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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抑鬱症患者眼裡,我們是難以溝通的外星人

攝影師Edward Honaker被診斷患上了抑鬱症後,便開始用一系列另類的黑白照片記錄自己的個人經歷,他希望通過他的作品能夠得到抑鬱症患者的共鳴並得到社會的重視

譯者:趙燕飛後浪丨江西人民出版社   2018年1月出版

編者按

抑鬱症患者和正常人是兩個群體,用正常人之間的邏輯(比如「想開點」;比如「就是小心眼兒」之類的言辭「勸導」了)是走不通的,其實一個人抑鬱症發作猶如一個人掉進了水裡,而正常人如站在岸上,此時雙方環境是完全不一樣的,這時最要緊的是趕快把「落水者」拉上岸,烘乾身上的水,這時雙方才在一個平台之上,這才能正常開導了。今天牛角同學因為《活下去的理由》一書大談抑鬱症,其實這也是編者一直想探討的,今天是名副其實的「編」「撰」合一。

封面文章》牛角

在張藝謀的電影《有話好好說》里,姜文扮演的個體書商趙小帥和李保田扮演的知識分子張秋生約在小酒館裡解決電腦賠償問題,但趙小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的目的是想刀劈情敵劉德龍。張秋生得知了趙小帥包藏的禍心大驚失色,為了自己的電腦,他必須勸說趙小帥放棄犯罪衝動。而趙小帥則表現出了難以撼動的執拗勁,當張秋生表示理解他內心的痛苦時,趙小帥脫口而出:「你理解我?我都不理解我自己你理解我?你甭跟我說那些屁話!」

不知為什麼,每當談到關於抑鬱症的話題,就會想起這個情節,感覺趙小帥說出了很多抑鬱症患者的心聲。

2012年,有個叫走飯的女孩在微博上留下了最後一句話:「我有抑鬱症 ,所以就去死一死,沒什麼重要的原因,大家不必在意我的離開。拜拜。」走飯是個非常有幽默感的女孩,在她的微博里,即便是她死前最後的微博,看上去也雲淡風輕,然而她真的就自殺了。有人說她那是「陽光型抑鬱」,這評價聽著像侮辱。走飯的微博停更了,但下面的評論卻持續到今天,累積下來已經有100多萬條了。

很多人把精神疾病看做某種時髦的現代病,似乎不沾染上一點不足以彰顯自己中產階級生活品質,於是我們經常聽到有人說,我抑鬱了,我有強迫症,我有拖延症。但如果我們真的理解這些精神疾病給人帶來的巨大痛苦,我們就能知道這種說辭是多麼的不合適,是拿傷害當時髦。

對抑鬱症最大的誤解在於,人們往往以為抑鬱症就是心情不好,認為只要多運動、想開一點、多與人交往心情就好了,病也就好了。在面對抑鬱症患者的時候,我們仍然能夠聽到這樣的聲音:「你就是閑的!」「抑鬱啥啊,別人還不如你呢!」「吃啥葯都不如高高興興!」「想開點!」「我理解你的痛苦。」不,他們不理解。馬特·海格說:「人們始終意識不到,抑鬱症是一種惡疾,它用一種與其他疾病不一樣的方式促使人自殺。但人們依然不認為抑鬱症有那麼嚴重,如果他們這樣認為了,就不會說那些話了。」

馬特·海格是一位英國作家,也是一個飽受抑鬱症和焦慮症折磨的人。《活下去的理由》是他的最新作品,是一本用病痛寫就,卻希望別人能走出病痛的書。海格把人們常常用來安慰抑鬱症患者的話羅列了一下,然後把抑鬱症換成了其他病症:「好了,我知道你得了肺結核,但幸好不是更嚴重的病啊,至少不會死人啊。」

