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貧困戶被幫扶心路歷程「三步曲」：歡迎感動、難以互動、不滿衝動
提示公務員高參(原「公務員內參」)——無內涵,不參閱!
和不少扶貧幹部交流，發現隨著扶貧工作的逐步深入，一部分貧困戶在被幫扶過程中心態經歷了這樣「三步曲」變化：
精準扶貧的衝鋒號，使千千萬萬扶貧幹部走出機關、走進農村、走入農戶，投身到這場前所未有的戰役第一線。在這場戰役中，他們舍小家、為大家，深入群眾，夙夜在公，辛勞付出。熟悉農村環境的，時不我待、示範引領；不熟悉農村環境的，積極學習，儘快適應。用自己的聰明才智去改善農村面貌，去幫助那些生活貧困的弱勢群眾。
風華正茂的他們，用自己的一片愛心和一腔赤誠，為扶貧攻堅默默努力著、奉獻著。這其中，有的人經常吃著速食麵加班到深夜；有的人父母患病不能床前盡孝；有的人半年不能和愛人孩子吃頓團圓飯……更有的人不僅流汗流淚、還流血，瞬間燃燒了自己的青春，獻出了年輕寶貴的生命（據報導過去3年，全國已經有100多名幹部在脫貧攻堅中犧牲），令人感動、叫人心痛。作為扶貧幹部，嘗遍了酸甜苦辣，既有無悔的付出，也有成功的喜悅，更有難言的鬱悶！
而這難言的鬱悶有譬如上級政策的朝令夕改、經常做無用功，還有貧困戶的前恭後倨、欲求不滿。和不少扶貧幹部交流，發現隨著扶貧工作的逐步深入，一部分貧困戶在被幫扶過程中心態也經歷了這樣「三步曲」變化。
一、雙手歡迎，不勝感謝
幫扶幹部出入貧困戶，給這個幾乎鄰居都很少登門的庭院帶去一股生機、一片愛心。除了言語上的關愛、人格上的尊重，更有物質上的溫暖。讓「久在鬧市無人問」的他們心生感動——很長時間沒被這樣高看一眼、厚愛一層了。
二、時間一久，難以互動
隨著駐村時間的推移和入戶次數的增多，有的貧困戶慢慢地從熱情好客、笑臉相迎演變成帶答不理、冷漠相待。出現這種情況大概有三個原因：一是幹部們不再每次入戶都帶慰問品、慰問金了。因為好多慰問的東西都是幹部自掏腰包的。哪怕是送兩箱奶、幾斤水果，送上一次、兩次、三次尚可，可因工作需三天兩頭的入戶，每次都送東西，誰受得了？有的幹部說，給自己父母送東西都沒有這麼勤。但有的貧困戶不理解：你是來幫我的，不送錢送物，你幫我什麼？不送東西，以後別來了。二是接連不斷、反反覆復的入戶摸底、填表、簽字等讓他們厭煩了。一開始入戶，因為給東西還能配合，還有個新鮮感，後來不給東西了，還老讓他們填表簽字、記政策條文，本來腦子就不好用，誰記得住啊？有的說：記這些東西，還不如讓我去刨二畝地來的痛快。我要是有這兩下子，還是貧困戶嗎？這就像讓張飛拿繡花針，豬八戒耍金箍棒，有點為難人呀！抵觸心理越來越深，態度也越來越差。三是隨著對扶貧政策的了解，貧困戶們也知道，扶貧是上級交給幹部的一項政治任務，並且有許多考核指標，他們必須干好。我配合的好是情分，配合不好是本分。從一定意義上來說，不是幹部在幫助我，而是我在幫助幹部。如果他們要是對我不好，上級領導來了，我說上兩句不滿意的話，他們就吃不了的包子——兜著。輕則批評，重則處分。所以在幫扶工作中，有時看到幫扶幹部對貧困戶好言好語甚至低聲下氣，你不要奇怪。
三、要求更多，不滿衝動
隨著幫扶措施的逐步實施，有的發展了種植養殖，有的安裝了光伏，有的成為了電商，收入有了較為穩定的保障。但也出現更多的訴求、更多的矛盾。因為人的慾望是無限的。正如清朝一本書《解人頤》中所說：終日奔波只為飢，方才一飽便思衣。衣食兩般皆具足，又想嬌容美貌妻，娶得美妻生下子，恨無田地少根基。買到田園多廣闊，出入無船少馬騎。槽頭扣了騾和馬，嘆無官職被人欺。縣丞主薄還嫌小，又要朝中掛紫衣。作了皇帝求仙術，更想登天跨鶴飛。若要世人心裡足，除是南柯一夢西。
