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親情，從我家的頭鍋餃子里飄出
喜洋洋
中國名曲經典
純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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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我家的頭鍋餃子
作者：水緣
扁食，餃子也。但奶奶從不說餃子，只說扁食。
奶奶喜歡扁食。扁食，大概是一個農村小腳老太太所能想到的、並能經常做上一回的最上乘食物吧。
我是奶奶唯一的孫女，奶奶因為帶我而進的城。在物質貧乏的年代，扁食在城裡一樣也是「硬菜」。所以，進城的奶奶延續了用扁食來改善生活的習慣。
小的時候，我的家住在黃河北的一個小城市的小雜院里，有4戶人家。院子中央有一個公用的自來水管。奶奶做扁食，隆重，幾乎是臭顯擺。一大早兒，就開始在廚房和水管之間穿梭了，完全忽略了那雙三寸小金蓮的不便。蔥、姜、肉，或白菜、或蘿蔔、或韭菜，依據季節不同而變化，還有各種佐料。但凡需要清洗的，奶奶都會一樣一樣的拿到水龍頭下仔細洗乾淨，絕不合併。如此這般，幾趟下來，全院的人都知道我家中午要吃餃子了。於是，上班的、上學的，都會招呼一聲：「奶奶，今個兒中午餃子啊」「是啊，扁食，中午一起啊」聲音和腳步一樣透著輕快。
奶奶包的餃子是帶花邊的那種，非常漂亮。一圈圈的擺在拍子上，咋一看，就像一朵大大的叫不出名的花。下到鍋里就更好看了，好像一朵朵小花兒在跳舞。中午放學回到家，一放下書包，就先跑進廚房看餃子跳舞。而此時的奶奶也最忙綠，一邊招呼我洗手出去準備吃飯，一邊將頭鍋煮出來的餃子，分好份，挨家的給鄰居端過去，並在鄰居此起彼伏的「奶奶，今個兒的扁食真香」聲中，把第二鍋餃子給我們端上桌，讓餓了的我們趕緊吃。
奶奶常說：「有好吃的自個吃是填窮坑（肚子）,讓別人吃是揚名。」「好吃的，給鄰里送一口，再見面就好說話。」「頭鍋扁食送人是送禮，第二鍋就是剩飯了，剩飯只能打發要飯的，可不能送鄰居，遠親不如近鄰。」除了年三十晚上和大年初一早上家家都吃餃子外，頭鍋餃子送鄰居，在我家都成了習慣了。不吃自家的頭鍋餃子似乎也成了我們兄妹的習慣了。不過，一年中，我們還是可以吃到一次自家頭鍋餃子的，那是在年三十的晚上。
年三十晚上的餃子，一般都是下午就開始包了，全家人齊上陣，圍在一起，熱熱鬧鬧，充滿了節日的喜慶。但煮頭鍋餃子，卻是奶奶的獨家專利。記得靜靜的廚房只有奶奶一人，聚精會神的站在鍋邊，專心致志的看著鍋里的餃子。三十的頭鍋餃子不比平時，它特別講究，必須是個個完整，不能有爛的。據奶奶說，這餃子要是煮破了，來年就會不吉利。等到餃子快要出鍋時，奶奶就會指揮著父親和哥哥們去院子里放炮。放完炮，揀啞炮的孩子們都散了，奶奶就會將盛好的頭鍋餃子偷偷的端到院子里，對著漆黑的天拜上幾拜，並念念有詞：「小扁食完整整，下鍋里不黏黏，銅勺要細碗端，端到院里供老天，老天看了心喜歡，保佑一家都平安。」拜祭結束，奶奶雙手將餃子端回家，小心翼翼地放到飯桌的中央。而此時第二鍋餃子也已端上了桌，家人也都坐等在桌邊。待奶奶在飯桌邊坐定，說聲：「吃吧，都吃吧。」先動了筷子後，大家才能開動，而且都必須先吃祭過天的那碗頭鍋餃子，不拘幾個，每個人都得吃，保平安啊。而此刻的頭鍋餃子，彷彿就是奶奶給每一個兒孫請的平安符，滿滿地舐犢之情。
初一早上的頭鍋餃子，雖然也不送鄰里，但我們也吃不上。
初一早上的餃子吃得早，都是父親親自掌勺，餃子一般都是三十晚上包好的。父親是黨員幹部，當然不會敬鬼神了，但他對吃頭鍋餃子也有講究。父親煮的頭鍋餃子，一般都是兩碗，一碗敬家中的唯一長輩奶奶，一碗放在當門桌子上和其它的下酒菜、乾果、糖、煙、酒等一起擺好，等拜年的客人們來了吃。那個時候，大年初一最大的事就是拜年，左鄰右舍的，都要拜到，而且必須在上午拜。每家也都會備著酒水和菜肴乾果碟子、餃子等，供拜年的客人吃一口，說兩句客套話。那陣勢吧，有點像現在的冷餐酒會，只是各家都是分會場罷了。
每逢過年，父親就會教育我們兄妹說：「大年初一是論大小的時候，平時我和媽媽上班，你們上學，趕時間點，奶奶先吃後吃都沒關係，但初一這頓餃子，必須奶奶先吃第一碗，這是尊老，是祖宗的規矩，誰也不能破。」還有「人與人之間哪有沒有矛盾的時候，逢年過節、紅白喜事、改善生活，都是鄰里之間解疙瘩的台階，藉機走動一下，疙瘩就解開了。」
從記事到我出嫁離開娘家，雖然一年只吃一次頭鍋餃子，還是祭過天的，但也從未有過其它的想法。因為我知道：頭鍋餃子是鄰里和睦的橄欖枝，是尊老愛幼的使者。而現如今，生活水平節節高，餃子已經失去了改善生活的功能，而且單元房也不比小雜院，加上家裡人口少，煮餃子一鍋就夠吃了，頭鍋餃子之說自然也就沒了。
只是小時候吃或不吃頭鍋餃子的那些場景，一直暖暖地留在心裡頭……
（二〇一八年二月六日）
【作者簡介】水緣，女，大學教師，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隨性自然，喜歡無拘無束碼字的感覺，喜歡將文字與心做聯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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