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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互助平台」調查:數十家平台倒閉,合規依舊是生死線

在上海市虹口區某辦公大樓一間幾十平方米的辦公室里,錯落著十幾張簡易的辦公桌,桌上只有一些簡單的辦公配置,此外再無更多裝飾。這幾天正是上海最冷的時節,辦公室里並不暖和,裹著厚厚羽絨服的張馬丁說:「只要公社會員維持在一萬人以上,並且政府沒有強制關閉,我們就會堅持下去。」

從2011年一人組建抗癌公社,到2014年10月拿到第一筆天使輪融資後組建團隊並改名為「康愛公社」,成為第一家互聯網互助平台,張馬丁是網路互助平台中堅持最久的人,儘管康愛公社依舊在虧損。

只要支付幾元錢的會員費,一旦生重病,平台里的會員互相幫助,每個人出很少的錢,便可以讓生病人獲得最高達數十萬元的救助金,聽起來似乎是「天方夜譚」的網路互助平台,一度熱鬧喧囂,資本紛至沓來,短短的三年多里,上百家互助平台如潮水般湧來。然而,監管部門的連番警示和「非法集資」「保險還是騙人」等質疑,又讓這股熱浪在短時間裡迅速退燒,僅2017年,便有數十家平台倒閉。

至2018年初,市面上僅剩下輕鬆互助、夸克聯盟、量子公社和康愛公社等十幾家網路互助平台,而活下來的平台,依舊要在公益和商業中生存,在合規與非法中尋找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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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狀:明確的監管紅線與算不清的「賬」

自2015年至今,保監會多次針對網路互助平台下發風險提示,稱「部分網路互助平台以『互助共濟』的名義向公眾收取費用並積累資金,並公開承諾責任保障是違規行為」,尤其禁止網路互助平台打出「保險」旗號。監管並非杞人憂天,相較有著雄厚擔保財力的持牌保險公司和保監會雙重保障的保險,網路互助平台並沒有那麼「保險」。

無法堅持的離場者

同心互助、八方互助、未來互助、蝌蚪互助、比肩互助……2016年下半年到2017年底,受監管影響,數十家網路互助平台陸續倒閉,有的平台甚至連自己180天的會員觀察期都沒「捱過」。

比鄰互助便是2017年停止運營的眾多網路互助平台之一,相比一些不願接觸媒體的已停運平台,對於停運,其創始人方思敏顯得平靜而坦然。

方思敏曾經以為網路互助平台藉助互聯網渠道發力、以互助作為道德背書、憑藉低廉的運行成本、低廉的價格可以吸引大規模用戶,然後通過規模效應做到高保障,但在實際運營中發現,這種模式從根本上行不通,每人30萬元的賠付金,每年只需交幾十元,這不符合保險精算規律。而且萬一用戶因為便宜選擇註冊互助會員,卻因此不買真正的商業保險,事後很可能耽誤投保的最佳時機。最終比鄰互助因為下一輪融資困難而選擇關閉。

另一家停運的互助平台是某互聯網公司的內部項目,其負責人告訴《IT時報》記者,2016年網路互助平台興起之初,大家都很看好,但經過內部用戶測試、收集購買意願和反饋、評估後續市場狀況之後,項目組覺得很難解決上述難題,最終,測試期都沒結束,項目便停掉了。

儘管被要求與「保險」嚴格區分,但實際上,網路互助之所以吸引人,恰恰是其類保險的功能,而保障,原本是一個長期見效的項目。靠什麼為會員提供長達數十年的互助服務?對於自身生存仍是問題的網路互助平台而言,這似乎是一個無解之謎。

壓在堅持者身上的稻草

壓在網路互助平台身上的不止一根稻草。

如今仍在堅持的網路互助平台分為兩類:以康愛公社為代表的互助平台是少數派,原則是不提前預付費,事後按照所需賠付額再要求會員均攤。張馬丁認為這種模式雖然不如預付費的會員留存率和籌款效率高,但將互助平台與保險嚴格區別開來,保證平台確實符合保監局規範,只是這樣做的風險在於,一旦項目太多,會讓會員產生疲勞感,甚至退出。另一種模式則與保險類似,加入的互助者需要預付一定的金額以維持自己的會員資格,並每次都對求助項目均攤費用,但由於預收費,很難逃避對於平台「資金池」和「項目真實性」的質疑,而且也沒有能力像保險公司那樣做到精準計算,以確保會員費和互助金在合理的比例範圍之內,防止最後因擠兌而整個項目崩塌。

