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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大軍閥,打嘴仗攪得全國雞犬不寧,老百姓封他愛國將軍

原標題:民國大軍閥,打嘴仗攪得全國雞犬不寧,老百姓封他愛國將軍




在北洋後期軍閥里,吳佩孚是個難得的人物,他風度翩翩,號稱儒將,尤其是跟曹錕、張作霖、張宗昌一夥兒土包子站在一起,更顯得卓爾不群,別有風範,連美國《時代周刊》都把他選成封面人物,成了中國第一個享此殊榮的個人。


吳佩孚之所以這麼牛,除了會打仗、會作詩外,還有一個別的將領比不得的優勢:他擅長操縱輿論,總能在恰當的時候通過公開發表的電報(即「通電」)把輿論的威力無限放大為己用,達到槍杆子達不到的政治效果。

他第一次打通電戰是在1918年。北洋軍和護法軍打仗,身為北洋軍某師師長的吳佩孚帶兵打得湘粵桂聯軍滿地找牙,整個湖南都被納入北洋系麾下。假如這時吳佩孚繼續南下,北洋軍就會佔盡優勢,但他突然不打了,停在湖南衡陽開始冬眠。


國務總理段祺瑞急得滿地轉圈。他和代理總統馮國璋斗得正凶,急需一場勝利當籌碼,於是他一封接一封電報打過去催促吳佩孚進兵,派心腹帶巨款前去衡陽遊說,還偷偷派手下率四個師入湘,名為助戰,實為監視。而吳佩孚優哉游哉地跟段祺瑞的心腹吟詩唱酬,遊山玩水,就是不挪地方。


段祺瑞千盼萬盼,總算盼來了吳佩孚的電報,看完後一口血差點兒沒噴出來:這是篇罵人的通電,洋洋洒洒三四百字,罵段祺瑞舉外債打內戰,言辭十分激烈,最後說「請會同鄂贛兩督通電南北提倡和平」。


這封通電宛如雪夜裡突然放了一個大爆竹,把北洋和南方都炸蒙了。南方不知道這個北洋軍的小師長搞什麼鬼,北洋不知道吳佩孚到底是哪頭兒的。段祺瑞更鬱悶:這封罵他的通電不是發給他的,而是發給一直主和的某位直系將領,等於吳佩孚跟別人咬耳朵說段祺瑞的壞話,還故意讓段祺瑞在旁邊聽清楚,這比當面指著鼻子罵更陰毒。


吳佩孚的狡猾之處在於,他在通電結尾特意添了一筆「曹錕一向喜歡和平,肯定贊成我的建議」,把全不知情的上司、直系軍閥首領曹錕拉下了水—你段祺瑞看不起我吳佩孚不要緊,你總得掂量掂量曹錕吧?


沒等全國人想清楚是怎麼回事,吳佩孚又發了一封敦促馮國璋履行總統職責並下令全國罷戰、進行南北和談的通電,史稱「馬電」。


這下段祺瑞回過神來了,一拍大腿:「這不是吳佩孚沖我來的呀,是馮國璋在背後搞的鬼!搞不好還有曹錕的事兒!」他立刻請直系首領張作霖和某皖系大佬各自給馮國璋發通電,堅持主戰的立場;自己則給吳佩孚發了封私人電報,小小地訓斥了一下,說你一個軍人執行命令就是,不要討論政治。


曹錕則被吳佩孚的這一手嚇得不輕:自己雖然主和,但自從段祺瑞允諾讓自己做副總統以後,立場就開始動搖了;這回可好,吳佩孚的兩封通電直接把自己推向了風口浪尖—吳佩孚是自己的直系愛將兼至交,說馬電里沒自己摻和,誰也不會信的。


最要命的是,你吳佩孚在衡陽天高皇帝遠,我曹錕可是在天津跟張作霖做鄰居呢!萬一人家翻臉,自己老命都不保!於是他連續發了兩封電報給吳佩孚,讓他管住自己那張嘴,然後收拾行李躲到了保定。馮國璋也覺得吳佩孚一介小小師長的通電不會對自己有所幫助,反而使局勢惡化,也發了通電予以解釋。


