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翔籍援藏教師蘭碧云：月是故鄉明，情是家鄉濃
『時光撿漏』您生活的筆記本
月是故鄉明情是家鄉濃
—一阿里孩子的家鄉情結
作者：蘭碧雲
月是故鄉明，情是家鄉濃，人是家鄉親。家鄉是傍晚"飛鳥相與還」時鄉村升起的裊裊炊煙，是夜深寂寞憂傷時天空那一輪穿透心底的明月，是永遠吃不膩的家鄉菜、品不盡的家鄉酒，是父親殷切的叮囑、母親期盼的眼神，是令人魂牽夢繞的精神家園。無論何時何地，年長年幼，對家鄉的痴情是揮之不去的，對家鄉的摯愛是刻骨銘心的。
出門在外，想到家鄉，一顆浮躁的心會瞬間安寧，繼而湧現出的是無盡的感動與感恩。家鄉讓人的每根神經興奮膨脹，讓人的渾身充滿無窮的力量。
攜一縷鄉愁，風塵僕僕地奔走於他鄉，感念百轉千回，情思綿綿無盡。
走出千重萬重的阿里大山，到內地求學的孩子們對家鄉的情思更是獨特的。
渴望品嘗舌尖上的美味
「想回家，不想待在這裡。這個面太難吃了，不想吃，好想吃藏面。」
「好想喝甜茶、酥油茶，好想吃土豆條」
就讀於南昌理工大學的洛桑旺姆同學與我微信聊天中如此地感慨道。從這些隻言片語中，我讀出了孩子們對家鄉美食渴望的情愫。
藏面，酥油茶、甜茶，土豆條是藏族孩子最喜歡吃的食物，這可能源於他們樸素的飲食習慣吧。在家裡，阿瑪早早起床做好早餐：煮熟甜茶和酥油茶，分裝在5磅、8磅等不同分量的壺裡；油炸好將前天晚上削好的土豆條，拌上胡椒粉、孜然粉等調料並撒些蔥花；將加鹼的青稞麵條壓制好，放在只有80攝氏度的開水鍋里煮好，撈出後用涼水漂洗凈麵條上的鹼，然後分放在碗中。同時備好汁——氂牛肉熬制的骨湯，配上各種藏式調料，味精較重鹽少許，不加辣椒和醋，上面漂些蔥花蒜苗，油而不膩，美味可口。孩子們一到桌前，阿瑪就在事先撈好麵條的碗里添湯、加肉，順帶擺放好土豆條和甜茶、酥油茶。全家人圍坐在一起，品嘗著可口的美食，享受著濃濃的天倫之樂。在學校，孩子們一下課便飛奔到小茶館，來一碗藏面、兩三人合要一份土豆條、一壺甜茶或酥油茶，美美地坐在一起吃吃喝喝，有說有笑，打打鬧鬧，加上抑揚頓挫不受約束的家鄉方言，孩子們很是享受這短暫的美好時刻。只有在周末晚上，他們才可以慢慢地吃，慢慢地喝，細細地品味，肆意地歌舞。
有時候我就好奇地問孩子們，這七分熟又粗又硬的藏面、油膩膩的甜茶和酥油茶有什麼好讓他們如此地喜歡。孩子們停住手中的筷子、放下茶杯津津樂道起來：這藏面，營養豐富，可補充體力，暖胃生熱，促進消化。尤其是湯，清清淡淡，鮮美可口，沒有任何鮮味劑。喝甜茶和酥油茶，能消除疲勞，促進新陳代謝，維持心臟、血管、腸胃等正常機能，使人精神振奮，增強思維和記憶能力。聽孩子們這樣一說，也難怪他們對這種美食情有獨鍾。
如今，在內地的大學校園，孩子們生活中突然缺少了這種家鄉的美食，他們心裡頓覺空空蕩蕩的，胃腸很不舒服，很難適應這裡的飲食習慣。無奈，只有藉助微信，相互間傾吐心聲，交流情感，傳遞濃濃的鄉愁。面對幕空中高懸的明月，想念著千里之外的親人朋友，彼此安慰鼓勵，共同體味家鄉的美食，彷彿瞬間唇齒含香，心裡很幸福踏實，對人生、前途充滿了堅定的信念。
終於跳了一曲奔放的鍋莊舞
「周末與學長學姐終於跳了一次鍋莊舞」。在湖北中醫藥大學就讀的次仁德吉同學在與我的電話聊天中興奮地這樣說道。
