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情書——寫給五歲的陽陽
2月3日陽光和暖，我們仨在麓湖漫步，遠遠望見鹿鳴酒家牆外一樹白花。走近一看，果然是玉蘭。心裡有一種落到實處的喜悅——春天來信啦！
又是一年二月天啊，陽陽出生的春之季。我還記得襁褓中眼珠子轉動的小嬰兒，記得被問起幾歲時神氣地豎起一根手指的小幼崽，記得迫不及待地搖曳生姿地告訴大家「兩——歲——啦」的小小姑娘……轉眼間，她便要長成五歲的大孩子了。
這個大小孩有了更明確的思想。去年十月份的某天，我和她閑聊。忘了在說什麼事情，我問她：「……你這麼清楚啊。」她點頭：「是的，因為我很聰明，我和爸爸都很聰明。」「那我呢？」「我忘了你做過什麼聰明的事情了。」「嗯，比如說……生了你？」「我不確定你是不是喜歡生我這樣一個孩子。如果你是想好了才生的，就很聰明。」
聞聽此言，我不禁在心裡連連點頭：你說得對！多少大人窮盡一生還看不透（甚至從未思考過）的問題，她給一針見血地指出來了。都說小孩才是最深刻的哲學家，信然。
那麼我是想好了才生的嗎？老實說，並不是。雖然我始終認為，我們所處的大環境不適合養育孩子，但我必須承認，當初我並沒有足夠的內心力量去對抗「不生孩子」這件事情所要面臨的種種責備與非議（是的，雖然那實在毫無道理）。所以，我的生孩子，大概只能算是一種隨波逐流和妥協。
但是我沒有想到，這種妥協會給我帶來那麼深遠的幸福感，或者應該說，我沒有想過，會生養這樣一個好玩的小孩。雖然高兄說，按我的性格，不管生的是誰，我都會覺得ta好得不得了，我還是堅持認為，我和陽陽是母女緣分特別深的。她的深情、活潑、熱情、快樂……深深感染了我，我覺得她就是我夢想中的小孩，如果我有過這樣的夢想。
對夢想中的小孩誰會焦慮呢？我是那麼容易陷入焦慮的人，可是對陽陽，我幾乎從來沒有焦慮過。我就是覺得她很好；如果有什麼不好的，那我相信她以後會好的；如果以後也沒那麼好？她已經比我好得多了啊……
也許這種心態也為陽陽同學所感知，她常常替我慶幸，替我感嘆，生了她這樣好的小孩。她非常驕傲地覺得自己有力氣、能幹又勇敢聰明……是我們家裡非常重要的人。
那麼陽陽你是怎麼來到我們家的呢？對這個問題，陽陽同學鑒於自己早就學習過「我是怎麼來的」之課程，也就很有底氣地調侃起爸媽來。
去年九月份的一天早晨，陽陽睡醒後，照例跑到爸媽床上來「撒撒嬌」。看她甜甜蜜蜜的笑臉，我問：「怎麼會有這麼好玩的小孩呀？」「你忘記了嗎？是香蕉樹結的呀！我看起來像個香蕉，其實是藏在香蕉里的小孩，在香蕉樹上吃香蕉肉，偷偷地吃了四年，長得很有力氣！後來你把這香蕉摘回家，打開一看，哎呀一隻美麗的小孩！名字也結了，長在香蕉樹的高處，你就沒辦法了，得叫爸爸去摘……」我聽得大笑，陽陽又轉過去對高兄說：「我說的像真的一樣！爸爸你信嗎？」
最近再問她呢，有時她會說：「是這樣的：有一天，你和爸爸去尋寶，在泥地里挖了半天，找到一個特別的寶貝，抱回家洗乾淨一看，我的老天爺呀，是一個漂亮的小孩！那個漂亮的小孩就是我啦。」
沒錯，這就是個戲精！我常常懷疑陽陽同學內心裡住著一個劇團，還是劇目特別多的那種。去年三月份的某個下午，我們從兒童公園回家，搭乘的地鐵車廂被圖畫裝飾得很漂亮。陽陽撲到圖畫中一棵大梅樹前抒情：「啊，美麗的大樹！你看，雪花點點，馬上就要飄下來，一大片一大片的……」接著畫風一轉，說她的小夥伴們藏到大樹上了：「突突兔！呱唧！原來你們在這兒！」 隨即和她那些（想像中的）隱身樹上的小夥伴互動起來。諸如此類的事例不勝枚舉，這位小同學幫媽媽摘個菜都能即興排演一個戲劇《菜姑娘的故事》，故事從菜姑娘被一個巨人（是指小同學自己嗎）扔進平底鍋開始，有事實依據，又有想像空間，讓人驚嘆。