中央財經大學保險學院院長、精算學博士研究生導師李曉林教授曾做過這樣的計算,假設承諾會員一旦得大病,就將得到30萬元的互助金,以中國人身保險業重大疾病經驗發生率表(2006-2010)6病種經驗發生率男表(CI1)為參照依據,30歲男性的發生率大約為萬分之八(0.000783),51歲男性發生率大約為萬分之八十(0.00796)。很容易發現,30歲的男性群體每人分攤240元,才能實現患者的30萬元互助金;而51歲的男性群體,每人需要分攤2400元,才能實現患者的30萬元互助金,而這僅是6種大病的疾病率,如果是25種或者更多的疾病,其疾病率會更高,分攤的錢會更多一點,「互助平台每個人只收幾元錢,很可能有問題。」李曉林是網路互助平台堅定的反對者。

曾在2016年9月獲得3000萬Pre-A 輪融資的17互助,在2017年6月突然要求老會員將預存的互助金額從9元提高到49元,如果會員不充值,便默認退出,理由是「大量嘗試性入會者與真正抱有互助精神的會員在數量上不對稱的局面,權利與義務失衡」。但在老會員看來,這正是平台無法控制賠付風險的體現。數據顯示,2017年3月還擁有129萬會員的17互助,到2017年中旬,會員量驟降到6萬。簡單做個計算,一共預付費約在294萬左右,如果是最高金額為30萬元的癌症救助金,只夠救助9個人。

2018年2月6日,記者在17互助官網上並未看到當前會員數量,而融資記錄依然停留在那次3000萬的Pre-A 輪。

除了誤導消費,監管方更擔心因風控措施不完善引發的金融風險。

某互助平台創始人坦承,這種擔心並非多餘,互助平台不具備保險公司在幾百年行業發展中累積下來的兜底策略、精算策略,一旦遭遇唐山大地震這樣規模的群體性偶發災難,憑藉當前平颱風控能力,立刻就會崩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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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豐滿的承諾和骨感的現實

互助平台的承諾是豐滿的——10元互助金,最高30萬賠付金。對於面臨突然的重疾而無力治療的人來說,這無異於沙漠中的水源。

這種看起來門檻很低的保障對互聯網用戶有著天然的吸引力,因此,自此類平台出現後,用戶量增速可觀,輕鬆互助、水滴互助都是千萬級用戶規模。

風險投資的入場,更是推動互助平台進入勢頭迅猛的發展階段,入行者奉行這樣的邏輯:只要用戶規模足夠大,商業模式自然就來了。但在另一些人看來,網路互助自帶公益特性,與商業有著天然的對立性,商業成就社會事業,天生就是偽命題。

超過2000萬人的「剛需」

張馬丁成立互聯網互助平台的靈感,來自過去村莊里大家籌集善款幫助貧困家庭解決困難的模式。張馬丁告訴記者:「互助是中國幾千年的傳統,一旦你開始對自己的身體健康狀態擔憂,這就是剛需。」

這種剛需帶來了一串可觀的數據:輕鬆互助會員數超過2000萬,僅中青年大病互助計劃一項便救助了389人,涉及救助金額8949萬元,平均每人23萬元;水滴互助沒有直接公開救助人數,但參與會員數已超過1500萬人,從公示的救助項目來看,求助者獲得的互助金從1萬元到30萬元不等。

楊小蘭(化名)是某互助平台的會員,加入平台半年後被查出患有鼻咽癌,經過平台方半年的觀察期和第三方機構的信息核實,最終獲得了該互助平台十幾萬的賠付金。楊小蘭覺得平台切實幫自己解決了大病救助的資金問題,也向自己身邊的人推薦了該平台。而同樣獲得大病救助金的劉先生也表示,互助金確實幫助自己的家庭解決看病資金短缺的問題,劉先生還證實,僅通過一個月的時間,平台就完成了項目審核並發放救助款。