鍋莊舞，藏語意為圓圈舞，是中國藏族地區三大民間舞之一。每逢節慶及紀念日，藏區百姓就以這種舞來展現他們的幸福和快樂。藏族孩子自小耳濡目染，天生就能歌善舞。他們以天為幕，以地為台，圍成圈、拉起手，忘情地狂歌勁舞，顯示他們熱愛生活、熱愛勞動、熱情豪邁的民族個性，展示他們友愛、團結、向上的精神風貌。校園的操場上、道路邊、宿舍前、茶館裡常能看到孩子們翩翩起舞的身影，就連學校的課間操也被連續20分鐘的鍋莊舞表演替代。藍天、白雲、綠坪和一群可愛的精靈是高原上最靚麗的風景。
在陌生的大學校園，伴隨著歡快奔放的旋律，與老鄉們跳一曲鍾愛的鍋莊舞。手拉手，臂連臂，且歌且舞，既歌唱生活，也歌唱自然，歌唱家鄉。舞姿舒展洒脫，如波浪起伏，似雄鷹展翅。在歡快熱烈的歌舞氣氛中，他們忘記了往日的不快，內心的孤獨，自我的渺小，深切感受到了濃濃大家庭的溫暖，彼此的手拉得更緊了，彼此的心靠得更攏了。
這難得的鍋莊舞，緩解了孩子們積久的壓力，觸發了他們對家鄉的思念之情，讓浮躁的內心片刻安寧，讓漂泊的心靈瞬間找到了歸宿。夜晚靜寂無聲，月亮悄悄升起，家鄉從遙遠的地方入夢而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願明月捎去孩子對阿媽的問候和思念。
背著「家鄉」走天涯
大學開學季，新生行囊里滿裝著「小家鄉」上路了。從西藏乘坐53小時列車來到福建師範大學協和學院的藏族新生斯確卓瑪同學，特地帶來了哈達與藏袍，這是阿媽為她精心準備的。
哈達是藏族「禮巾」之意，最早是藏族宗教禮儀中虔誠地向神靈敬奉的一件珍貴供物，也是僧侶們互贈或向活佛敬獻的禮品。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它已不僅僅是宗教界專用的供物，已成為藏族人民生活中最普遍最常見的一種禮物。它是一種生絲織品，以綾、綢、絲原料製成；長短不一，短者三五尺，長者一二丈。主要是白色和黃色：
白色居多，象徵素潔的祥雲，表示善良、純潔、吉利之意；黃色，象徵金色的大地，表示尊貴、幸福、友好之意。在西藏，婚喪節慶、迎來送往、拜會尊長、覲見佛像、送別遠行等都有敬獻哈達德習慣。藏袍是藏族人的平常衣著，它是根據高原地區「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的氣候特點縫製的民族服裝。袍子的特點是大襟、右衽，腰襟肥大，袖子寬長，衣領、襟邊、袖口、下擺等處多以細毛皮、氆氌或色布鑲邊，一般脫掉一袖或雙袖，左右盤扎於腰間，裡面穿一件長袖襯衣。男女款式、色彩各不相同，經常配以金銀、珊瑚、瑪瑙、蠟貝、貓眼石等金珠美玉，整個服飾五彩繽紛，它反映了藏族同胞對美好生活的熱愛和追求。孩子第一次離家去遙遠的外地求學，父母讓她將哈達帶在身邊，希望孩子能夠一帆風順，吉祥安康；藏裝帶在身邊，希望孩子休閑時穿穿，想家時摸摸，感受一下阿媽的味道，家鄉的溫暖。可憐天下父母心，他們不能時刻陪伴在孩子左右，只能用這種最為樸素的方式表達對孩子濃濃的愛意。
哈達、藏裝，孩子們在家鄉見多不怪、不以為稀，可一旦離開了故土，在陌生的他鄉，卻是非常珍視。「三五之夜，明月半牆」之時，看看它們，摸摸它們，心兒便會穿越千山萬水回到親人的身邊，彷彿立刻看到了阿媽的笑臉，聽到了阿爸的囑託，聞到了家鄉的酥油茶香，頓時有了歸屬感，反覺他鄉就是故鄉。
阿里是最美的人間天堂
