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慧：爭議、挑戰與應對

智者點睛

微軟小冰一位研發人員告訴中國經濟導報記者，為了教小冰正確清晰地講普通話，他們會一個一個字地糾正她讀多音字，賦予她講兒化音的能力，並用最合適的語氣和韻律來講故事、念古詩。為了讓小冰讀的「w」這個字母更符合中國人的讀音習慣，研發團隊會製作幾個方案，找語言學家標註大量數據，然後讓工程師訓練機器學習模型，最終小冰才能自然地念出來。因此，人工智慧的背後仍是人類智慧在源源不斷地提供支撐。

「看到越來越強大的人工智慧，我的內心非常激動，因為它是人類智慧和科技高度發達的產物。人工智慧取代人類工作是每個時代變革都有的必經階段，而且有積極意義。在無人駕駛汽車逐步盛行的時代，司機這個職業可能會萎縮，但是長遠來看，從事這些職業的人總可以找到新的適應時代的角色。但前提是每個人都要學習新的技能，適應新的時代。話說回來，連小冰這樣的機器人都在不斷學習，我們又怎能停下學習的腳步呢？而且人工智慧取代的主要是一些枯燥重複性工作，能將人類從中解放出來，去從事更有創造性的工作，是一種文明的進步。我相信人工智慧會讓人獲得更多的自由。」該研發人員表示。

中國經濟導報記者|季曉莉

2018平昌冬奧會宣傳片引發了網友「圍觀」。它以未來2045年為時間背景，講述了人類與人工智慧（AI）之間長達10年的戰爭，堪稱精華版科幻大片。

近期人工智慧領域的「爆發」源於超大規模的計算能力、大數據、機器學習尤其是深度學習演算法取得了進展。2016年，由DeepMind創建的人工智慧AlphaGo在複雜的圍棋比賽中超越了人類，人工智慧在語言翻譯、自動駕駛汽車、創建新藥物分子上也取得了突破。

當人工智慧在商業應用上越來越成熟，人工智慧與普通人的實際生活還有多遠？來到「人間」的人工智慧會將社會推向好的方向，還是壞的方向？挾裹其中，迷惑於未來科技趨勢的人們應該如何面對？

人工智慧重構日常生活

Abby是北京某英語機構的年輕中方外語老師，但是2月5日她在微信朋友圈裡卻發布了一條與她的職業看似相關度不大的消息。「Hi!Hi!我已報名領取《45講入門人工智慧與Python課程》！和以色列理工在讀博士學習人工智慧。包括《29講零基礎Python入門》和《16講人工智慧入門》，還有AI/複雜系統/數據挖掘/深度學習資料，推薦你和我一起學習。」

Abby告訴中國經濟導報記者，日益發達的翻譯軟體將逐漸填平語言鴻溝，到時翻譯或人工英語老師就業前景難料。與其到時難堪，不如從現在開始學習「第二語言」——計算機語言。

「我在大學學的是理工科，現在我的很多大學同學都在向人工智慧這個方向轉變。受他們的影響，我想我也該試試這個領域。」雖然Abby說自己是抱著玩票的心態，但俗話說「船小好調頭」，人工智慧之於他們，就像當年要學編程去北大青鳥一樣時尚。

陳鵬在一家國家級智庫研究貨幣政策，雖然英語閱讀和聽力沒問題，但因為口語不夠好，他經常為在國際學術場合無法揮灑自如而煩惱。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在手機應用商店裡下載了一款名為「英語流利說」的英語口語練習APP。他告訴中國經濟導報記者，他很好奇人工智慧是否能個性化教學。

這款軟體中，AI老師會說一口流利標準的英語，更能夠通過學生的口語錄音判斷其準確和流利程度，從而根據從好到差分綠色、黑色、紅色三種字體顏色反饋給學生，學生每次學習中有三次複述機會。在做完練習後，AI老師還會根據學生的表現，提醒學生注意在哪些方面加強學習，更能根據一天學習時長、答題正確率、重複聽讀率等各方面，給學生打分，與其他學員對比競爭。陳鵬承認，AI老師在很多方面已經超越了真實世界的英語老師。

其實，運用在「英語流利說」上的人工智慧主要就是「自適應學習」——通過演算法，將獲取到的學習者的數據分析反饋給已有的知識圖譜，為學習者提供個性化難度和個性化節奏的課程和習題等，從而提高學習者的學習效率和學習效果。

