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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味地黃丸的前世今生

六味地黃丸的今生大家都熟悉,是一個滋陰的經典方,如同仁堂六味地黃丸的說明書上的介紹是「本品滋陰補腎。用於腎陰虧損,頭暈耳鳴,腰膝酸軟,骨蒸潮熱,盜汗遺精。」但既然它有前世,則其前世是一個什麼角色呢?

國人對六味地黃丸的熟悉程度大抵就如對七品芝麻官一樣。凡中國人,不管他(她)對中醫是否理解或喜歡,不知道六味地黃丸是補腎葯的極少,皆因腎虧的觀念給國人的印象太深刻了,老也怕虧,少也腎虧,壯也怕虧。

十幾億中國人中,至少有十億是中醫補腎葯的潛在市場人口。誰說中醫難懂?不就是一個文化語境問題嗎?造成現在的文化語境,如何問責也問責不到中醫身上吧?

六味地黃丸的常解方義

稍懂中醫的人則知道,腎虛還得分辨精、氣、陰、陽不同的虛而補,而六味地黃丸是補腎陰的,這點似不容置疑。

六味地黃丸確能補腎陰,筆者並不懷疑,但此方是否以補陰為主,卻是值得思疑或商榷的。

先看此方常解:重用熟地滋陰補腎,填精益髓,為君葯。山茱萸補養肝腎,並斂肝陰,山藥補益脾陰,並能固腎,共為臣葯。三葯配合,腎肝脾三陰並補,是為三補。

澤瀉利濕而泄腎濁,並能減熟地黃之滋膩,茯苓淡滲脾濕,並助山藥之健運,與澤瀉共瀉腎濁,丹皮清泄虛熱,並制山茱萸之溫澀。三葯稱為三瀉,均為佐葯。六味合用,三補三瀉,其中補藥用量重於瀉藥,是以補為主,肝脾腎三陰並補,以補腎陰為主。被譽為「滋補腎陰祖方」。

此解即使沒大謬也當有小錯。

首先,作為一個補益之劑,藥味上三補三瀉,補瀉平均,就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比例不協調的奇怪感覺。

其次,三補名不符實。這裡,熟地滋陰補腎是實;山茱萸斂肝陰也是實,但補養肝腎卻是虛,此葯並不太具補力,即使強解為微兼有補,由於其性偏溫,也談不上具補陰之功;山藥補益脾陰,並能固腎基本屬實,但嚴格來說山藥補陰之力較弱。

因此,除三補共用的習慣外,臨床醫師一般較少把它當作獨立的補陰葯來用。同時,補脾陰之說也有點怪,因為脾為陰土,喜燥而惡濕,並不怕陰虛,其出現陰虛的機會最少,何以要補脾陰而不補它臟之陰而助腎?因此,三補充其量只有兩補,若不太厚道的說,只能算一味半的補力。

再來,三泄就更怪異了,丹皮清泄虛熱基本上說得過去,而茯苓淡滲脾濕就明顯與山藥補益脾陰自相矛盾,若脾陰虛,僅用山藥都嫌不太夠力,現在來一個利水的茯苓,這不是開玩笑嗎?利水則傷陰,這是常識。張景岳的左歸丸之所以去掉三瀉,就解釋為:「今之人慾用之補陰,而必兼以滲利,則焉知補陰不利水,利水不補陰,而補陰之法不宜滲。」

茯苓尤嫌不足,再來一個利水更強的澤瀉利濕而泄腎濁,不但是畫蛇添足,更是添亂了。如果僅從藥味多少來看,兩補陰,兩利水,此外一斂陰一瀉火,則六味地黃丸還能餘下幾分滋陰力。若雲怕滋陰葯過於滋膩,故輔以利水滲濕之品也不大通,因為慣常的做法是加行氣葯,如陳皮、砂仁,而不是以滲利之品。

因此,現時的方解,實屬先確定六味地黃丸為補陰方這個基調下的強解,是觀念先行下的論證。也就是說解者怎麼也得論證成有補陰功效,故有難以自圓其說之處。

六味地黃丸為何有補陰之功?

或問:六味地黃丸臨床確有補陰之功,這又如何解釋?答曰:

其一、熟地分量較大,因此,補仍大於瀉,這是要承認的。

其二、得益於其丸劑劑型,丸者「緩」也,丸劑有助補益葯的緩慢發揮,而無助於利水葯的沖盪。不信,您用同樣的分量比例開成六味地黃湯試試,湯者盪也,湯之劑更有助利水葯之下泄,而不利於補益葯的緩慢建功,其效立減。

其三、六味地黃丸本為補精之方,是通過補精而化陰,或陰精並補而見功的,純粹從補陰角度論,其效如前述,不足以服人。

六味地黃丸本為補精方

六味地黃丸本為補精之方(前世),通過補精而化陰之據如下:

本方由金匱腎氣丸減附子、桂枝化裁而來,出自宋代兒科專著《小兒葯證直訣》。書載主治:

「兒本虛怯,由胎氣不成,則神不足。目中白睛多,其顱即解,(囟開也),面色白。此皆難養,縱長不過八八之數。若恣色慾多,不及四旬而亡。或有因病而致腎虛者,非也。又腎氣不足,則下竄,蓋骨重惟欲墜於下而縮身也。腎水,陰也,腎虛則畏明,皆宜補腎,地黃丸主之。」

「治腎怯失音,囟開不合,神不足,目中白睛多,面色白等方。熟地黃(八錢)山萸肉乾山藥(各四錢)澤瀉牡丹皮白茯苓(去皮各三錢)上為末,煉蜜丸,如梧子大,空心,溫水化下三丸。」