段祺瑞的皖系反擊,曹錕的直系坐視,大家以為吳佩孚最多翻騰起一朵浪花就沉下去了。他們都小看了這個小師長玩通電的手段。


吳佩孚這兩封通電拿捏的時機極佳:第一封通電傳及全國,把氣氛先營造出來,別人信不信通電不要緊,重要的是讓他們知道有自己這麼一號人物存在,讓皖系不敢輕易對自己下手;第二封馬電的通電範圍只限於各省督軍與北京政府,目的是把段祺瑞的視線往馮國璋和曹錕那兒轟。


果然,段祺瑞上了吳佩孚精心設計的圈套。吳佩孚在通電里口口聲聲說馮國璋如何如何、曹錕如何如何,使段祺瑞誤把主攻方向對準了馮國璋和曹錕,吳佩孚這個主謀卻被輕易放過了。於是吳佩孚利用自己師長的弱勢地位,巧妙地把壓力轉嫁給了上面的人,自己卻可安享「守望和平」的美名。


尤其是在這兩封通電里,吳佩孚隻字不提南北對錯如何,只說國家要談判、人民要和平云云。這樣一來,南方覺得吳佩孚是個好人;北方最多覺得他不過是主和派的一桿槍,不至於背叛北洋政府;百姓更會對為民請命的吳師長感激涕零。這一石數鳥、腳踏三船的通電操作盡顯吳佩孚的高明手段。



正當大家覺得這事就此平息的時候,吳佩孚的第三封通電又面世了。這才是真正的總攻。


這封通電和馬電在內容上沒什麼區別,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是全國通電。中國所有大報館都收到了電稿,自然在第一時間登出。原本這起衝突只是北洋內部事務,這下等於是吳佩孚把懇求大總統罷戰的要求向全國人民公開。有了前兩封通電的綿密伏筆,這次的通電登時在全國引發轟動,人人皆知有個北洋軍的師長數次通電,慷慨直言要求和談,甚至不惜得罪國務總理、皖系首領段祺瑞。


吳佩孚的名望一夜之間暴漲,成了大明星。


南方當然對此樂見其成,西南聯軍將領全體出馬,紛紛不吝聲援。一時間整個南方連綿通電,與吳佩孚互通聲息,聲勢驚人。吳佩孚不客氣地把所有聲援自己的通電都轉發給各地報館,讓全國人民都看到了自己一呼百應的氣勢。


段祺瑞這回真坐不住了,他意識到這麼下去,輿論上對自己完全不利。他立馬給吳佩孚發電報,大罵吳佩孚是軍人干政。可憐段祺瑞到了這時候還以為是馮國璋搞的鬼,罵完吳佩孚還安慰幾句,說:「你是受人蒙欺,你跟隨我多年,我沒教育好你,也有責任,以後你可不要再談論政治了。」

之所以有這種口氣,是因為吳佩孚早年在保定陸軍速成學堂學過測繪,當時段祺瑞是學堂總辦,兩人也算是有師生之誼。不過,吳佩孚早已算準了段祺瑞不敢動手,有恃無恐。現在段祺瑞的通電撲過來了,吳佩孚也就毫不客氣地予以反擊,連續發了兩封通電,口稱「老師」,卻抬出段祺瑞當初的案例,說:「我這次乾的事情,還是你教出來的呢。」



原來,在臨時國民政府成立之初,駐兵湖北的段祺瑞聯名北洋集團46名高級將領,給清廷發通電要求實行共和政體,威脅要從湖北撤回保定,「率全體將士入京,與王公剖陳利害」,嚇得隆裕太后幾天以後被迫宣布宣統退位。


這跟吳佩孚如今的所作所為頗有類似之處,所以他才拿這件事堵段祺瑞的嘴,噎得段祺瑞說不出話來。


段祺瑞罵不動了,自然有人罵得動。


吳佩孚在通電里摟草打兔子,把主戰的張作霖捎帶上了,說奉系跟皖系卿卿我我,大軍入關,也不是個好人。張作霖在東北作威作福慣了,被一個小師長罵到頭上,怎能不反擊?他聯合某皖系大佬先後跳出來,先指責吳佩孚飛揚跋扈、目無紀律,又說這事肯定是吳佩孚的上司曹錕策劃的,不然一個小師長哪裡有這種膽子?


