那種，但我卻能感覺出她的一招一式都已經很到位了，因為她給我做完這一整套按摩的時候，已經是滿頭大汗了。再說了，不管質量如何，這按摩畢竟是不用花錢的。

想不到她去了幾趟養生的地方，除了享受舒服的服務之外，竟然還有所收穫，更重要的是她現在還成了我的按摩師。看來，真的是處處留心皆學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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