扶貧帶來的利益也讓一部分人胃口越來越大、要求越來越高。「我這個房子漏雨，給翻翻頂吧。」「好，這是應該做的。」「我這個電視太小了，看不清，換個大的吧。」「我的腿腳不好，行動不便，給買個電三輪車吧。」「夏天太熱了，別人家都有空調，能買一台嗎？要不咱低人一等啊！」……這些要求讓幫扶幹部們應接不暇、左右為難，稍有難色，便遭指責，「修房子那麼大的工程，花那麼多錢，都給解決了，這麼小的要求怎麼不答應？難道你們看人下菜碟兒？」「你不給我辦，等上級領導來了就告你狀！」前兩天更發生這樣的奇葩事：濟南市章丘區的一個副區長去慰問貧困戶，問該戶過年還有什麼困難嗎，該戶說：能給找個媳婦啵？
古人「衣食兩般皆具足，又想嬌容美貌妻」的說法真是未卜先知！更中了「古人誠不我欺」之言。古人還講：不患寡而患不均。在扶貧中因多寡不均引發的矛盾也不鮮見。因為幫扶責任人的所在部門財力和個人工資收入、家庭經濟條件等不同，條件好的幫扶責任人經常給貧困戶送些吃的、喝的、穿的，比如棉被，衣服，肉類，或家裡不用的小家電，而有的則只能量力而行，相比之下要少一些，僅送些水果、牛奶之類的。如果送的東西被貧困戶知道多寡不一、貴賤不同，後果很嚴重。「同樣是來扶貧，你看人家送了多少錢的東西，你看你拿的仨瓜倆棗，是你沒本事幫我，還是看不起我？」在某個村，當一個幹部把自己一家人忙活一晚上包的肉餡餃子送到貧困戶後，被貧困戶端到村辦公室，倒在了地上，「誰沒有吃過餃子？這不是埋汰我嗎？憑什麼給別人送雞鴨魚肉，給我送餃子？」大鬧一場，眾人尷尬。有一戶房子沒有吊頂，露著房梁。涼幫扶幹部門為其吊了頂，既隔熱防寒，又美觀，可好景不長，該戶因電路起火房子著了，便找到工作隊，「都是你們給吊頂弄的，要不房子也著不了，必須給重新修新的！」幫扶幹部無言以對，傷心不已。「這不是往嘴裡抹蜜咬手指頭嗎？當初為什麼要給人家吊頂，這不是犯賤嗎？」
我想今後的扶貧要逐漸模糊、淡化貧困戶的概念，不要使「貧困戶」這個詞成為某些人的「護身符」、「尚方寶劍」，這也是對他們的人格尊重。除了沒有勞動能力、無力自救、需要政府政策兜底的，有勞動能力的，必須將他們推向社會，激發內生動力。同時也不能一廂情願地人為拔高貧困群眾的素質，認為他們都是善良無辜、勤勞樸實的。認為只要扶貧出了問題，就是幹部的工作不到位、不作為，就要問責追責。如果每個人都能被幹部幫扶改造過來，那裡還會有「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說法？其實大家都清楚：弱勢貧困群眾從來就和善良無關，他們既不是惡魔，但也絕不是天使。貧困戶雖辛苦，但並不一定就是善良；貧困戶雖不易，但不一定值得同情。甚至有的貧困群眾在強勢面前是羊，在弱勢面前就是狼。而且魯迅有一句話：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譬如前面的例子。
當然，有著「三步曲」心路歷程的是少數貧困戶，大多數貧困戶也很自立自強，讓人幫的有信心、有希望。可是正是這少數貧困戶，傷害了幹部的心，影響了扶貧大業。個體的行為，如果孤立地看，並不會產生多麼嚴重的影響，而一旦這個群體的每一個人都這樣的話，是否會成為星星之火？而且《國語?周語下》中有「從善如登，從惡如崩」之語，意思是順隨善良就像登天一樣艱難，順隨惡行就像山崩地裂一樣迅速墜落。也就是老百姓常說的：學好很困難，學壞很容易。「張嘴三分利，不給也夠本」，如果大家都向少數壞的學，而且只要學就有好處可得，將會匯聚成一股逆流，對扶貧產生嚴重危害，此種情況不可不防。
精準扶貧，國家大事。扶貧必須要改變「幫扶幹部忙得熱火朝天、貧困戶在家等著拿錢」的上火下寒狀態，不能做飲鴆止渴的事情。如果貧困戶沒有「君子不食嗟來之食」的骨氣和勇氣，不能做到自尊自愛自立自強，那麼扶貧將永遠在路上！
（本文系公務員高參原創，作者：曉寒（特約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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