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誕：是犬儒，也是自救
東大寺
在本季《吐槽大會》快要落幕的時候，我想講講節目的策劃人——李誕。
《吐槽大會》每期會請上一些嘉賓，以輪流單人脫口秀的形式，對在場嘉賓包括自己的負面報道進行吐槽。過往的熱點被重新編排包裝成新段子，段子之間鋪陳串連，由不同身份的人風格迥異地表現出來。
但也是這一點，被觀眾詬病，許多嘉賓並不專業，又缺乏幽默感，把握不好說話的節奏、語速，達不到逗人的效果，顯得比較尷尬。原因在於，嘉賓並不是真的在做脫口秀表演，而是在背節目組所提供的台本。沒錯，《吐槽大會》的段子都是提前寫好的，所有段子都出自節目策劃人李誕之手。
《吐槽大會》里，李誕說話痞里痞氣，站沒站相坐沒坐相，弔兒郎當，講的都是明星八卦，很容易給人留下膚淺低俗的形象。在接受央視專訪的時候，主持人多次嘗試將社會學工作者的帽子戴在李誕的頭上，然而他都拒絕不接，稱自己只是一個脫口秀演員，目的只是能讓觀眾笑，僅此而已。
在我看來，這已經不是藝人打造中的人設問題，也不是謙虛，他想要活得流於表面，這是一個曾經的文藝青年，經過幾多嘗試之後，轉變成了一個極端的犬儒主義，「犬」是他油嘴滑舌的生存方式，「儒」是他所擁有的知識積澱，背後隱藏的是虛無主義。
李誕的專業是社會學，他研究口語傳播，自己做大眾娛樂，能寫好幽默的段子，也能將它演繹得生動。每個嘉賓上台演講的短短几分鐘，是他在台下大量閱讀新聞、評論，觀看視頻、資料的濃縮。才華與勤奮並存的稱號賦予他再適合不過，但他自己卻不認為這叫做努力，他說這只是以賽代練，也不是熱愛什麼，他只是熱愛工作，脫口秀變成了工作，那就盡最大可能說得好笑。
這種說法，當然只是出自他自己的語言體系之下，未必是你我所能讀出的那種無情。這看似非常缺乏自我的一種說辭，恰恰反映出他曾經對自我的苦苦追尋，經歷幾番周折之後，所得到的最適合自己的頓悟。李誕信佛。
高中的時候，李誕開始接觸佛學，但那時的他很憤怒，是知識分子的憤怒，並且享受隨之帶來的晦澀和悲傷，也反叛也搖滾，寫很多詩，有自己崇高的理想，憤世嫉俗。
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在火車站聽到的一次談話。那時候他沒什麼錢，買回家的火車票要排好長好長隊。忽然就聽見後面有個人在跟另一個說，自己有關係能直接拿到火車票，讓他也別排隊了。李誕聽到後，突然就覺得特別沒勁，這世界根本沒法改變，他再也不想當知識分子了。
現在，他把以前寫的詩全刪了，不再慷慨激昂，取而代之的四大皆空的無所謂，是膚淺的玩世不恭，許知遠說他這是庸俗化的佛學。誰說不是，你也可以說他這是被規訓、被現實俘獲、對社會妥協。你也可以質疑，形式哪有這麼嚴峻，非這樣不可？
連他自己都承認，自己太過懦弱了，不敢像真正的知識分子那樣，一頭扎進文學創作。他只能去尋求自洽，做點自己有把握的事情，而把人逗笑這件事，他有把握。他的幽默觀是，不用深刻，不用高級，只要好笑就行。
但不能用我們所認知的「不深刻」「不高級」，去理解他的幽默觀。《脫口秀大會》是另一檔區別於《吐槽大會》的脫口秀節目，它的主題不囿於明星八卦，而是涉及社會的方方面面。
後台採訪的時候，李誕多次說到，一些主題的初稿寫成後，他覺得太刻薄太黑色，最後決定要推翻重來，以觀眾更能接受的方式，你聽《脫口秀大會》里他講的段子，笑完之後，還能有些思考。
所以他的「不深刻」「不高級「，是他自己將尖酸銳利做了潤滑。一旦在舞台上說了個嚴肅點的觀點，隨後便會用他的「社會笑」來消解掉這樣的嚴肅，然後擺擺手對觀眾說，「算了，不諷刺你們了「。
在跟許知遠的對話中，李誕說，自己把想講的都講了，只是會用幽默的方式，將氣氛緩和。他覺得在任何時代，快樂都是永恆的，不該跟自己過不去，也不該給別人添堵。他覺得人是社會的動物，是為別人而活。
可以察覺出，李誕的人生觀異常的消極，但世界觀卻宏大，他可能是真軟弱，不然也不至於千方百計地尋求中庸，尋求自我的救贖。外表也尖銳的人，其實是命好，許知遠現在也年輕。
我想到很多年前，劉德華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坦言很羨慕梁朝偉，有挑片子的眼光，並且只當演員，不用在意其他，而自己沒挑好片子，很對不起觀眾。
是劉德華不會挑片嗎？顯然不是，你看他投資的電影，《瘋狂的石頭》《香港製造》《桃姐》還有《我的少女時代》，哪個不是誠意之作，口碑極佳？這足以說明，劉德華審美並沒有問題，他能辨別好片爛片，而為什麼接演那麼多爛片？劉德華曾透露，是為了報恩。
他曾有過一段非常困苦的負債之路，許多朋友毫不猶豫地伸出援手，陪他度過難關，後來他們邀他出演，劉德華連劇本都不看，就會直接答應下來。他說過，有時候也很痛苦，交的朋友不是個個天才，人本質再好，做不來的還是做不來。但沒辦法，人情總是要還，關係需要維持。
從後來劉嘉玲的隻言片語中，我們可以窺見，梁朝偉是個無需顧忌日常瑣事的真藝術家，這不是命好嗎？在藝術中迷失掙扎也是命好，好過有藝術追求卻要被迫委身人情的兩難。
李誕說，他現在有點看不起知識分子，我覺得他是認命了，覺得難以企及，有些憤恨。然後他說，我排斥那些深刻的東西，我就想流於表面。他真的流於表面了嗎？我不這麼認為，他並沒有停止，他還在探尋，他只是不那麼說了，不表現憤怒了，不針鋒相對了。
他現在堅稱自己是個詩人，但這種論調，就像他總說我們喜歡他是貪圖他的美貌一樣，這是戲謔。至少在他女朋友黑尾醬拍的照片里，他還在看《利維坦之書》，還在讀波列斯拉夫斯基。我真認為他還是個詩人。
他在心裡給自己留了塊凈土，然後對大眾說，不用深刻，不用高級。他不該受知識分子鄙視，他只是自救；也不是說他活得多明白，他就是找到了自己的活法。
live中的粵語翻譯：
接下來這首歌我自己堅持要唱，那麼這首歌……你們有沒有買場刊？有沒有買場刊？沒有啊？為什麼不買啊？裡面有很多漂亮的照片的，呵呵呵，也不是很貴吧？OK，算啦，因為我接著要唱的這首歌呢，裡面有很多……嗯……呃……有很多是國語的，我怕大家不明白，但是在我的場刊裡面有歌詞，但我現在還沒有字幕，所以我不知如何是好，不過我依然堅持要唱，那麼可不可以說下這首歌是說什麼的呢？『僅哪』，說了很多我自己的心聲啦……陪我……呃……比如說算命，『僅啦』，人們說我四十多歲時，老公就會有有外遇。呃……不明白也不要緊，先聽，可好？——出路。
校對：曾柚
粵語翻譯：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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