「雖然自己也有醫保,但10元錢金額不算高,加入網路互助平台算是多一份額外的保障。」網友「雨夜的浪漫」的想法或許代表了一大批參加互助平台的會員,他給全家人都充值了輕鬆互助會員。

多名互助平台創始人在接受記者採訪時也都提及,希望互助平台能為中國未來的醫改與社改做點什麼。

用金錢和技術捆綁的信任

信任,是網路互助平台的生命線,但某種程度上,信任,需要用金錢做擔保。

在網路互助平台的官網上,很少公開提到這樣一筆費用,「如果發起求助,需要提前繳納3000或者4000元,用於支付第三方公司的調查。」對於每個求助者來說,這是「誠信的價格」,一旦第三方公司認為求助者在加入會員前隱瞞了身體狀況,或有其他不符合入會的情況,求助項目不會被通過,而這筆錢也不會退還。

為多家互助平台負責項目審核的深圳市優智聚信息諮詢有限公司創始人吳文兵告訴記者,很多人在加入互助平台時並沒有讀過相關條款,有些人並不符合加入的條件,這導致他們在後期賠付過程中屢屢受阻。

然而,也有會員認為,不少互助平台有意無意弱化了參與互助所需條件的告知,從而以此為理由,變相減少最終實際賠付的人數。

2月5日,《IT時報》記者登錄了多家互助平台,在充值加入會員的過程中,寫有具體入會要求、會員入會限制條件等信息的《互助公約》或《健康要求》基本都被置於整個頁面最下方的小字部分,如不特別留意,很難注意到。

而在眾安保險官方網站,購買者一旦進入產品界面,首先會跳出「健康告知」頁,在被問及「被保險人是否符合以下任意一項描述(關於投保人身體狀況的問詢)」時,用戶必須勾選「以上全否」才能進入投保界面。

「信任」也是量子公社創始人許劍鋒的關鍵詞。創立量子公社前,許劍鋒在上海的金融圈摸爬滾打了十餘年,他認為,互助平台當前首先需要獲得公眾信任。

量子公社將區塊鏈技術引入互助平台,正是對解決信任問題的有益嘗試,「區塊鏈高度分散的業務場景,與互助平台上千萬會員高度分散的場景十分相符。區塊鏈技術中分散式存儲、加密存儲使得其客觀性和不可抵賴性被納入互助平台。」他相信,如果想看的東西看得見,想查的查得出,那麼消費者就會為其買單。

避開保險路徑的張馬丁則堅持不預收費,這是建立信任的基礎,同時用小團隊低成本來實現盈虧平衡。

相互保險開啟了合規之路?

在互助平台的發展道路上,夸克聯盟走出一條與其他互助平台截然不同的道路——與商業保險機構聯合推出「相互保險」。2018年1月9日,眾惠財產相互保險社與夸克聯盟在京簽署戰略合作協議;1月22日,夸克聯盟推出了國內第一份相互保險「少兒重疾醫療互助保險」。需要提及的是,眾惠財產相互保險社是2016年6月22日保監會正式許可籌建首批相互保險社試點機構後,批准開業的第一家相互保險社,也是唯一一家具有全國經營牌照的保險社,夸克聯盟是當前眾惠保險的唯一合作企業。

然而,儘管有這樣的合作出現,李曉林依然堅決抵制「互助平台轉型互助保險」的說法,他強調,這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

在李曉林看來,合法的相互保險社是保險機構的一種形式,跟股份制保險相似,由保監會批准,其償付能力和公平性由一套複雜且透明的監管體系以及相關資產配置機制和決策制衡機制保證,只是最後的利潤給會員分紅。而網路的互助平台不是保險公司,沒有償付能力監管,也沒有公平性監管,它的承諾未受監管者核算和管理。與保險公司的合作中,僅可以讓互聯網公司成為經過批准的兼業或專業保險中介機構,作為相互保險產品的銷售平台進行合作,但這並不能說明互助平台自己的業務因此合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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