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縣老城「三寶」
滑縣老城「三寶」
崔長燦
我國許多地方都有「三寶」的說法,譬如:「東北有三寶:人蔘,貂皮,烏拉草」;「天津有三寶:栗子,鴨梨,小籠包」;「新疆有三寶:哈密瓜,羊毛,甜葡萄」……我們滑縣老城也有這樣的說法,但是這樣的說法有二,其一是「老城有『三寶』:磚頭,瓦塊,疙疤草」;其二是「老城有『三寶』:磚頭瓦塊,疙疤草,光棍漢子滿街跑」。很顯然,我縣老城的這「三寶」,與上面幾種「三寶」的含義有所不同,它既有一定的時代性,又有一定的自嘲性。
先說說這磚頭、瓦塊。在我們滑縣老城,也就是今天的城關鎮,磚頭、瓦塊確實是多——大街小巷、田間地頭俯拾皆是,特別是在一些小巷裡,磚頭、瓦塊的數目,多得就像我曾經見過的石河裡的鵝卵石一樣。白天騎行在這樣的小巷裡,你得小心翼翼,如果稍不留意,你就會連人帶車被磚頭、瓦塊撂倒在地;夜晚步行在這樣的小巷裡,你更得小心翼翼,如果稍不留意,磚頭、瓦塊就會把你的腳踝崴傷。我去學校常走的那兩條小路就是如此。老城裡磚頭、瓦塊之所以有如此之多,主要是因為老城的「老」。滑縣老城,早在西周初年就已經有了它的雛形。後來,人們為紀念滑伯受封於此,才築台為城,人稱滑台城。自滑台有城以來,它見證秦、漢,目睹唐、宋,親歷明、清,直到今天。三千多年以來,老城,或因天災,或因人禍,屢圮屢修,致使地面上被廢棄的磚頭和瓦塊比石河裡的鵝卵石還要多。你只要隨意撿拾一塊,它,不是秦、漢的,就是唐、宋的,要麼就是明、清的,最晚也許是民國的。當你把這種泥與火化合而成的灰藍色的神奇拿在手裡的時候,它也許會喚醒你腦海深處的想像能力,讓你聯想到或是天災當中的一次黃河泛濫,讓老城唯餘一片廢墟;或是人禍當中的一場戰爭破壞,讓老城唯餘一堆瓦礫。如果能再僥倖撿到一塊碩大而完整的方磚或囫圇瓦,你最好還是收藏了它。那樣的話,你就既可以附會時人好古的風雅,成為一個時髦的收藏家;又可以歪打正著,有一個意想不到的收穫!近年老城個別街道進行改造,挖土機從數米深的地下挖出的磚頭、瓦塊,甚至比地面上見到的還要多。而且,如果從挖出的銅錢器物來判斷那些重見日月天光的磚頭和瓦塊的距今年代,那麼它們應該全都是唐、宋年間的。如果再繼續深挖下去的話,那麼秦磚、漢瓦也定能源源不斷地湧現出來。但是,最好還是不要繼續深挖下去,要不,地面上的磚頭、瓦塊更要泛濫成災了。
再說說這疙疤草。這裡所說的疙疤草,應該有兩種,一種學名叫狗牙草,另一種學名叫牛筋草。這兩種疙疤草的生命力都很強大,無論多麼貧瘠的土地和多麼乾旱的天氣,它們都能著地生根,盤根錯節,頑強生長。不過,它們頑強的生命力既有利的一面,又有不利的一面。有利的一面就是能夠保持水土,防止水土流失,不利的一面便是竭盡地力,影響莊稼生長發育。它們當中的狗牙草,既能結節爬行,又能節節生根,它無論生長在哪裡,都會迅速繁衍成片,碧如地毯,而且人們很難將它斬草除根。它們當中的牛筋草,儘管不能拖秧爬行生長,但它的根系卻十分發達。它發達的根系深入地下,牢牢地抓住黃土地,你要想用手將它連根拔下,那絕對是白費力氣。而且,它的莖葉也是韌如牛筋,拉扯不斷,如果你非要和它較勁,也至多能薅斷它的幾片葉子。人民公社時期,每年一到夏秋季節,老城附近的農田裡就會呈現一派「草盛豆苗稀」景象。然而,那裡茂盛的野草,倒是吸引了周圍十里八鄉很多人都去那裡割草。記得我小時候,生產隊里就有不少人拉著架子車步行四、五十里路去老城道滑坡割草晒乾餵羊。那時,他們只需半天的功夫,就能割滿一大架子車青草。還記得在那些青草裡面,為數最多的就是上述那兩種疙疤草。那時,老城裡的疙疤草之所以那麼多,正是因為黃河故道從它身邊經過——老城以西的道滑坡地處黃河故道,到處是黃沙堆積;老城以東的龍虎堤外,地勢低洼,到處是鹽鹼土地。黃沙與鹽鹼土地的土壤都是一樣的貧瘠。那樣貧瘠的土地,雖然不適合莊稼生長,卻很適合生命力極強的疙疤草在那裡安家落戶,繁衍生息。
至於第二種說法的「光棍漢子滿街跑」,也是事實。當年的老縣城不同於現代意義上的縣城,居民多是種地的農民。在那樣一個盛產光棍漢子的年代裡,特別是在改革開放以前,政府對各方面的管制都十分嚴厲,使得那時的農民只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地從土裡刨食。而老城裡人多地少,土壤貧瘠,人們根本不能依靠種地來解決溫飽問題,於是,老城裡個別有條件的農民就會想方設法往城外附近的村子裡遷移。那些無條件遷移出去的,儘管能夠偷偷地用鹽土淋水的辦法熬制一點兒「小鹽」,然後再偷偷地出賣,可那樣的營生收入十分微薄,仍然不能維持全家人的生活。再加上,解放前居住在老縣城裡的人,多是些有田產和營生的人,土改劃成分時,他們多被劃作地主或富農。文革時期,那些地主、富農又和歷史原因所造成的反、壞、右等一起,構成了讓人避之還唯恐不及「黑五類」分子。在那樣一個特殊的年代裡,「黑五類」是被專政或管制的對象,誰要是敢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們,那絕對是將自己的女兒往「火坑」里推!總而言之,正是因為那個年代的貧窮,才導致了老城裡「光棍漢子滿街跑」的現象發生。
眼下,舊城改造的浪潮,僅僅是波及老城的一角。即便如此,推土機那高亢的轟鳴,就已讓老城裡的又一些房屋遭受了粉身碎骨的酷刑。但因老城的大部分地方都還保留著它的原貌,所以老城「三寶」中的磚頭、瓦塊和疙疤草,隨時隨地都還可以被人們看到。只是,曾經盛極一時的「光棍漢滿街跑」,早已被改革開放的東風,吹得雲散煙消!
作者簡介
崔長燦,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南省散文詩學會理事、河南省詩詞學會會員,滑縣作家協會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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