「教育+AI」正在中國風行一時。例如，老師不用再傳統式一本一本批改作業，在APP上完成作業，再在APP上自動生成作業成績，進行統計分析。擴大樣本範圍後還能積累關於作業的海量大數據。「老師不批改作業了，他們是不是太輕鬆了？」答案是NO，因為技術進步正在重構教師的工作時間與內容。

「在減少重複性勞動的同時，我們會更加精心備課，也會更多了解學生的總體情況，增加對個體學生的關注。」北京市昌平實驗二小一年級一位英語老師這樣告訴中國經濟導報記者，她習慣在一起作業網上布置家庭作業。

AI正在改變和塑造我們的生活，不僅是年輕人和學生，更包括中老年人。很多老年人不會拼音輸入法，催生了手機手寫功能，但還有些老人不會寫字，現在新版本手機、電視能用語音輸入信息，例如查找地圖地址，或選歌、選電視節目。

再拿唱歌APP「全民K歌」來說，有很多參與其中的老年人不明白，那個給他們每段歌都打分的「裁判」到底在哪裡，「他是不是想和我作對，這幾天故意把我的分數打得很低？」孰不知，這個「裁判」只是一個對用戶聲音和標準聲音進行比對的演算法而已。

過去老年人錯過了使用網路個人銀行的時代，每次存取款還要去銀行排隊。但是現在使用人臉識別技術刷臉亦成為銀行標配，不需要銀行卡，只要有了機器和身份證，基本業務都能「搞定」，排長隊成為歷史。正在改革的還包括地鐵出入系統等。

同樣，傳統超市也在改造中。現在，當大爺大媽去北京物美超市買米買面買蔬菜時，他們會發現，只要會使用手機APP，他們將成受收銀員歡迎的人，因為這些工作人員正從收銀工作中騰出手來教他們如何給商品自助掃碼與結帳。

人工智慧來了，人類飯碗在哪？

現在，美國Google、亞馬遜、蘋果、微軟、Facebook等公司無一例外都在用人工智慧升級業務和重塑公司，國內企業如華為、BAT、聯想、TCL等全球化產業集團在人工智慧領域也毫無例外地大手筆投資。

最近，Google在搜索航班信息的功能中發布了兩個更新，用人工智慧技術預測航班延誤時間和推薦低價機票；微軟在研究人工智慧在健康及教育方面的應用；Facebook正將AI應用到旗下各個產品中；亞馬遜通過Alexa智能語音技術，搭建完善的智能家居產品體系；蘇富比拍賣行收購一家App創業公司，這款軟體能快速鑒別物品，並向使用者推薦相似物品圖片。

據日本《讀賣新聞》網站1月29日報道，日本癌症研究會等機構研究人員利用深度學習技術，分析了超過1.2萬份胃癌圖像，使人工智慧程序能夠分析圖像發現胃癌病變徵兆。檢出率超過92％，已達到熟練醫生的水平，並且分析一份圖像平均用時僅0.02秒。

在國內，蘇寧2.0版無人店在南京落地，與Amazon Go等無人零售業態掃碼支付方式不同，其刷臉支付速度從10秒縮短到了6秒；搜狗發布了首款AI戰略落地產品——搜狗旅行翻譯寶、搜狗速記翻譯筆；新發布的騰訊小Q機器人第二代，用戶只要通過語音指令，就能控制窗帘、智能燈、空調等智能家居；就連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近期也開始採取「刷臉」簽到方式，這套「黑科技」的亮點在於能有效檢測出照片、視頻、面具等60多種人臉造假攻擊手段。

如果說這些眾多人工智慧的成果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通過更高級的演算法提高「分析性工作」和「重複性工作」的效率，而這兩種工作所對應的就是白領和藍領的工作。一旦這種效率超過了人類本身，機器取代人類去工作就變得合乎經濟學基本規則。

以色列籍學者尤瓦爾·赫拉利在2017年中國版本的《未來簡史》中說，21世紀經濟學最重要的問題，可能就是多餘的人能有什麼功用。一旦擁有高度智能而本身沒有意識的演算法接手幾乎一切工作，而且能比有意識的人類做得更好時，人類還能做什麼？

歷史上，經歷了工業革命後，發達國家大多數人進入工業部門。最近幾十年，工業部門崗位逐漸消失，服務業大幅擴張。例如美國，農業人口僅佔2%，工業人口也僅有20%，78%是教師、醫生、網頁設計師等服務業人員。但等到機械演算法在教學、診斷病情和設計方面比人類更在行的時候，人們怎麼辦？

