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蔣介石和李宗仁聯手排擠掉的第一個國民黨軍事實力派

在如今的民國史軍事史敘述文本中，對於1924—1925年度廣州政府的軍事行動，總是以蔣介石指揮的兩次東征為主。這是因為其後蔣氏集團長期主導軍政話語權的緣故。事實上，在此之前有一場同樣重要的戰爭在湘南贛南爆發，而其領導者正是軍政部長程潛。

先是，1924年10月23日，直系軍閥馮玉祥叛主自雄，發動所謂的「首都革命」，拘禁時為北洋政權總統的直系首腦曹錕，並邀請孫中山北上，共商國是。二十天後，孫離開廣州，走之前將軍事大權一分為二，駐守廣州並訓練黨軍的權力歸於蔣介石，而駐守韶關北伐湘贛的權力則歸於程潛。

但此時的程潛已經沒那麼重要了，因為譚延闓已經取而代之。譚氏貴公子出身，其父曾任清朝的兩江總督，而自己又是進士翰林，在湖南很有威望。辛亥革命爆發時，湖南缺乏有領袖威望的革命黨主事，因此譚延闓被公推為都督。但是政潮起落，譚總是不安於位，二十年代初被軍人趙恆惕以「聯省自治」的名義排擠出湘，徹底離開湖南政壇。此時譚氏才四十歲，為今後事業計，決心投效國民黨。

孫中山原本對依違於廣州和北京之間的譚延闓並不信任，但是假道伐虢，要北伐就必須借湖南做北上通道，所以之前他倚重程潛，如今譚氏來奔，孫更要藉助其影響。因此北上之前他部署，北伐名義上由程潛領導，但主攻者為譚及追隨他的「建國湘軍」。為了名正言順，大本營特任譚為湖南省長。而程潛的任務則是率偏師入贛，做譚氏的戰略策應。

這場北伐之戰打了一個多月，廣州軍隊不敵趙恆惕、陳炯明聯手，慘敗而歸。此後，譚氏再也沒有直接掌握過軍隊，而程氏也漸漸退出了軍事決策中樞，安守於部隊長一職。1925年7月，在大元帥大本營的基礎上成立國民政府，屬下所有軍隊都改編成國民革命軍；半年以後，程潛所部也被編成國民革命軍第六軍，程氏任軍長。

和程潛相比，資歷較淺、年齡尚輕的蔣介石已經是廣州政府的軍事首腦，而程自己反而屈居為軍長。但他不忮不求，反而愈加兢兢業業地開展練兵整訓，以面對即將而來的北伐。此時，有個老朋友對他幫助越來越大，那就是第六軍黨代表兼政治部主任林伯渠。

早在護法戰爭程任湖南省長期間，林就是他的財政廳長。如今兩人合作更加親密無間。1926年「三二〇」事變後，蔣介石開始排擠共產黨員，林就是中共成員，而程潛毫不介意，甚至歡迎陸續離開蔣氏嫡系第一軍的中共黨員都來第六軍做政工幹部。

然而，這種越來越左傾的面目，不由引起蔣介石的疑懼。甚至新投身國民政府的新桂系李宗仁對其也疑慮重重。問題終於在北伐戰爭開始後發生了。1927年3月23日，第六軍攻下南京，當晚城中就爆發嚴重騷亂，英美日等國領事館遭到攻擊，金陵大學副校長被殺。停泊在長江下關江面的外國軍艦遂以「自衛」為名炮擊北伐軍，雙方開始混戰，場面一時難以收拾。

蔣介石同新桂系曾是盟友

其後事件雖以蔣介石親臨現場處置而告和平解決，但南京城裡已經流言紛紛，認為事件是由共產黨策動。蔣介石顯然認可了這一說法，其後明令通緝林伯渠，就是試圖要坐實「共產黨作亂」這一罪名。

其後的程潛愈加小心翼翼。此時蔣和武漢國民政府已經分裂，後者密令程氏逮捕蔣介石，程不願意。但因為南京事件，程已經失去了蔣氏信任，因此只能投到武漢門下。到了七月份，武漢政府開始「分共」，然後聯合李宗仁逼蔣介石下野，如此，「寧漢合流」，程潛也成為了新組成的南京政府的國府委員，重新成為中央大員。其後又設立湘鄂臨時政務委員會，程潛任主席，於是他成為了手綰湖南湖北兩省軍政大權的「湖廣總督」。

1928年初，蔣介石東山再起，掌握了國民黨中央的軍政大權，並倡言再次北伐。這反而引發了李宗仁除掉程潛的動機。

簡而言之，當時的國民黨控制區有五大政治中心，分別是南京、廣州、太原、鄭州、開封、武漢。南京是中央所在，後三者分別為李濟深、閻錫山、馮玉祥等地方實力派所控制。但武漢的情況就相當複雜。在實力上，李宗仁的新桂系的勢力除佔有根據地廣西外，還領有兩湖，但名義上程潛卻是湘贛的地方首長。而且國府馬上要組成「二期北伐軍」，南京是以蔣介石為首的第一集團軍，開封是以馮玉祥為首的第二集團軍，太原是以閻錫山為首的第三集團軍。那麼問題來了，以武漢為基地的第四集團軍，究竟應該誰當家？

李宗仁當然認為自己是當仁不讓的人選，但其資望履歷遠不及程潛。怎麼辦？只有搞「突然襲擊」。1928年5月，國民政府特任李宗仁為第四集團軍總司令，國民黨中央任其為武漢政治分會主席。李當即召集新桂系和兩湖軍政大員開會，以「素行暴戾，好亂成性」這種毫無依據的罪名軟禁程潛，並請求國府褫奪其本兼各職。同時，程潛一手創建的基本部隊第六軍也遭解散。有歷史學家評論道：「程潛在中國政治舞台上再也沒有可資憑依的實力了。」

歷史的伏線再次顯現其莫測的威力。二十年後，李宗仁憑藉著類似的「小動作」，逼退蔣介石而謀得「代總統」大位，使得當時主持湘政的程潛新仇舊恨，湧上心頭。他最後決定脫離國民黨政府而擁護中共，其對於李宗仁及其新桂系的厭惡，是一個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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