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圖志之豬肉本香

【題記】又到年關了，正是備年貨的時候，而且今天又是小年，所以發一篇舊文，再配上幾幅剛學攝影時拍的照片，以為紀念！

豬肉本香

文/龍門牙

春節臨近了，妻又張羅著要買本豬肉炸肉丸子，我知道她是吃不慣從菜市場買來的豬肉的，嫌那肉有股腥味。於是我就和妻開玩笑說：「要是我們自己養一頭豬就好了。」妻聽了就呵呵地笑了起來，然後將她小時候在農村養豬的故事，和每年臘月家家戶戶殺豬時的熱鬧場景講給我聽，這倒讓我想起了我小時候的一些經歷和見聞。

那時，我們家還住在城郊的陶庄村附近，周圍有不少的人家都在養豬。記得每年過完春節以後，大概在農曆的三月份左右吧？總會有人挑著擔子從我家門前經過，到附近村子裡去兜售小豬仔。所以有一年的春天，父親也乘興買了一隻小豬仔放到家裡餵養。可是，從沒有餵養過豬的父親，並不知道應該怎麼弄，以為給它搭個棚舍，然後每天喂點豬食就行了。但殊不知，有一天，一個與父親相識的老人問父親：「你家小豬劁了沒有？」

父親當時聽了有些莫名其妙，並不知道這「劁」是個什麼意思。因此，就往深里問了問，這一問才知道，原來剛捉來的小豬仔都是要閹割的，不然它長大了就會發情，那樣的話不僅影響到豬長膘，而且也會破壞豬肉的品質。

父親聽了這些就有些急了，因為小豬已經長到非劁不可的時候了，若再不劁真的要發情了。於是，父親就問老人哪裡有劁豬的，或是，什麼人會劁？但老人說，早就過了劁豬的季節了，做這種營生的人要等到明年才能來；且他也不知道這裡有誰會劁。

唉！這可怎麼辦呀？小豬一天天地在長大，怎麼能等得起呢？那兩天可把父親給急壞了，但是，俗話說：「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經過兩三天的考慮，父親決定自己給小豬劁。因此，他先去廠里用鋼鋸條做了一把鋒利的小刀，就像手術刀一樣得快。然後回來又與我母親商量，讓母親幫忙捉住小豬的後腿，他來動手做劁豬的手術。經過一番的折騰，在小豬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父親終於完成了他的壯舉；而我就躲在旁邊怯怯地偷看，看他們做完後，坐在長凳子上氣喘吁吁的模樣，那情形現在想來，就像他倆才為信徒舉行過割禮一樣，一臉的虔誠和幸福。

經過這樣的「割禮」之後，小豬萎靡了半晌，但很快就恢復了過來，又開始「吭哧、吭哧」地吃食了，這樣一來父母也就放心了，看來劁豬的手術是成功的。

春去夏來，豬草、西瓜皮、浮萍……再加上我們仨兄妹從食堂要來的泔水，小豬長得是越來越大，可是到了冬天，食物就不夠了。那時候，日子不好過，人都沒什麼可吃的，何況豬呢？眼看豬一天天地掉膘，父親焦急的要命，因此，就跑到附近的村子裡，問誰家有多餘的秕糠賣？但是，農村人家基本上都養著豬，哪裡有多餘的秕糠賣呢？後來過了一段時間，不知道父親從哪裡搞回來一包秕糠不似秕糠，豆渣不像豆渣的東西，然後和了浮萍一起餵豬。

我還記得有一天下午，天陰沉沉的，我跟著父親去一個圩溏邊撈浮萍的情形。父親在前面走，我跟在後面，小手緊緊地摻著父親手裡的撈子把兒，深一腳淺一腳的，踏著枯草殘雪，向有浮萍的水面繞去。

冬天裡的浮萍，多聚集在枯萎的香蒲和蘆葦之間；而且，它們的顏色也不是那麼的深綠了，而是一種墨青，又略帶一點紺紫的色彩。我知道那是因冰雪的緣故，讓它們敗了色。

現在靠岸邊的浮萍，基本上已被父親撈完了，要想再撈到，就必須得下水去撈了。而每到這時，父親都是先走到水邊，用手裡的撈子把兒將水面薄冰敲碎，然後褪去鞋襪，又脫去土黃髮白的棉褲和衛生褲，只穿著一條短褲往池塘中間走。池塘並不深，即便是在中間，水也只不過才沒到父親的大腿根。