結果吳佩孚沒慌,曹錕卻被這兩通電報搞得手忙腳亂,被迫通電自辯。這個誤會一直持續到直奉戰爭行將開打的時候,張作霖還憤憤不平地發通電,說曹錕和吳佩孚通電「相繼逼迫」,赫然把無辜的曹錕放到了首謀的位置。吳佩孚靠著大樹,反而沒受什麼風波。


其實雙方爭執的焦點在於戰、和兩字而已。當時舉國厭戰,吳佩孚搶佔了「和平」這個道德制高點,自然無往而不利。幾次通電交鋒下來,單純的老百姓都看出段祺瑞、張作霖要打仗,吳佩孚要和平,人心所向不言而喻,吳佩孚甚至得了一個「愛國將軍」的稱號。


深受鼓勵的吳佩孚越戰越勇,徹底放開了手,又連發數封通電,招招打到皖系的七寸。段祺瑞唯一能做的就是天天催曹錕去勒住這匹脫韁的野馬—曹錕要是能勒住,早勒了……


這一場熱熱鬧鬧的通電戰爭打到最後,段祺瑞和馮國璋雙雙退出了總統競爭—南北和談不和談不好說,總之是暫時打不起來了。


吳佩孚一戰成名,以區區一個師長的身份四兩撥千斤,憑藉幾封通電攪得全國政局大亂,最後竟把號稱「北洋之虎」的段祺瑞拉下馬來,自己也從一個頗有戰功的師長一躍成為全國皆知的政治明星,人望托著戰功飄飄直上青雲,算得上是個奇蹟。


由此,吳佩孚領略到了通電的威力:這小小的電報簡直就是錢學森,能頂五個師!從此他通電不斷,不光打仗的時候發,就連國內有個風吹草動,他也見縫插針發個通電,比如在五四運動爆發時通電聲援學生。1923年,北京政府眾議院議長打算將參眾兩院遷往紫禁城,將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改造成辦公室及會議室。吳佩孚立刻發通電強烈反對,故宮因此得以保存。


就這麼日積月累,老百姓覺得吳佩孚這人不錯,加上他本身也是個能人,這顆新星也就冉冉升起。



到了直皖戰爭的時候,吳佩孚更是如魚得水,通電戰打得不亦樂乎。


他的手段是把段祺瑞摘出來,單打段祺瑞的某心腹。那個心腹被吳佩孚的連環通電罵得十分不堪,可憐人家也是一代才子,在吳佩孚面前竟全無還嘴的能力,這熱鬧讓堂堂中華民國大總統也親自鼓掌給吳佩孚的通電叫好。而且吳佩孚每封通電罵完,總不忘絮叨幾句「(軍閥)剝我人民脂膏、以重苦吾民……我國民何負于軍人」,讓老百姓都覺得這位吳將軍真是個好軍閥,他罵人雖然狠,可都是為了咱老百姓呀。


其他人見這買賣挺划算的,也有樣學樣,開始以通電互戰。於是直系、皖系和湊熱鬧的奉系趴在電報局裡一片混戰,口水仗打得亂七八糟,「文電四齣……光怪陸離,大有可觀」。


吳佩孚牛就牛在他玩通電總能花樣翻新,這是別人學不來的。他有一封通電逼迫內閣總理下台,文字學的是韓愈的《祭鱷魚文》,「三日不去則五日,五日不去則十日,十日不去則終不去矣」,十分有趣,也極其貼切,一經刊出,立刻成為街頭巷尾的熱議話題,連國會議員都偷偷拿著報紙竊笑。內閣總理被這封通電弄得尷尬無比,國會也不好意思去了,乾脆請假出京。


到了直奉撕破臉開打的時候,吳佩孚兵馬未動,又是通電戰先行—這次雙方都不想講理了,兩邊都鉚足了勁要學諸葛亮罵死王朗。


首開戰端的是張作霖,他的電文直叱吳佩孚「狡黠性成,禍國殃民」。吳佩孚以通電起家,張作霖來捋虎鬚,自己怎能饒過?他立刻發動了強力反擊,罵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他曆數了張作霖的十大罪狀,說張作霖是「白山黑水之馬賊」,又把張作霖比喻成「狠若呂布、凶逾朱溫」的怪物,連「非我族類,德不能化」這種話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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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捅了奉系的馬蜂窩。主憂臣辱,大帥被罵,手下豈能安坐?幾員奉系大將紛紛各自發表通電,要麼直截了當地罵吳佩孚是「禍國罪魁、殃民戎首」;要麼造謠說吳佩孚勒索敲詐地方、霸佔兵工廠、騙西南軍閥的錢,一直是個壞人……一時間各種髒水一股腦地朝吳佩孚潑來。