「是的,我知道,得了結腸癌很痛苦,但你試試跟一個得了結腸癌的人生活在一起,噓,簡直是噩夢。」

「哦,你得了阿爾茨海默症?快跟我說說,我也一直有這個病。」

「哦,腦膜炎啊。加油,心態至上。」

「是,是,你的腿著火了,但一直抱怨它也沒什麼用啊,對吧?」

「好的,行了,你的降落傘也許真的出了問題,不過別泄氣啊。」

聽上去非常荒謬吧?這就是抑鬱症患者聽到那句「我理解你的痛苦」的感受。「你理解我?我都不理解我自己你理解我?你甭跟我說那些屁話!」

馬特·海格也承認,對一個沒有經歷過抑鬱症的人解釋什麼是抑鬱症很難。就像對一個外星人解釋地球生活,因此不得不藉助比喻,比如你被困在了隧道里,你在海底,你著火了……我還是得承認,我無法想像那感覺。而我想更大的困難在於,描述病症,就需要回憶,而回憶就有可能重新陷入疾病。

讓一個抑鬱症患者回憶自己的病,就好像讓一個患有戰爭創傷的退伍士兵重返戰場,這必然會帶來巨大的痛苦。而且和士兵不同,士兵可以離開戰場,而一個抑鬱症患者卻無法離開「戰場」。他的疾病會伴隨一生,只不過他找到了相對舒服的相處方式。還記得電影《美麗心靈》里的納什嗎?他幻想出來的兩個人並沒有消失,只不過納什不再搭理他們而已。

所以應該感謝作家馬特·海格,他鼓足勇氣把自己患抑鬱症的感受全都寫了出來,讓我們這些「外星人」有機會理解抑鬱症患者的內心世界。說實話,如果我們不理解抑鬱症有多麼痛苦,我們也就不知道馬特·海格有多勇敢。因為對抑鬱症患者來講,那些正常人幾乎不會留意的事物卻會對他們產生壓倒一切的作用力。

如果我們帶著這樣的認知再去看走飯的微博,就能從她的幽默文字的背後讀出痛苦。比如這句:「我媽和別人介紹我時,最後一句一定是『這小孩內向(你不要嫌棄她像獃子一樣)』,然後我就心安理得的沉默不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我媽真好。」再比如這句:「如果我不是朋友的朋友,就那麼老死了,就那麼一個跟你無關、沒讓你受過觸動的人死了,夠不夠微博點根蠟燭的,夠不夠啊?是的,最好評論里留根蠟燭讓我過過早癮。」

抑鬱症患者是極其敏感的,海格這樣描述這種敏感:「太陽躲進雲里,這種天氣的細微變化卻讓你像死了朋友一樣難受。從房間走出戶外,對你來說就像嬰兒從母親溫暖的子宮降生到這個世界,充滿了未知的驚恐。」

於是問題來了,什麼是抑鬱症?它是怎麼發生的?

棘手的是,對於這種病發病的原因,科學界沒能給出答案。一個比較流行的說法是,抑鬱症與化學物質的失衡有關,比如說血清素。血清素是一種神經遞質,也就是把神經信號從腦部的一個區域傳遞到另一個區域的化學物質。該理論認為,抑鬱症就是腦細胞血清素產量過低導致的血清素水平不平衡。因此不難理解,最常見的抗抑鬱葯百憂解等,都是選擇性血清素再攝取抑製劑,可以提高大腦中的血清素水平。

不過關於血清素的理論遭遇了挑戰。首先有些抗抑鬱的藥物對血清素沒有影響,但臨床證明這些葯對抗抑鬱症同樣有效。此外,活人大腦中的血清素水平很難測量,無法定論。於是有科學家提出了其他的理論,斯坦福大學行為科學教授羅伯特·馬卡蘭認為,研究應著眼於其他方面,比如大腦中心的伏隔核,伏隔核掌握快感和成癮。我們有理由猜測,如果它運行不正常,將導致快感缺失。快感缺失就是完全沒有能力感覺到快感,這是抑鬱症的主要癥狀。

