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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蛙兒子蛙兒子」地叫,你怎麼就知道人家一定是男孩子?

編輯:Ent,錦衣Reload

前不久,一隻綠皮兒無表情且行蹤不定的蛙隨著「旅かえる」的走紅成為了朋友圈主角,人們一反常態開始對這個像電子寵物一樣的佛系遊戲著迷,到處都是養「蛙兒子」的「老母親」。「哎呀,兒子又走了,啥時候回啊。」「兒子又給我寄明信片了!」「我兒子就特別宅,老不出門,像我。」

出門旅行的一隻蛙!圖片來源:旅かえる

在這隻蛙兒子給我們帶來期待和驚喜的同時,我不禁想問,為啥全是兒子,就沒有養「蛙女兒」的么?明明是一隻性別性向不明、個人信息缺失的兩棲類,為啥大家都覺得蛙是個男孩兒。

好吧,「男蛙旅遊,女蛙正忙著補天」的冷笑話先擱在一邊兒,咱們來認真探討一下這個事情形成的原因。

1

刻板印象,還是文化作祟

微博上也有對這件事的討論,許多人也給出了自己的理由。有的理由一看上去就非常性別刻板印象啦,比如「青蛙很醜、但女兒不該這麼丑、一定是兒子」,「只有男孩才會到處跑、女孩沒有這麼浪、一定是兒子」——誰告訴你只准男孩兒丑(作者也很醜)、只准男孩兒到處跑啦?但有的理由,看起來也是成立的——那就是我們心目中的青蛙,和某個性別形象聯繫起來了

我愛浪,我爬牆,所以我是個好男蛙?圖片來源:旅かえる

「青蛙王子」是被提到次數最多的理由之一。畢竟,如果一個有特定性別的動物角色(通常是主角),比如青蛙王子,有足夠大的傳播基礎,那麼這種聯繫很有可能會成為一種文化上的約定俗成一個老鼠會是什麼性別?米老鼠的存在可能會讓你覺得小鼠恐怕是男性;而相比之下,配角米妮的存在感就小多了。

但事情也沒有這麼簡單。我們回想一下迪士尼以動物為主角的動畫片,是不是發現,女性動物作為主角的情況實在是少之又少?(提小美人魚的都給我出去……)辛巴是男的,斑比是男的,雷米(《料理鼠王》)是男的,尼莫(和他爸,《海底總動員》)也是男的。雖然我們都曾在兒時或者作為大人享受於其中、並沒有考慮到男女性別比問題,但是當你把所有的角色加起來數一數,就會發現可能有問題。女性除了公主,就是配角;而發展出人格、進行歷練探險的動物們,卻大概率是雄性

我並沒有指責任何一個動畫忽視女性的意思,而是想說,這些文化意向的性別不均,是我們性別概念形成的潛在因素

熱血動漫大部分為男性角色 圖片來源:http://m.onepiecefc.com

早在 70 年代,就有人研究分析了卡通動畫里的角色性別分配,以及各個性別的角色在卡通里的地位(主角、配角,有台詞、無台詞等等)。研究者 Sternglanz 和 Serbin 發現,女性角色在卡通中出現的頻率比男性角色顯著要低,而且在「追逐、冒險」等門類的卡通中,女性角色幾乎沒有。有的卡通中,甚至一個女性角色都沒有,然而卻並沒有無男性角色的卡通。儘管隨著社會的進步、性別意識的增強,以及卡通的豐富多樣化,這種態勢有所好轉,但對於性別的刻板印象依然在各種作品中普遍存在。

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在於遊戲和虛擬作品中,對於女性角色「性徵」的強調。果殼曾經發過一篇文章,探討過為什麼遊戲里的角色都是大胸細腰(http://www.guokr.com/article/442188/ )一事。在遊戲中的女性角色很少成為主角,而且身材形象大多都是豐胸細腰的「理想型」,而且衣服通常都比較暴露、比較女性化。