「我們阿里人對你好就是真心對你好，沒有什麼別的目的！我們阿里人不愛打架，一旦打起來，就讓你知道什麼才叫真正的打架！我們阿里人除了自己最珍惜的東西外不會跟你斤斤計較，因為我們的內心就像羌塘草原一樣寬廣！我們阿里人不會輕易愛上一個人，一旦愛了就絕不放棄！我們阿里人滴水之恩必將湧泉相報，因為我們懂得感恩！我們阿里人有時會說漢語，但我們對自己的母語牢記在心！我們阿里人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但走到哪兒，我們愛的、想的、念的還是我們的故鄉——阿里。這就是阿里人，一群懂得珍惜親情、友情、愛情的人，一群懂得感恩付出的人。」
這是索南加參同學在微信中發給我他寫的一篇歌頌家鄉的短文。優美的文字描述中，可以看出家鄉就是阿里孩子純凈明澈心靈的體現，是他們對親情、友情、愛情的堅守，是感恩圖報明理懂事的執念，是對母語的堅定捍衛，是完美人性的至高寫照。在他們心裡，家鄉永遠是人間的天堂。
家鄉阿里被稱為西藏的西藏，世界屋脊的屋脊，平均海拔4500米，含氧量只有內地的30%，是生命的禁區。那裡是一個神奇的地方，世稱萬山之宗，萬水之源，喜馬拉雅山脈、崑崙山脈、岡底斯山脈在這裡交匯，蘊育了苯教、象雄文明、古格王朝等燦爛的古代文明。那裡大地蒼茫遼闊，神山巍峨宏偉，聖湖清澈如洗，紅柳美得驚艷，雄鷹翱翔於天際，牛馬縱馳於草原，遠古的文明遺迹鮮有人打擾……
那裡是人間留下的最美的一片凈土，那裡有勤勞善良、樸實無華的父母鄉鄰。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祖祖輩輩守護著那裡的每一寸土地，如鋼鐵戰士般守衛著祖國的西部邊陲，時刻準備著「西北望，射天狼」。他們積極發揚老西藏「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鬥，特別能忍耐，特別能團結，特別能奉獻」的精神。他們臉上塗抹著兩朵高原紅，那是風沙和日光對他們的眷顧，那是高原人抗壓進取的見證，那是高原上最美最靚的容顏。歲月靜美，人生安好，只有他們才能真切的體會到。
百川奔突於萬仞從中，林立的雪峰上一輪圓月高懸。美麗的家鄉阿里，在孩子心中是神聖不容侵犯的，他們時刻準備著用生命來捍衛，他們無論身處何地，家鄉永遠佔據著他們心靈的空間。
將家鄉品在舌尖，將家鄉融進舞蹈，將家鄉背進行囊，將家鄉寫在文里，將家鄉埋在心底，這是阿里孩子回饋家鄉的最美禮物。阿里孩子一定忘不了「風雨中教我做人」「臨別時送我上路」的父老鄉親，一定心存「樹高千尺忘不了根」的感恩之情，在未來的路上走得更遠，飛得更高。阿里孩子的家鄉情結如遼闊廣袤的高原上永不凋謝的格桑花，永遠綻放。
在古老神奇的家鄉阿里，在人間最美的天堂阿里，古格王朝文化遺址輕輕地訴說著悠悠千年的歷史，岡仁波齊神山靜靜地守護著它的子民，旁瑪雍措聖湖以熱切迎接的姿態默默地地靜候著遠方的孩子，高邈遼遠的天空中明月高掛，圓圓的月兒倒映在清澈美麗的聖湖中，像藏族阿媽溫柔又深情的眼睛。「人同此心，情同此理」，此時此刻，我心潮起伏，情不自禁地輕輕吟誦著「月是故鄉明，情是家鄉濃」。心，早已飛回了兩千公里之外的美麗的秦川大地。
作者簡介：
蘭碧雲，中學語文教師，寶雞市首批援藏教師。內心柔軟，常被身邊的人和事感染感動，喜歡用文字記錄點滴的感觸。
文字審核：李強
責任編輯：辛 克
本期組稿：張忑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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