我看著父親撈浮萍的樣子，忽然也興奮地脫掉鞋襪，想在水邊玩玩。可是腳剛一落進水裡，就立刻感覺到一種針刺的痛，於是，趕忙又收回腳來穿上鞋襪。就這樣，在這懵懵懂懂，只覺好玩的忙碌之中，我陪著父親挨過了一個冬天。

到了第二年，食物漸豐，小豬也慢慢的有了架子了；而等到入秋之後，我們家小豬真的長大了。此時的父親，也已經懂得了一些養豬的知識，知道這時應該給豬催肥了。於是，就托朋友在酒廠搞了半麻袋的地瓜糟。這可是好東西，豬特別喜歡吃，且吃了就睡，膘也是見著長。

該殺豬了，因為大年已近。可找誰殺呢？這又是一個問題。幸好鄰家有個親戚來玩，說他們村有個老隊長會殺豬。聽了這話，父親就央求他回去與老隊長說一下，讓他一定來幫忙殺豬。後來我記得那鄰家的親戚又來與父親定了殺豬的日子，就回去了。好像是臘月十六吧？一大早，母親就起爐灶燒水，將幾個暖瓶都灌得滿滿的。父親也收拾出條凳和八仙桌，又怕條凳不夠去借了兩個，就等老隊長來了。

大概是太陽剛出來的時候，老隊長挑著腰子盆、通條、掛鉤、麻繩和幾把長短方圓的刀來了。一進門問了問情況，就催我母親道：「快燒水，用大鍋燒，你這幾瓶水哪夠呀？」然後往八仙桌旁一坐，順手接過父親遞給他的一包煙，就在那裡一邊吸煙，一邊呷著父親給他續上的茶水。

等到大鍋里的水要開了，他起身拿上麻繩，走到豬舍里，只幾下一翻弄，就把大豬給捆得結結實實了，雖然豬也掙扎，也拚命地叫了幾回。

要開殺了。父親將買來的一串鞭炮，噼里啪啦地放了，就和老隊長一起，將豬抬到兩個並排放著的條凳上。此時，豬大概也知道要殺它了，於是就玩命地叫，這叫聲引來了一群老少鄰居，個個喜笑顏開，都說這豬肥。因此父親忙掏出煙來，或拿出瓜子糖果招呼他們。

開始殺豬了。老隊長真是一把好手，只見他動刀、捅皮、吹氣、刮毛……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將鮮嫩的白肉掛在了架子上，然後用腰子刀，嘁哩喀喳，三下五除二就將豬腔膛弄得乾乾淨淨的了。而這時，母親就上來忙著將豬小腸洗凈，用細麻繩拴好，準備等老隊長走的時候給他帶上，聽說這是殺豬人的規矩呢！

此時，太陽已經升的兩三杆子高了，照的大地暖烘烘的，陽光時不時地撩著腰子盆里的水霧，一閃一閃的；白白的肥豬，也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熠熠的光彩。

雖然時候還早，還沒有到吃午飯的時間，但是母親已經張羅著燒飯炒菜了；而菜就是從豬身上現割下來的肉和雜碎做成的。一碗紅燒肉、一碗炒腰花和一搪瓷盆的豬肝湯；還有父親從國營小店裡沽來的地瓜酒，外加一包花生米，這在當時算是豐盛的菜肴了。

父親陪著老隊長喝酒，母親拾掇豬肉和豬下水，而我和妹妹就圍著父親的腿邊轉悠，時不時的也能得到老隊長夾給我們的一塊肉，然後就被父親若轟小雞似的攆走了。

再後來，父親將一部分的豬肉腌了起來，剩下的便炸了肉丸子，用熟香油養著，每隔幾天便撈出一碗來放在鍋頭上一蒸，那香味至今都能開啟我夢一般的記憶呢！

2015年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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