雖然現在的 RPG 遊戲中,為了炫耀遊戲視覺效果的各種奇裝異服,都和「戰鬥」沒有半點關係;但即使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去掉,女性的服飾還是更加「不現實」一些(為什麼一個女英雄需要穿著高跟鞋打架啊你告訴我?)。一項針對遊戲雜誌上兩性角色的研究就顯示,「性感」的女性角色佔到了全部女性角色的60%,衣著暴露的佔到了39%,而男性角色的這兩個比例分別只有1%和8%。人們也較少談論男性的外表,而傾向於將女性的形象作為一種談資來消費

某遊戲宣傳圖。圖片來源:Tpye-Moon

這就造成了,在虛擬角色中,女性角色需要用女性化的外表、女性化的裝束,來大聲地告訴玩家或者觀眾,「我是女的!」而男性角色則沒有這個考慮。這跟公廁標誌有異曲同工之妙——男性就是一個「人」,而女性則需要穿上裙子。也不是每個女性每天都穿著裙子的啊!儘管公廁符號早已變成約定俗成的工具性沿用,但由此也可見女性的存在,多多少少都是被「性化」的結果需要一種「表徵」

想想看,如果你要設計一個女蛙,你會怎麼辦?給蛙頭上加個蝴蝶結?穿個裙子?還是畫個紅唇?男蛙呢,什麼都不用,只把它裸體地放在那兒就好了。

2

歸根結底是語言問題?

不要以為這些虛擬的性別形象對人現實中的思維產生不了作用。大量的研究表明,在接觸了「性化」「刻板印象化」的形象之後(比如實驗中,讓小孩子看帶有強烈性別刻板印象的卡通片,再進行一系列的測試),人們對於性別刻板印象的認知會加深。當男性作為一種「默認性別」而存在的時候,人們自然也會將原本性別無涉的東西,通過各種腦補加上自己的性別認知、乃至性別偏見。

「不可見的女人。」圖片來源:theradicalnotion.com

為什麼呢?如果歸根結底,答案多半會指向我們社會中多多少少存在的「男性中心」傾向(Androcentrism,andro 是古希臘語中男性的意思)。長期以來女性作為第二性的存在,使得我們的世界完全建立在男性經驗的基礎上,以男性為觀察對象、以男性作為判斷標準,而女性是需要被區別提出或者區別對待的對象。當一個男性司機被捲入車禍時,我們會說「一個司機」怎樣怎樣;而這個司機若是女性,我們很可能會揪住性別做文章,「一個女司機開車出事兒了……你看,女司機不行吧」。如果新聞題目是「某地理科狀元考上北大」,那麼多半是個男生——我們總會聽說「女狀元」,而不會專門拿出「男狀元」這個名詞。

「女司機」總是大眾調侃的對象

男性這種「默認性別」深刻地滲入到了我們的認知中。實際上,我們的語言,許多時候也是「男性中心」的。

知識點

在英語中,somebody 的對應代詞是 he;man 既泛指人,又特指男人,進而大量的複合詞,例如 mankind,fireman,spokesman 等等,都不免帶有「男性氣質」

西班牙語里的 chico 是小男孩,也可以指小孩子們。在德語、法語等辭彙分陰陽的語言中,這種「默認為男性」的傾向則更加明顯——很多我們現在看來中性的概念,冠詞、後綴都紛紛指向男性。

德語里所有後接 -er/-or 的表職業的詞,都統統是陽性(der 作為冠詞,變格也會不同)。

在法語里,一群人里只要有1個男人,人稱代詞就變成陽性複數。在語言里,很多時候男人(men)「真包含」了女人(women)

