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的人多了，秋褲也可以變fashion

作者 譚坨坨

在我去荷蘭之前，為了防止我這個中國南方人在西北歐變成老寒腿，我的娘親用「加絨」「加厚」「黃金甲」等關鍵詞，搜索網購了一堆保暖褲，塞滿我半個行李箱。這導致我在整個旅途中憂心忡忡，數次想放棄行李默默走掉。

沒錯，一切下半身用於保暖的裝備都是「土」的。作為一個年輕女性，我深受中國時尚界著名發言人蘇芒女士的「秋褲不fashion」的理論影響，與一切秋褲保暖褲誓不兩立。但現在，為了與我這一箱子保暖秋褲和平共處，我找到了安慰自己的方法：我行李箱里的不是秋褲，是打底褲。

在中國，被認為是「秋褲」的那種長款保暖褲，是最早的全民國貨之一。分布在全國各地的毛紡廠們，承擔著生產它們的任務。產品出廠後，由各地的經銷單位從工廠把它們帶去國營百貨商店售賣。淮河以北地區的居民們把它叫做秋褲，淮河以南的人民則稱它為棉毛褲。但是，早年由於其鬆散的針織法，這些秋褲下水幾次就會變型，鬆鬆垮垮塞在外褲與腿的縫隙中，十分不堪。更有那種常年穿著松垮秋褲上街打豆漿的阿叔阿伯，硬是把秋褲變成了大直男的地（土）味（氣）標籤。

很多國產品牌還推出了五顏六色的全套打底衣褲，上身效果堪比天線寶寶聚會。但是後來，隨著日韓一系列親民品牌的崛起，中國的品牌商們也開始用科技功能面料製造日常服裝。彈性好，輕薄而保暖性強的打底褲變得越來越流行。

秋褲的起源是北美大陸，最早取得秋褲設計專利的，據說是加拿大的Frank Stanfield。他與自己的兄弟以一款號稱「不縮水」的棉內衣，在1915年12月7日正式申請了秋褲的專利，成為現代商業秋褲之父。在美國，（秋褲）Long Johns這個名字來源於美國重量級拳王「波士頓壯男孩」John Sullivan，因為他當年酷愛穿著秋褲在拳擊場上廝殺。二戰前後的美國沒有今天這麼完善的室內供暖設備，不少人在室內必須穿著厚實的衣褲，這刺激了二戰後北美連體衫的消費。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越來越注意到秋褲不是那麼美觀和時尚，而且供暖和居住條件的提高，越來越少的人會穿秋褲了。

在歐洲，打底褲的普及又是另一番光景。

到達荷蘭之後我發現，秋褲鄙視鏈在西北歐基本不存在。在深秋的歐陸街頭，那些行走的健壯美腿們都早早裹上了打底褲，除了那種對粗腿星人十分不友好的皮質面料，大多數的打底褲，都與網紅們力推的馬丁靴，過膝靴和雙面羊毛外套，和諧地融為一體。

被北大西洋暖流寵愛的荷蘭，冬季最低氣溫很少在零度以下，但是不論春夏秋冬，街上走的穿著網紅單品的人，雙腿都裹上了打底褲。為什麼荷蘭fashion界不喜歡露腿？

我所在學校的行政人員瑪麗亞大媽是這麼說的。在福利國家能買得起網紅fashion單品的，大多是擁有豐厚退休金的中老年女性。同時，她們作為老寒腿的代言人，幾乎把超市裡的打底褲掃光了。這意味著，作為fashion單品的主要購買力，她們和秋褲的銷售鏈緊密地結合在了一起，使打底褲變成高消費的時尚代表。

其實，歐美的打底褲的普及和絲襪產業發展有關。秋褲慢慢地變成了和絲襪一樣重要的美腿神器。1980年代，歐陸傳統的絲襪製造商們，跟隨女性成衣製造業的潮流，也開始轉變產品設計思路，開發了一系列美腿塑形的打底褲。早年的具有露膚效果的絲襪是套裝成衣不可缺少的搭配聖品，而如今，女性成衣變得越來越中性、高街和大眾化，那麼對於露膚的需求變得沒有那麼強烈，反而塑形和保暖成為了傳統絲襪製造商的新業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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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亞大媽口中的褲子，其實是一種叫做panty的高彈力緊身打底褲。它們最早是由絲襪生產商生產出來得。還有一種名叫legging的更加輕薄的緊身褲，由於某日系牌子的加熱型技術面料進入，在西北歐大放異彩！「我們沒有保暖褲的概念，在優衣庫進入德國之後，我們才知道原來亞洲有保暖褲這種東西，實在是太棒了！」如同中國的網購大軍一樣，我在秋天到來之前拉著瑪麗亞一起在優某庫德國官網上買了一堆打底褲。科技解放全人類。時尚品牌商們近年更是推出一款又一款jegging——一種把牛仔面料和高彈力面料混織在一起的打底褲，沒有牛仔褲那麼粗糙和密實，同時兼顧普通legging的透氣感。

有趣的是，奢侈品牌大部分露腿的單品消費都集中在亞非拉地區。小紅書上的東亞網紅博主們，早早地在1月寒風中脫下長大衣，祭出雙腿，試出了今年春夏的帶有民族風刺繡的輕薄棉麻類單品。更有宇宙級網紅博主從去年冬天開始，就用對胖子十分不友好的過膝靴來掩耳盜鈴，保護起日漸脆弱的老寒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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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比較欣慰的是，我在instagram上和小紅書上開始看到歐陸打底褲的妖風，正在吹向以柔弱和高級為美的東亞都市時尚圈。已經有一些寶寶們認識到：美和保暖可以兼得，以及，穿不穿秋褲和時不時尚之間並沒有任何關係。天后王菲購買的歐美中老年女性最喜歡的打底褲中的愛馬仕Wolford，漸漸成為了中國少女們找歐美代購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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