「常有人說，藝術是我們最終的聖殿。等到計算機取代了醫生、司機、教師甚至地主和房東時，會不會所有人都成為藝術家？」回答這個問題的，是加州大學聖克魯茲分校的一個音樂學教授，他已經用一個計算機程序在一天內譜寫了5000首巴赫風格的讚美詩，並且人們分不清哪些是真正的大師創作，哪些是計算機譜寫的。

相似的例子還有微軟開發的AI小冰。截至2017年底，她在微信微博等十幾個不同平台上，已累計與超過1億用戶進行了300億詞對話。她通過演算法寫出來的詩已經出版了詩集，甚至通過匿名的方式在一些文學期刊上得到發表。

「由於我們無法預知2030年或2040年的就業形勢，現在也就不知道該如何教育下一代。等到孩子長到40歲，他們在學校學的一切知識可能都已經過時。想要不被淘汰只有一條路：一輩子不斷學習，不斷打造全新的自己。只不過，許多人，甚至是大多數人，大概都做不到這一點。」尤瓦爾說。

如何應對人工智慧並創造就業？

上述物美超市中發生的教與學如果很快就宣告成功，那麼收銀員自身的工作崗位也將岌岌可危，他們將被人工智慧和機器取代。當人工智慧悄悄進入普通人生活時，人們看到它友善的一面，也將體會其殘酷的另一面。

將要失去工作崗位的不僅是翻譯、英語教師、銀行櫃檯員工、超市收銀員。AI可以做得更多。在科技先行一步的發達國家，藍領工人先是遭受發展中國家勞動力搶飯碗，現在又遭到人工智慧的威脅，範圍還將向白領崗位侵蝕。而這一趨勢很可能在發展中國家重演。

2013年，牛津大學發表的《就業的未來》研究報告預測，到2033年，電話營銷人員和保險業務員有99%概率會失業。還有超過60%的概率會失業的職業有：裁判、收銀員、廚師、服務員、律師助手、導遊、麵包師、公交車司機、建築工人、安保人員、船員、調酒師、檔案管理員、木匠、救生員等。

2017年，Kiplinger公司列舉了就業前景特別好的職業，其中就包括計算機系統分析師、統計學家、軟體開發人員、數學家和財務顧問。

近期，波士頓諮詢集團的調研分析表明，從現在到2026年，美國140萬個可能被新技術取代的工作崗位中，57%由女性擔任。除非重新培養，否則其中一半找不到新工作。但再培訓後，女性工資將增加74%，男性收入增加53%。

埃森哲針對超過1200名首席執行長和高級經理的一項調查表明，有74%的受訪者預計，在未來3年內，將在較大或非常大程度上，通過人工智慧實現工作中各項任務的自動化；一半受訪者表示，隨著某些辦公室工作實現自動化，以前的職位描述已經過時。但只有3%的受訪高管稱，計劃大幅增加培訓開支，以幫助員工適應由人工智慧驅動的新科技。

麥肯錫全球總裁鮑達民接受媒體採訪認為，新工作會出現，但問題在於我們怎麼去發現那些新工作。在再教育員工這個問題上，不能只依靠教育機構和政府來完成工作。

有媒體報道稱，我國人工智慧人才「缺口超500萬，供求比例僅為1∶10」。市場就是「指揮棒」，教育和政府已經先行一步。既然人工智慧擋不住，那就不要站在「洪水」沖刷必經之地，而是借勢浪遏飛舟，從人工智慧的新興市場中分一杯羹。

據悉，國內越來越多的在校學生選擇了人工智慧相關專業，很多IT職場人士也開始轉型人工智慧。據米克力美服務機器人提供的數據，在人工智慧領域，中國年輕人佔比比美國高，其中28~37歲中青年佔總人數50%以上。

目前國內互聯網和科技巨頭都在大力招聘人工智慧人才，該方向畢業的博士初始年薪就可以達到30萬元。據業內人士估計，每年從世界一流大學畢業的相關博士不超過3000人，仍遭到「瘋搶」。不過，全球TOP50的人工智慧學科排名中，排名靠前的多數是歐美大學，尤其以美國為主，中國沒有一所大學進入前50，中國與歐美在人工智慧學術領域差距仍然巨大。

2017年7月，國務院頒布《新一代人工智慧發展規劃》，強調「加快培養聚集人工智慧高端人才」。中國社會科學院科學技術和社會研究中心研究員段偉文撰文認為，問題不再是未來人工智慧產業有多大的人才缺口，而是整個教育、培訓和創新的政策如何順應時代要求，適應智能革命帶來的全局性變革。「要用教育和學習支撐人在未來智能化泛主體社會中的認知力、創造力和領導力。」他說。責編：宋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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