這些大老粗打起仗來或許能與吳佩孚走上幾個回合,玩起通電,他們差得遠了。幾番通電下來,奉系非但沒贏得輿論同情,反被譏笑不通文墨、空洞無物。有好事者甚至把這些通電謄出來,貼到大街上供路人評論。


文學評論是個主觀的東西,講究印象分。吳佩孚那時候早就是民眾眼中的大英雄,同樣一句話從他嘴裡說出來,那就是名將氣度,從奉系將領嘴裡說出來,那就是妄作大言。比如吳佩孚通電說「爰整義師,殲闕渠魁」,一般人都看不懂,卻引來一片叫好聲;奉系通電里說「觀兵武漢,洗甲長江,又豈僅投鞭斷黃河之流,走馬看洛陽之花已哉」,單論文采比吳佩孚的電文好多了,卻被嘲笑是昏話。


隨著1922年春末,吳佩孚親臨督戰,大敗奉系,兩軍陣前的通電戰爭又把勝負之勢放大了十倍,吳佩孚的個人聲望也因此達到了巔峰,乃至有人說奉系不是被吳佩孚打退的,而是被罵敗的。


不過,吳佩孚這個通電聖手也被人罵慘過,而且就罵在他最得意的通電上。



罵他的就是自稱「鐵肩辣手」的報界第一號鐵骨頭邵飄萍。


1926年初,奉系和吳佩孚合擊從直系倒戈而出的馮玉祥。邵飄萍煩透了這些軍閥,非常同情馮玉祥,便作了一期特刊,把直系、奉系軍閥們的照片一張一張放在頭版,每人的照片下面加了一個諷刺性的外號。寫到吳佩孚的時候,邵飄萍犯了難。吳佩孚無論在官場還是在民間聲望都很高,這麼多年的通電積累讓老百姓都知道吳佩孚是個動輒通電為民眾著想的好人。然而邵飄萍清楚:你吳佩孚最喜歡為老百姓通電、喊話和平,最喜歡說什麼「同種殘殺,尤足痛心」,可是你的作為和你說的完全不同!這麼多年來,你打了這麼多仗,為國為民的是哪一仗?為直系、為曹錕、為你自己的又是哪一仗?你當年通電罵皖系禍國殃民,為什麼又甘為段祺瑞走犬?你當年通電罵奉系是國賊,為什麼現在又跟國賊聯手對付馮玉祥?


最後,邵飄萍在吳佩孚的照片下面大筆一揮,寫下了「除通電外一事無成,吳佩孚」這11個大字。這句批語雖有些偏頗,卻入木三分,就算吳佩孚親臨恐怕也是啞口無言。


遠的不說,吳佩孚最近一次復出組織護憲軍政府,完全是為了維護曹錕的賄選憲法,跟他通電時的滿嘴大義可以說已經完全背離—其實北洋軍閥人人都是如此,只不過吳佩孚的通電名頭太大,對比起來也最為諷刺。邵飄萍苦心孤詣擬出的批語可以說是至為辛辣。


吳佩孚對邵飄萍的這一評價是什麼反應沒有記載,不過張作霖著實被罵疼了,新仇舊恨混在一起,他借刀殺人,令一代鐵骨報人就此死難。吳佩孚的這一外號成了邵飄萍的絕筆。


在邵飄萍死後,吳佩孚面臨的局勢也急轉直下。北伐軍在南邊勢如破竹,這一回無論如何通電也救吳佩孚不得了,他被葉挺追著屁股打,最後不得不倉皇逃去四川,基本退出歷史舞台。他的遭遇彷彿真的應了邵飄萍的那句讖言:除了通電,沒幹什麼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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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馬伯庸

來源|《百家講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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