明眼人一看就知,以上癥狀描述基本是小兒生長發育不良的腎精虛之候,順此思路,小兒立遲、行遲、發遲、齒遲、語遲的「五遲」證之治亦沿用以此方。

金匱腎氣丸中除桂枝、附子以外的六味葯並不完全等於六味地黃丸。後者除移去桂枝、附子外,更以熟地黃置換了原方中的乾地黃,目的在於增強補精之功。

六味地黃丸的方義原解

重用熟地為君,填精益髓,滋陰補腎;配伍山茱萸養肝澀精,山藥補脾固精,兩葯都可協助熟地以充復腎中陰精,共為臣葯。又配澤瀉之瀉腎濁,並防熟地之滋膩;丹皮舒養肝氣,清伏火,並制山茱萸之溫澀;茯苓增益氣化,健脾滲濕,使脾氣運轉以助山藥之補脾,共為佐葯。澤瀉引葯歸就腎經,為使葯。

茯苓

茯苓之用,本自金匱腎氣丸。仲景用藥,多參《神農本草經》。其云:

「味甘,平。主胸脅逆氣。憂恚,驚邪恐悸,心下結痛,寒熱,煩滿,咳逆,止口焦舌干,利小便。久服安魂魄養神。」

《藥性解》註:

「既能滲泄燥脾,似不能生津已,潔古何為稱其止渴?良由色白屬金,能培肺部,肺金得補,則自能生水,且經曰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焉。誠以其上連於肺,得肺氣以化之,津液從之出耳。」

方解中茯苓增益氣化之功據此而來。

澤瀉

澤瀉:《神農本草經》:

「味甘,寒。主治風寒濕痹,乳難,消水,養五臟,益氣力,肥健。」

《本草崇原》註:

「澤瀉,水草也。氣味甘寒,能啟水陰之氣上滋中土。主治風寒濕痹者,啟在下之水津,從中土而灌溉於肌腠皮膚也。乳者,中焦之汁,水津滋於中土,故治乳難。五臟受水谷之精。澤瀉瀉澤於中土,故養五臟。腎者作強之官,水精上資故益氣力。從中土而灌溉於肌腠,故肥健。水氣上而後下,故消水。」

則仲景用澤瀉似乎並不純粹在利濕。《本草衍義補遺》直接解為:「仲景八味丸用之亦不過接引桂附歸就腎經,別無他意。」持此見者不獨一家。故澤瀉引葯歸就腎經,為使葯之解由此而來。

丹皮

丹皮:《神農本草經讀》曰:「牡丹為花中之王,乃木氣之最榮澤者,故能舒養肝氣,和通經脈,與芍藥功頗近。」故丹皮增一舒養肝氣之解。

六味地黃丸如何變成滋陰方呢?

六味地黃丸是如何從補精方變成滋陰方的呢?金元劉完素、朱丹溪之後,清熱養陰之風日盛,已為其轉型埋下伏筆。到明代,當時的中醫非常推崇「腎」的作用,名醫薛己最善補腎,他主張腎陰虛用六味地黃丸,腎陽虛用八味地黃丸,其實踐對後世醫家有較大的影響。至李中梓《醫宗必讀》一提出「腎為先天之本」後,補腎更成時尚。

再者臨床上陰虛可見於五臟六腑,精虛僅獨見於腎,因此,補陰的需求就大於補精,於是六味地黃丸為適應市場之需搖身一變而成了滋陰方。而且轉型成功得出乎意料,一不小心就成了滋補腎陰的祖方,「無心插柳柳成蔭」,可謂歪打正著。

則六味地黃丸的履歷為:從宋至明這一段時間,主要作補精之用(前世);明始及後,主打補陰市場(今生),其補精之效漸被遺忘。

不妨再看其現代藥理:六味地黃丸具有顯著的增強免疫、抗衰老、抗疲勞、抗低溫、耐缺氧、降血脂、降血壓、降血糖、改善腎功能、抗化療藥物毒副作用、改善植物神經系統功能紊亂、促進精子生成及提高精子活動率、增強性功能、促進新陳代謝及較強的強壯等作用。

為何六味地黃丸效用大?

以上作用,光是補陰功效能完全解釋嗎?因此,該葯之效當是陰精並補。這也同時可以解釋,為什麼一些對中醫一知半解,不辨寒熱,僅把六味地黃丸當補腎的通用方來用也往往見效,且副作用不大。

一則全方性平(熟地微溫、山茱萸溫、山藥平、澤瀉寒、丹皮微寒、茯苓平),平和之劑則藥力和緩,副作用也不大。二則陰精並補,精又可化氣,則腎精、氣、陰、陽四種虛,該方竟管了三種。若以此定位,六味地黃丸今後的市場還可以更大。

這裡又引出另一個問題,既然其原從補精方轉型而來,本身又性平,則滋陰之力何來?如果按三補三瀉之解則該方補陰之效如前述,的確不強。但若茯苓解作增益氣化之功,澤瀉以「仲景八味丸用之亦不過接引桂附歸就腎經,別無他意」為解,則補之力增而瀉之力減。

能補陰就不足為奇了。但其功平和而緩卻是事實,因此,才有了知柏地黃丸、杞菊地黃丸、麥味地黃丸、七味都氣丸之加味。加不同的藥物,固然有因應不同主治之需,亦未嘗沒有增強其補陰功效之意。至左歸丸完全去掉三瀉而再加它葯,這種意思就更明顯了。

或疑,既雲滋陰力不強,如何能成滋補腎陰之祖方?須知祖方者,不在其強,而在其可加、可變、可法。就如三爻卦簡單,卻是六爻卦之祖,六爻卦均從三爻卦之疊、之變、而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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