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誕：我就是想活在淺薄里

不知道你們看沒看過《十三邀》第二季第九期，許知遠對話李誕。就《十三邀》這一節目來說，「偏見」是許知遠的標籤也是被人批判的靶子，有人喜歡許知遠的偏見，但這種所謂的偏見是來自於5%的精英階層，從他們的角度去訪問，既獨特又深刻。我認同這種偏見，沒有任何偏見的訪問是不存在的，而且偏見很多時候能碰撞出思想的火花。但我很不喜歡許知遠，不是因為他採訪俞飛鴻那期節目，更不是因為他令人尷尬的長相（有人想看高曉松與許知遠互訪，高曉松回答說「他長得擾亂我思維」），而是與李誕這類人相比，我不喜歡許知遠這類人。

板著臉、苦大仇深的知識分子，喜歡走高知范，一段話要引用一大串書名，儘管他自己都承認並不是全都看過這些書。標榜個人主義，要曲高和寡、與眾不同，卻也承認自己是享樂主義者，賺著文藝青年的鈔票。不能說學術啊文化底蘊不夠，而是過於刻板的嚴肅，太想表現得與眾不同、有文化，但又掩藏不住底子里的俗。我不願意仔細研究他，不適。有一期，許知遠採訪俞飛鴻，俞飛鴻給他倒茶，許老師一頓手足無措後，對俞飛鴻說：「你真是好美啊。」 知識分子都這麼率真嗎？服氣。

李誕與許知遠是完全不同的兩類人。許知遠不能理解，曾經大學的時候也是標準文青，喜歡搖滾，喜歡王朔的李誕，為什麼要融入大眾？李誕也不在意，「認可了世界運行的邏輯，就加入大家，跟著一起運行起來唄。人都是為他人而活的社會動物。」

李誕引用賽亞·柏林的一句話表達自己：我快樂是因為我活在淺薄里。

他可不淺薄。

李誕很小的時候便經歷過人生的大起大落，爸爸早年是內蒙礦上的一個領導，那時風光無限熱鬧非凡，隨著礦開採完畢，人也四散而去，最後只剩一片荒蕪。他畢業於華南農業大學，怯生生地問北大的許知遠聽沒聽過這所學校，他毫不掩飾的表露出沒讀過名校的遺憾。高中叛逆無比，以反抗應試教育為榮，沉迷米蘭·昆德拉，高考成績出來後，他發現自己只能去放羊。他這才覺得自己應該讀的是北大，而不是去讀什麼米蘭·昆德拉。

20歲時的李誕什麼也不想要，什麼也不想做，只等著年輕快點過去。大二，他寫的兩個和尚辯經的對話小故事被人整理髮上了豆瓣，不少人喜歡。有出版商找他出書，他拒了：「我才不幹，我覺得我寫的是垃圾，給我錢我也不幹。」那時的李誕，與書和酒精作伴，憤怒清高，又極度痛苦。

後來李誕懷揣著新聞理想去《南方人物周刊》實習，因為偶然目睹有記者跑春運口就可以不用排長隊拿火車票，忽然所有的世界觀、價值觀就崩塌了，小孩子才想要完美，真相是道德潔凈的烏托邦壓根就不存在，世界運行的法則就是這麼赤裸裸，好多東西原來都不值得，偉大崇高都是虛妄。所以現在的李誕，在許知遠面前坦率地表達自己的慾望，他就願意提錢，願意和寡淡的知識分子作對比。

臨畢業這年，李誕來北京參加奧美面試。奧美廣告創意總監、作家東東槍、音樂人紅料、作家劉天昭，李誕現在的很多朋友是大學時在網上認識的。這群人都逗，又聰明有趣。

在奧美待了一年後，王自健通過紅料找到李誕，問他要不要來上海加盟《今晚80後脫口秀》。李誕難以抉擇，問了很多朋友，劉天昭的建議最簡單，哪個錢多就哪個。接著，李誕去了上海。從幕後編劇，一路硬熬到上場講脫口秀，李誕很幸運地趕上了脫口秀市場的爆發節點，他和這個市場一起成長，然後爆發。

他學習社會學，他覺得每個人都是為別人而活，人就是社會這台大機器上的一個齒輪。他寫詩，並且認為每個年輕人都應該寫詩。他是一個佛教徒，最經典的一句話是「人間不值得」。他喜歡內蒙三塊錢的啤酒，可也害怕這輩子只能喝三塊錢的啤酒喝到死，所以時刻不敢鬆懈在這台大機器上運轉。

知乎有個問題，「李誕是什麼人？」，得贊最高的一個答案是「偉人」，回答者李誕。89年出生，他對自己的介紹是一位183的大詩人。脫口秀里，他的語調永遠愉悅而貶損，台下觀眾哈哈大笑，他也眯著自己著名的小眼睛笑呵呵的。李誕的臉就跟個簡筆畫似的，三道彎，線條簡單，這是一個誰見了都樂的喜相。在大眾視線里，李誕一直是輕鬆愉悅的表現，看著還有點弔兒郎當，滿不在乎的樣子。《十三邀》里，他對許知遠說，「我不敢說出內心的真實想法，這就是知識分子和藝人的區別，我是藝人，就算我很想表達這句話，我只能用一個段子的形式，一笑而過。」

《十三邀》播出後，越來越多人說李誕是「犬儒」，是「虛無主義者」，逃避現實。許知遠長著個苦瓜臉，但是個享樂主義者，樂觀的少年心態。李誕看似快樂率真，但內心是實實在在的悲觀。「我說話是有對象的。你如果不是那種想問題的、是嘻嘻哈哈的人，聽了也就嘻嘻哈哈過去了。我其實是說給那些困住自己的人。」他說。

幾年前，王建國對他有句描述，「永遠苦大仇深，永遠自甘墮落，永遠有話要說，卻又不說。」這句到現在也沒變過。

李誕喪得直率，他慢慢和這個世界和解，佯裝大笑，向金錢、勢力低頭，也覺得這都無所謂，不重要。有時他還會和自己的「不正義」掙扎一下，他的吐槽總是很有深度，能感受到他在思考人性和社會，他還在傳遞一些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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