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兵團：母親的廚藝短板
2016年8月 《母親》攝於北屯福海
母親做飯好吃，是連隊里所有人公認的，方圓2里誰都知道。
但凡誰家有婚喪嫁娶這類事，都會請她去做飯，都是幫忙，不收錢。
有時，學校老師過個節、連隊的連管幹部聚餐、再或者團領導下連隊視察工作，也會派人過來打聲招呼讓母親準備一桌酒菜，費用當然是簽白條年底結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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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母親還年輕，有使不完的勁，很樂意做這些事，第一是覺得大家承認她做飯好吃這個事實，確實是很得意的；第二，那時家裡一年四季也沒有什麼好吃的，給老師領導們做飯，少不了大魚大肉，這些剩下了，我們這些孩子也可以打些牙祭。
那時肚子里也沒有什麼油水，每次有這樣的飯局，上課就沒了心思，想著家裡母親做的好吃的，怎麼也上不進去課，咽著口水終於等到放學，迫不及待就往家裡跑。
家裡已經是一片推杯換盞、面紅耳赤的熱鬧，衝進廚房看著母親熱火朝天的忙碌著，見我進來，還抽著空捻塊肉放入我嘴裡說：「去門口耍會兒，一哈兒他們走了，趕緊就回來。」
悻悻的出去，在門口玩耍，不時的忘著門口，盼望他們一群人走出來。
終於等到他們走了，趕緊往家跑，母親通常都在收拾桌子，把口味相近的菜撥到一個盤裡，然後用筷子往中間刨刨，看上去美觀些，再把多餘的空盤子撤走，將桌上的殘渣收拾掉，讓大姐去把鐵鍋里熱騰騰的饅頭端出來，一家人這才坐下來津津有味的吃起來。剩飯，味道真是好呀！
後來，團部私營飯館多了，來吃飯的領導慢慢就沒了，母親年齡慢慢大了，婚喪嫁娶的有了年輕的人替代，他們都是專門去烏市學習的烹飪，幹活麻利又能幹。
每次父親參加完這樣的宴席回來，母親第一句就問：「菜怎麼樣」。父親一定會說：「不好吃，沒你做的好吃。」母親就掩飾不住得意的笑著說：「胡說八道，小徐可是從烏魯木齊專門學的廚師，怎麼會沒我做的好吃。」我父親就特別認真的說：「真的！那個XX菜一點味道都沒有。」這下母親信了，得意的拿著針在頭上划了一個弧度，繼續拉著她的千層底的鞋。
我不信，但我沒有權利說，這種場合輪不到我去。
我也信，因為我知道，母親做飯天底下最好吃的。
2
母親做飯好吃，那是公認的，只是她這塊也有短板。
比如，母親會炸麻花、麻葉、江米條、油餅，就是不會炸油條。
她特別勤學好問，出義務工的時候，她和連隊炸油條最好的的排在一起，向他們取經，怎麼揉面？什麼時候放明礬？比例是多少？明礬不好買，順便還問他們要一些回來。
過年的時候，她就信心百倍的操練，嘴裡還念念有詞，好像是在回憶別人教給她的那些步驟，結果，不出意外的，油條沒松泡起來，死癟癟，像根棍子一樣，硬梆梆。
沒有辦法，母親只有硬著頭皮把麵糰炸完，剛出鍋的油條還好，還是可以吃的，到了第二天，硬的就吃不成了，早晨和饃饃一起熱過後，軟塌塌，有氣無力的樣子，看著也沒有什麼味口。
母親怕我們糟蹋了糧食，就把油條裝好，拿到棚子凍起來，為了防止老鼠偷吃，將油條放進破缸里，破缸上壓上破盆，破盆上壓上破麻袋，破麻袋上壓上爛磚，才放心。
隔三差五的，拿出來幾根，剁成小節，和白菜葉一起燉一大鍋菜湯，不用另外放油了，再舀一大勺子母親自己剁的辣椒醬，就著新鮮蒸出來的饃饃一起吃，又美味又暖和。
那幾年，母親好像是和油條較上勁了，請教-操練-失敗-凍著-白菜燉油條，也許是沒有浪費一點糧食，所以母親也願意一次次嘗試，一次次失敗。
最終，母親沒有成功一次！後來不知從哪一年起，她就不再炸油條了。
這個星期，我去看她，我要問問她的失敗的心路歷程和感想。
3
說來你們也許不信，我母親不會包餃子，是的，你們沒有聽錯，她不會包餃子。
那時候，家裡吃個餃子是很不容易的事，一大早起來，母親就開始準備餃子餡，等她忙完了，父親就開始和面，我們四姐妹就圍著父親開始包餃子，五個人圍個圈，沒有母親的位置，於是她就開始準備架爐子、燒開水，等著下餃子。
等我們都吃飽喝足了，全跑完了，她又開始收拾攤子，這樣就是整整一天過去了。
其實，於其說她不會包餃子，不如說，她沒有機會去包餃子。
後來，我們陸續都嫁了，聽父親說，母親已經會包餃子，現在包的餃子也全都可以立起來了，一年比一年包的好看。
我就想像那個畫面，父親熟練的擀著麵皮，母親認真的包著餃子，因為已經有了老花眼，母親一定將餃子舉的老高，一隻手捏攏餃子皮的時候，心裡使著勁，嘴巴也會隨著歪一下，像極了以前她納鞋底使勁的樣子。
老兩口一定也是有一搭沒有搭的聊著天，不聊天的時候，我想他們一定會懷念三十多年前的冬日，一家六口人包餃子的熱鬧場景吧！
如果懷念，那麼一定是寂寞了！
2016年8月 《我的父親母親》攝於北屯福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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