語言潛移默化影響著我們。圖片來源:dubeat.com

語言的性會怎樣影響我們的認知呢不要小看了這些詞語對我們潛意識的影響。語言學家和心理學家都做過不少實驗。在一項研究中,實驗人員給讓被試做一系列語言任務,然後讓他們給一個完全中性的卡通形象命名。實驗發現,不同語言的被試對於卡通形象的命名有很大分別,而這正折射出不同語言對人們思維的影響。

用 mankind、he 等等的英語使用者的思維更加男性中心。

而完全依靠通性辭彙描述中性事物的卡里提雅那(Karitiana)母語者(一種亞馬遜土著語言)則沒有顯示出這樣的傾向

德語法語等有陰陽詞性的母語者,會更有可能將一些與性別無關的東西與某個特定的性別或者性別特質連接起來——德語母語者會用美麗、優雅、脆弱、平和來形容橋,而西班牙語母語者會用巨大、危險、長、強等意向,只是因為德語里的橋(die Brücke)是陰性,而西班牙語是陽性(el puente)。

這種印象,不因他們改說另一種語言——比如英語——而改變,說明這種歸性已經隨著母語者的使用習慣刻在腦中了。這些論點,也被「語言決定論」的學者所支持——語言會影響思維方式

(如此來講,德語使用者來玩旅行青蛙,更有可能會覺得自己養了一個 「蛙兒子」——der Frosch嘛。)

3

需要更改我們的語言嗎?

的確,我們的社會是男性中心主義的,漫長的父權歷史讓我們從思維方式到語言都難免偏向男性,或者將男性當做所謂的「默認性別」。然而,我們要怎麼做才能拔除這些偏見呢?把我們平日里說的話都改掉,有可能嗎?比如,發明一個既不是「他」也不是「她」的新字來指代沒有特定性別的人,或者在各種場合使用同時使用「他/她」?

英語和德語正在展開一場轟轟烈烈的「中性化」運動。英語世界正在力推一種 「性別包容」(gender inclusive)的寫作原則,盡量替換一些有明確性別指征的詞為中性,比如把 spokesman 換成 spokesperson,fireman 換成 firefighter 等等。70 年代之後的德語發明了一種性別包容的後綴格式,例如說「觀眾們」(Zuschauer)的時候,會用「ZuschauerInnen」來同時表示男女(Zuschauer, Zuschauerinnen);或者「醫生」(Arzt)寫成「Arzt/in」。

修改語言中的性別詞在西方國家引起熱烈討論。圖片來源:Merriam-Webster

然而也有對此持保留態度的。法語,特別是法國人說的法語,是比較頑固的一種語言。在一戰時期女性紛紛走上職場替代上戰場的男性的時候,法國媒體陷入了「是否應該將各類職業換為陰性」的恐慌。Docteur 可以有,但是 doctoresse?難以想像。即使今天,法國第一本「性別包容」的教材被推出之後,也面臨著相當大的阻力。法國教育部長讓-米歇爾·布朗克(Jean-Michel Blanquer)就指出,語言是小孩子們成長的基石,是我們需要牢固提供的,不應該隨意改來改去。法國科學院的措辭則更加強烈,認為強行性別中立,只會製造混亂,分裂長久以來存在的法語共同體。

關鍵是,對於語言決定論的觀點,也並不是沒有反對的聲音;現有的研究,還遠談不上透徹。質疑者會認為,語言只是交流的工具而已,對思維無法產生決定作用;而性別包容,也應該從社會的其它方面下手。

我家小呱可以是女裝大佬,也可以是小姑娘呀。圖片來源:旅かえる

總之,即使有影響的話,這種影響也是潛在的,大多數人也不會有意識地做出帶有性別偏見的判斷;就像大部分人看見一隻醜醜的、到處跑的蛙,就會代入男性的想像,而不是說我特別喜歡兒子做夢都想要個兒子啥的。在一個佛系的遊戲里,把蛙清一色地當兒子養,固然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然而,正是因為這種偏見的潛在性,我們或許得多一個心眼,來審視我們「習以為常」的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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