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為什麼這樣任性？
有段時間周日下午返校前，都會接到請假的電話，原因各式各樣：生病了、家裡有事，在鬧情緒……琪琪就是其中的一個。直到領通知書，她的位置還是空蕩蕩的，一種無力感不禁從心中湧出。
「王老師，你好。我是琪琪的媽媽，孩子身體不舒服，不能上學去，我向你請假。」「你確定是不舒服？」我直截了當地反問。琪琪媽媽支支吾吾，語焉不詳。
琪琪是我班一個文靜的女生，長得白白凈凈，平時不愛說話，存在感比較低。開學初給我的印象比較好。她懂事，善解人意，和老師同學能夠和睦相處。學習上，儘管七八年級基礎一般，但從來沒有放棄過努力。平時在班默默無聞，但該自己乾的事，幹得很好。秋季運動會引起了我對她的更多關注。運動會要求每班男女生各5人，我班男生運動健將比比皆是，女生擅長運動的卻寥若晨星。體育委員很是著急，找我訴苦，五個女運動員居然湊不齊。沒想到瘦弱的琪琪挺身而出，主動報名。在運動會上，無論是個人項目還是集體項目，琪琪都竭盡全力。最後我們班獲得了總分第一的好成績。
秋季運動會是一個分水嶺。運動會一結束，琪琪就要求請假，理由是身體不舒服。到現在我還清楚地記得她沒有血色的嘴唇，用力咳嗽漲得通紅的臉。我二話沒說，聯繫家長後，批了假。沒想到，這只是個開始。之後，琪琪不止一次請假，有中午飯後請假的，有下晚自習請假的，還有周日下午請假的。請假的原因大多是身體不舒服。2017年的冬天，流感肆虐，班裡不少孩子有發燒、咳嗽、頭痛等癥狀，琪琪也在其中。身體不舒服，請假無可厚非。可是，琪琪請假太頻繁了，讓我不得不懷疑請假的真正原因。儘管每次學生請假我都會仔細詢問，然後聯繫家長。可是肚子疼、頭疼，誰能看得出來呢？即便有孫悟空的火眼金睛也不行吧。
一個周日下午，我查完人數後，發現琪琪沒來。正準備打電話，打開手機，看到了琪琪媽媽發給我的簡訊：「王老師，琪琪和我拌了兩句嘴，鬧情緒，不願意去學校。」我馬上打電話過去，交流後得知，鬧不愉快是因為琪琪寫作業用手機，媽媽不讓用，琪琪要用。媽媽批評了琪琪，琪琪不高興，心裡不痛快，不願意上學。「你和孩子好好溝通，讓她儘快來學校。九年級節奏快，任務重，缺課了哪裡來的時間補？她的基礎本來就不是很好，缺課越多，和別人的差距越大，怎麼能追上啊。如果她想通了，請你儘快把她送來。」
周一早上，琪琪的位置沒人。我發簡訊過去詢問，琪琪媽媽很無奈：「說啥琪琪都不聽。再等等吧。」周一班會課結束後，琪琪媽媽來到教室，我們面談。她眼含淚水，愁容滿面：「王老師，你別笑話我的無能，但我真的把孩子沒辦法。我和她爸爸說話重一點，不稱她的心，她就摔門而去，有時出去逛一天。」頓了頓，琪琪媽媽又不好意思地開口了：「王老師，孩子不敢來，怕你批評她。」原來這才是琪琪媽媽來學校的目的，讓我網開一面，把這事翻篇兒。我終於知道了這個貌似乖乖女的琪琪為什麼脾氣這麼大了，我找到了問題的癥結。我是個急脾氣，說話比較沖：「你們做家長的太軟弱了，在孩子面前能不能強硬一點？你供她吃，供她喝，她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難道所有事情都要順著她嗎？正是因為你們一次又一次的縱容，她稍微有一點不如意就要使性子。這樣發展下去，只會讓她的以自我為中心愈演愈烈。你回家告訴她，不管這事放到哪個班裡，班主任都會批評的。我不但要說，還要好好說。有膽量無緣無故缺課，就更要有勇氣面對後果。」我們交談了很久，琪琪媽媽才離開。
又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這一等就是一個星期。期間我向七八年級教過琪琪的老師詢問有關情況，了解到琪琪之前就有過這樣的經歷。既然不是第一次了，這事不好辦。我和琪琪媽媽每天都聯繫，了解琪琪在家的情況。最後，我們約定三人見面談談。