這位小同學演戲也很放得開，隨時席地而坐，隨時即興開演。可是那麼不拘小節風風火火，從小熱愛各種飛機、車輛與機械工具，熱衷軌道遊戲的小孩，這一年來最愛的其實是公主！開始拒絕穿「帥」的衣服，「陽，你為什麼不想要這條褲子？」「因為它長得太帥了，我不想穿得像個騎士。」言下之意是，她要穿得像個公主。沒錯，現階段的她愛一切的公主元素：除了愛穿公主裙，她還愛看公主電影，其中《冰雪奇緣》看了無數遍，台詞都可以背下來了；又要玩艾莎、安娜等各種公主娃娃……
這完全不符合我的審美。在我一貫的意識中，公主是外表美麗溫柔人畜無害，內心軟弱又被動，無法獨立完成任何事情，永遠需要所謂的好男人來搭救的——傻瓜。我完全不希望我的女兒被這種種充滿男權主義色彩的角色洗腦（雖然近年的公主電影開始賦予女性英雄角色，但這還遠遠不夠）。更何況，各種公主形象的衍生品簡直是丑絕人寰！
然而，有些東西是無法阻止的，而且孩子的這種迷戀並沒有過錯。那麼，如果一件公主裙、一個公主娃娃能給我的女兒帶來莫大的快樂，我又何樂而不為？事實上，我是一個相當善解人意的媽媽。我給陽陽買了好幾件公主紗裙；慶祝四歲半「生日」時訂了「冰雪奇緣」蛋糕；「聖誕爺爺」送來的是陽陽夢寐以求的安娜公主，並且貼心地配上里里外外兩套衣服鞋子外加一個雪寶……今天逛街，她又看中一個身穿蘋果綠紗裙的不知名公主，我爽快地付了賬，把這個公主叫作「小青」，並無意中說漏嘴：「用買安娜的錢，可以買十個差不多十一個小青。」幸好這個公主迷渾然不覺，還替我感到萬分僥倖：「幸好安娜是聖誕爺爺送來的，不然，媽媽你就要花很多錢啦！」
你想，這種對「聖誕爺爺」的堅信不疑還能持續多少年呢？我相信，與之相類，迷戀公主也不過是這個小孩成長中的某個階段性現象。就算她一直迷戀又怎樣呢？作為她最親的媽媽，我完全有能力賦予「公主」這一概念更寬廣的內涵，比如像公主一樣愛幫助別人、快樂、愛動腦筋、有獨立解決問題的意識和能力……而不僅僅是穿著公主的裙子，而真正的公主也不是每時每刻都穿著公主裙的哦。
如果父母能用這種健康的方式來擁抱孩子的興趣，也許事情會呈現讓人驚喜的另一面。承認吧，如果公主代表著陽光與向善、甜蜜與溫暖，陽陽就是我的小公主啊。去年九月份的某天，午睡前，陽陽一邊表白「媽媽我永遠愛你」一邊不小心把房間窗帘掀起來了。我因為需要絕對安靜黑暗的睡眠環境，趕緊說：「快把窗帘放下去，我愛你像窗帘那麼暗。」「愛是暗的嗎？！」陽陽急了，「愛是明亮的！愛是五顏六色的！我的愛是粉色的！」 午睡醒來後，和媽媽再次討論「愛是什麼顏色的」問題，陽陽正色地重申：「愛怎麼會是暗的呢？愛是彩色的。如果你覺得愛是暗的，證明你心裡進了烏雲，要把它驅趕開去……」你說得對，我親愛的小孩。我希望永遠能像你一樣，擁有彩色的用盡全力的愛，永遠像你一樣，「每天都玩得筋疲力盡」（陽陽語）。
也讓我深深地祝福你，春天的小孩，願你健康，願你快樂，願你永遠擁有做自己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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