有分歧其實就意味著沒有定論,所以我們為什麼患上了抑鬱症,到現在為止其實沒有答案。除了科學上的解釋之外,人們也試圖從文化層面尋找原因。海格就提出,人的焦慮感和抑鬱也許是因為人類的大腦不適應現代生活方式造成的。自古以來,無論在情感、認知還是意識方面,人類頭腦本質上沒什麼改變。誰能說,現代學者就能比古代先賢、諸子百家們更聰明呢?然而現代人每天所接觸的信息之多是古人難以想像的,但我們的大腦卻沒有同步進化。在巨大的信息衝擊和生活壓力下,人類的大腦前所未有的亂了。

這種解釋符合進化心理學的觀點,人類的很多疾病,比如肥胖和糖尿病、痛風等等,大多是我們的原始身體不適應現代生活造成的。既然身體如此,那麼大腦恐怕也難以倖免吧。精神疾病自然不會是一種現代病,但普遍爆發卻很可能與現代生活方式有關,面對著巨大的壓力,超多的誘惑,又如何能做到心平氣和。當然,這仍然是一個假說,因為這裡面還有一個認知水平的問題,也許古代也有很多人患有抑鬱症,只是他們自己不知道。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抑鬱症的科學原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如何判斷自己可能得了抑鬱症。看海格自身的經歷,很不樂觀。在海格24歲的某一天,抑鬱症突然降臨:「最初只是一個念頭,我感覺有點不對勁,但沒有意識到那是什麼。一秒鐘後,我的頭腦出現一種奇怪的感覺,後腦勺靠近脖子的地方,也就是小腦的部位,出現了某種生理活動。強烈的脈動、顫抖,好像有一隻蝴蝶被困在裡面,還帶有刺痛感。當時我不了解抑鬱症和焦慮症會導致這些奇怪的生理反應,我只以為我快死了。我的心臟不行了,我急速下沉,墜入一個讓人窒息的幽閉空間。」

很多人會以為抑鬱症是因為心情壓抑造成的,但對很多患者來說,病魔突如其來,毫無徵兆,也毫無道理。海格也反思抑鬱症降臨之前,自己在心理上有過哪些問題,但這種事後反思多半是一種對號入座,誰也說不清是否能夠為其他人預防抑鬱症提供幫助。張國榮生前也曾說過,我功成名就、生活如意,為什麼會得上抑鬱症?為什麼?

海格認為,抑鬱症的警告信號很難被人們發現:「對抑鬱症沒有直接經驗的人更難發現它的警告信號。部分原因在於,有的人搞不清抑鬱症到底是什麼。我們把『抑鬱』當做是『悲傷』的同義詞,就像我們把『忍飢挨餓』和『餓』等同。然而,抑鬱症和悲傷的區別相當於『快要餓死』和『肚子有點餓』的區別。」

但海格仍然嘗試著給出最常見的抑鬱症信號:疲憊——如果某人總是無故感到很累。低自尊——這一點別人很難發現,如果發生在那些不善於表達情感的人身上就更難發現,而且低自尊也會讓人更加不愛表達自己。精神運動性障礙——在某些抑鬱症案例中,會出現動作遲緩和說話緩慢現象。食慾下降、煩躁易怒、頻繁哭泣。突然內向——如果某人似乎比平時更安靜、更內向,有可能他患抑鬱症了(再次想起了走飯)。

抑鬱症也必然不是患者自己的問題,它會將患者周圍的人都捲入進來。於是另一個重要的問題來了,我們該如何與抑鬱症患者相處。有一句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身邊有一個抑鬱症親人,你的生活會變得十分「充實」。心理疾病和生理疾病不同,看不見摸不著,或者說,患者時時刻刻都處於恐懼之中,無法自拔。