又是一個周日下午，我提前一個小時來到了學校操場邊等待琪琪和她媽媽。一見到她們，我便開門見山：「琪琪，一個星期沒來學校，在家裡不無聊嗎？同學們都上學了，爸爸媽媽要上班，你整天窩在家裡看電視，看膩了出去閑逛，不空虛嗎？你想報考音樂特長生，文化課如果很差，也是沒指望的。你在家裡不著急嗎？」琪琪低著頭，搓著衣角，不吱聲。「你說說吧，一直待在家裡，為什麼不來上課？」我的語氣不再咄咄逼人。「老師，我怕同學議論我，嘲笑我，我不敢面對大家。」好半晌，琪琪終於說話了。「逃避能解決什麼問題？你不再和我見面了嗎？無緣無故缺課，不假不到，或者把身體不舒服當成借口，動輒一天兩天不來，這就是你要過的初三嗎？說句不好聽的，你以為你是誰？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地球離了誰都會轉。你一天沒來，同桌、小組內的同學、同一宿舍的同學可能會問，再過幾天，就沒人關心你的問題了。同學們都這麼忙碌，忙著鍛煉，忙著背誦，忙著補錯，誰會在意你？只有你的父母和老師天天關注著你。」琪琪嗚咽著，淚水不斷，模樣柔柔弱弱，讓人可憐。「琪琪，今天我可以原諒你的曠課，給你改正的機會，將來呢？參加工作後，你也可以這樣任性嗎？孩子，沒有人可以無拘無束地活著。你的人生中有「責任」兩個字嗎？現在的年紀，正是長身體、學知識、學做人的黃金時間，千萬不敢耽誤啊。以後進入社會，你更要有擔當，要獨立面對自己的工作，推諉、逃避、拖拉，誰敢用你？你如何能立足於社會？好好想想吧。你要有思想準備，班會課上，我還會好好說說你的問題。」估計琪琪的父母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狠話，琪琪的眼神告訴我她心裡有所有觸動。
之後的一段時間，我都比較關注琪琪的動態，上課、體育鍛煉、自習、作業、交友等等，她按部就班，一切進入正軌。我很得意於自己的話有醍醐灌頂的作用。可是，就在期末考試前一周，琪琪又沒來。我第一時間聯繫她媽媽，琪琪媽媽還是那個態度：「王老師，我沒辦法。孩子身體不舒服，上學不方便。」我沒有勉強，只是要求琪琪按時來參加期末考試。
此時，各科老師正評講期末試卷，看著琪琪空蕩蕩的位置，失望伴隨著無力感向我湧來。花了那麼多的時間，耗費了那麼多的精力，一次又一次地去幫助琪琪克服懈怠、嬌氣、任性，在感覺到有一點點成效的時候，琪琪卻又退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我想到了當初送給琪琪的話：「你以為你是誰？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地球離了誰都會轉。」這不就是我這個最普通的班主任的真實寫照嗎？總以為自己有很大的能量，總是過高估計自己的價值，總以為用最飽滿的狀態去工作，帶給學生正能量，就一定可以影響很多學生。可事實上，誰都不是誰的救世主。一個人的成才，有多方面的因素，教師的教育引導只佔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更重要的是家庭教育和孩子自身的努力。我能做的就是在其位，謀其事，憑著良心去做我認為有意義的事情。就像我在班級里對學生說的：「可能我的言行目前還沒有感染你，但我還是要去做。如果三年後，五年後，甚至十年後，你想起來了我的好，那就不枉我們師生一場。」
如何提高家庭教育的質量，同時和學校教育形成合力，真正觸及學生成長的根本，這是一個大大的命題。育人更重於教書，任重而道遠。
【作者簡介】王麗君，靈寶市第一初級中學教師，中小學一級語文教師，強紅瑞語文名師工作室骨幹成員。曾獲「靈寶市師德標兵、「三門峽市優秀班主任」、「三門峽市有突出貢獻的優秀教師」等稱號。平時好讀書，愛運動，勤寫作，善於學習，積極上進，追求卓越。成長座右銘：高度不一定是目標，向上才是語文教師應有的姿態！
策劃：強紅瑞
編輯：王林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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