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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天堂理髮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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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天堂理髮店位於我們鎮的向陽街上,本名無名發藝,我在那剪了十幾年的頭,從個五六歲的小男孩長到二十來歲,一回家還願意上他那剪頭髮。在我看來,它是這個小鎮的男人天堂。

當然這裡的男人天堂絕不帶情色的意思,這兒既沒有曖昧昏黃的燈光也沒有穿著黑絲燙著金色大波浪的技師,有的只有倆中年男人及一個學徒,燈光明亮寬敞,裡頭還建了個小客廳,實木的沙發茶几上擺著套茶具,標準的中年男人的配置。

來這家店裡的顧客也絕大多數都是中年男人,我在《二十歲中年》這篇文章里有提到,中年的很大一個標誌是把自己那頭奇奇怪怪的頭髮剪得只剩板寸,這兒師傅最擅長的髮型,大概全在中國男子頂級偶像天團德雲社成員的髮型裡頭了。

中年男人圖啥?絕大多數中年男人在經歷成家立業後,對生活的追求無非就是過得舒坦些,少點管著的,他們在剛逃脫被老媽管束之後,既對管自己家那熊孩子沒太多熱情,也不想被家裡那口子管得太嚴實。

「去哪兒?」每當出門前,中年男人都會受到這樣關心中帶著監視意味的詢問,說去無名發藝是個穩妥的答覆,那兒花費不多也全是一樣油膩的中年男人,因此出不了什麼問題。

就這樣,帶著手串、挺著肚子,頂著剛長不多頭髮的中年男人得以脫身,踱步走進理髮店,白色燈光照亮頭頂的那刻,天堂靠岸了。在這裡,你可以暫時忘記自己是誰的丈夫、誰的爸爸這些問題,變成一個爽落的中年男人。

「來了。」都是幾十年交情了,一進門理髮師便招呼起來,若是有閑還會遞支煙過去,同樣的,在這全是抽煙的主兒,不必被嫌棄臭死了也沒有說教。一腿兒走到皮質躺椅上去,深吸一口煙,舒坦兒。

來店裡的人不少,傍晚最甚,吃過飯來這兒的中年男人通常都要等上個半把小時才能輪上自己,但能在男人天堂多待一會兒,何樂而不為呢。

此時兩位理髮師正和在剪髮的主兒聊著天。兩位理髮師是表兄弟,長臉留著一頭長髮扎在腦後的是弟弟,短髮的則是哥哥,兩人都是單眼皮,各有各的穩定主顧,不存在什麼利益糾紛,總之誰都很少歇下來。

老實說這家店的價位在鎮里不算便宜,可這些中年男人們就是願意來,除了可以隨意抽煙,能同健談的理髮師聊天兒也是重要原因。

兩位理髮師極為健談,這點兒他們的幫工侄子著實弱些,雖然能看出他很努力地在洗頭時候同顧客接茬,但話題總是顯得有些尷尬,同時在顧客想要表達時候大發言論,要我說,理髮師放相聲裡頭應該算是個捧哏,多數時候聽顧客講話就好了,若是對方想不好說什麼了,再接上兩句,給對方點啟發。

兩位師傅是老手藝的人了,對如何同顧客聊天爐火純青。我從小就是找弟弟剪的,哪怕偶爾來店裡弟弟不在,哥哥空閑,也會問我要不要等等弟弟來了再剪,很多主顧來了就認準了其中一位,不讓他剪,這地方還算個什麼天堂呢。

通常我一坐上去,師傅就會先問我想剪什麼樣的,再看看我皮膚,最近這次去就誇我皮膚好多了,已經(和正常人)沒什麼區別了。這也只有多年接觸的人才知道我皮膚不大好,要多注意著。

一關心身體就顯得親近了,接著他又推薦了省中醫院的一名老中醫,說那醫生靠譜兒,得提前一星期預約,他去了好幾次都碰了壁。末了還叫我記下——他也知道我這記性不好,一拖就忘了。

別看哥倆成天在理髮店剪頭髮,不怎麼出門,鎮子乃至市裡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全都門兒清。他們的顧客從天南海北的地方把各種見聞帶了回來,有些也和我一樣平時在外地,逢年過節才回來。一回來必要來這剪個頭髮,就像會會老朋友一樣。

因此不管雲南藥材的價格還是東北貂皮的行情,理髮師傅都能同你說上幾句,和上頭說的一樣,他們扮演著相聲里捧哏的角色,大多數時候聽著主顧們吐吐苦水,嘮嘮家常,極少時候發表自己的看法。但這看法卻顯得很有道理,見的多,聽的多了,自然說出來的也不一樣。他們的徒弟缺的便是這份見識和機靈,離一名好的理髮師道路尚遠。

髮廊小哥經典造型

比懂得會說更重要的,是知道什麼不說。我在杭州剪頭髮最大的苦惱就是被理髮師推銷辦卡燙染,這兩位師傅是絕不會提這些的,一來板寸的中年男人與頭髮的燙染沒什麼關係,二來都是老主顧了,該來的肯定會來,也沒必要靠辦卡吊著。

也有時候某位老主顧突然說要染個黑髮了,他們也會推出那套設備,用個厚道的價格把老主顧變得年輕些——十有八九,這位要見兒媳了。

當然如果只會聊天,這店是絕不會開上二十多年的,理髮師是手藝人,最重要的還是這份手藝。別看板寸看著簡單,拿推子一推就行了,實際上裡頭的學問大著。

每個人的頭型不同,剪出來的效果也不同,加上理髮並不是把所有頭髮都剪完了,頭頂通常比兩側稍長,兩側到頭頂如何過度,怎麼看著更精神敞亮,全是師傅自個兒一點點鑽研出來的。

像我的頭髮硬且多,兩邊一長長了就像只刺蝟,因此兩側要剪得很短,兩側到頭頂也不是直挺挺下去的,要有個小的弧度。頂上太多,用剪刀剪碎發也必不可少。

長發師傅剪頭髮的時候要俯下身來用梳子壓準頭發,眼睛盯著推子,以精準的角度划過,有時是長驅直入很豪爽地一划,有時則是蜻蜓點水,刷地過去了,留下點點碎發。推子嗡嗡的聲音在我累時候像催眠音樂一樣,小學時候通常剪完頭髮還要去老師家補課,聽著聽著就不知怎麼睡著了,一醒來頭髮已經剪好了,摸一摸刺溜著,十分舒服。

用剪刀剪碎發就更好看了。師傅剪一下要飛快地用剪刀敲打一下梳子,震下碎發,以保證下一刀的鋒利。一刀刀下去,像此起彼伏的波濤翻滾,又似《琵琶記》里的大珠小珠落玉盤,利落得有些舞蹈的姿態,帶著某種如廚師秀刀功般的炫技式自豪,叫頭髮落得如秋風掃落葉,嘩啦啦一片下來,頂上變得整整齊齊。

剪完洗頭,有時師傅會自己動手,他溫柔的大手覆蓋頭頂的時候,洗頭變成了按摩,叫頭皮酥麻著被溫暖的水流衝過,回味起來真叫人有些不舍。

出門的時候,總能遇到新的中年男人進門,燈光照亮他們泛著油光的頭頂,下一秒,男人天堂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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