海格對自己的癥狀給出了生動而恐怖的描述:「這種病不是某個身體部位的病,若是那樣,你可以跳出去,不去想它。如果你背疼,你可以說『我的背疼讓我難受死了』。在這種情況下,疼痛和自我是可以分離開的,疼痛是某個他者,它襲擊、煩擾,甚至吞噬自我,但它不是自我本身。而對於抑鬱症來說,疼痛不再是某個你可以去『想』的東西,因為它就是你的想法本身。你的背只是你的一部分,而你的想法是你的全部。」所以只要你醒著,就沒有一秒鐘可以跳出這種恐懼。而身邊的人只有了解這種恐懼,才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在這本書里,總結小能手海格也跟我們分享了如何陪伴患有抑鬱症的人:

1.要知道你是被需要的、被感激的,即使表面上看起來不是這樣。

2.聆聽。

3.永遠不要說「振作起來」或「高興起來」,除非你會提供具體、萬無一失的操作方式。

4.抑鬱症是一種疾病,如果病人說了一些無心的話,要體諒他們。

5.教育自己。要了解最重要的一點:對你來說很容易的事,比如逛商店,對抑鬱症患者也許是不可能完成的挑戰。

6.別以為這是你的錯,病人得病不是你的錯。

7.耐心點。這個過程不會很輕鬆。抑鬱症有漲落、起伏,不會保持一個狀態。不要把某一個快樂或糟糕的時刻當做痊癒或複發的證據。打一場持久戰吧。

8.其實你能做的主要是陪在他身邊。

9.如果可能的話,解除病人的一切工作、生活壓力。

10.儘可能別對病人的舉動大驚小怪,這會更讓他們覺得自己是個怪人。

作家咪蒙說:「抑鬱症最難的就是,完全不被理解。大家持有的態度是,要麼覺得你不是病,是作,要指責你;要麼覺得你是精神病患者, 要遠離你,這兩種態度都很殘忍。」而正確的相處方式,倒也十分庸俗,就是愛與陪伴。這答案看上去就像那些通俗小說的結局,愛拯救了一切。但是對抑鬱症患者來說,這的確是最好的方法。

抑鬱和焦慮是一種疾病,把人們鎖在了自己的噩夢裡。而愛是向外的作用力,幫助人們掙脫恐懼的束縛。海格說:「愛人與被愛對患有精神疾病的人有極大的幫助。這種愛不一定要是浪漫的愛情,甚至無須是家人之愛,只要學著用愛的目光看這個世界就夠了。愛是一種生命態度,愛可以拯救彼此。」

了解了這一切,回過頭來再看海格寫在這本書扉頁上的那句「獻給安德莉亞」,我們能感受到這幾個字沉重的分量。安德莉亞是海格的妻子,始終不離不棄地陪伴在他身邊,用海格的話說,他欠安德莉亞的不是一句謝謝,而是一輩子。

作者簡介

馬特·海格(Matt Haig),英國作家。在24歲時患上抑鬱症,後通過寫作踏上自我救贖之路。

馬特著有《我遇見了人類》《英國最後一個家族》《如何停止時間》等多部暢銷小說,均被改編為電影劇本。他還為孩子們寫書,作品有《影子森林》《成為一隻貓》《聖誕男孩》《聖誕女孩》等。

馬特曾榮獲斯馬爾蒂斯文學獎(2009)、藍彼得文學獎(2009)、美國圖書館協會亞里克斯文學獎(2011)、約克郡青年成就獎(2009)等榮譽,《紐約時報》稱讚他是「兼具嚴謹與天賦的小說家」。他的作品曾被譯為29種語言。

內容簡介

這本書不只是關於抑鬱症,更試圖探索在充滿壓力的現代社會,個體生命如何面對隨時可能遭遇的精神困境。馬特對人生絕境的輕柔敘述,彷彿在向讀者傳達,那些曾在你的精神世界中肆虐的狂風,終都會化作陣陣清風徐來。

編輯:王逸人 美編:徐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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