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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畫里的四季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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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蘇春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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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愛花人士,曾經有一段時間去學習插花。現在日常生活中最多見的是西式插花,家中大花瓶中插一大束飽滿、密集的花束,顯得華貴又熱烈。在奪人眼球的西式插花橫行天下的如今,有著千年傳承歷史的中式插花究竟是怎樣的風采呢?蘇軾曾經說「只恐夜深花睡去,高燒銀燭照紅妝」,插花是文人雅士的心頭愛, 即便經歷過歷朝歷代不同的歷史背景和生活方式,產生過各種各樣不同的風格和風尚,然而歸眾為宗,仍只有一個中心——那便是中國人一直追求的 「品味」與「意趣」,和其中包含的生生不息的生命契機與內涵。而我想探求的,是在中國古代社會千百年的發展史里,那放置在仕人書齋中的一瓶小小花束,伴隨著書齋的主人,曾經歷過怎樣的風雲變幻、世事變遷呢?

先秦:贈送花束成為風尚

天性,如同小孩子看到鮮花就不由自主地去採摘、攢帶,早在上古時期,我國民間就已有原始的插花意念。先秦時代,男女互贈花束表達思念之情。《詩經》中寫「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芍藥」,說的是古代的青年男女把芍藥花贈與對方,表示愛慕之情。

魏晉南北朝時期,隨著佛教的傳入,原始插花與佛前供花的佛教禮儀相結合,成為我國插花發展的初級階段。公元5世紀《南史》載:「有獻蓮華供佛者,眾僧以罌盛水,漬其莖,欲華不萎。」如此出現了用瓶插為主的形式——瓶花。這最早的佛前供花,是有關插花的最早文字記載,距今1600年。插花也隨之開始有了簡單的藝術表現形式,把花枝插入盤中、瓶中或直接拿在手中,不僅玩賞,還可以此傳情,晉代陸凱有一首詩:「折花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 ;北周庾信也有《杏花詩》:「春色方盈野,枝枝綻翠英;依稀映村塢,爛漫開山城;好折待賓客,金盤襯紅瓊」。這些折梅贈親友、插杏花入銅盤宴賓客的例子,充分說明我國這一時期的插花巳開始變為生活的一部分,但還談不上什麼構思和造型,更沒有花材組合等藝術布局,只是表現出一種稚拙、古樸和自然的風貌。

隋唐和五代時期,插花活動開始出現

真正的插花,在隋唐時期開始出現。隋唐時期結束了長達300多年的南北分裂局面,作為一個興盛的王朝,政治統一、經濟繁榮,從而帶來了各種文化藝術的蓬勃發展,花藝也隨之蓬勃發展。由於君王提倡,文士尚雅,仕女愛花,處處呈現一派爭奇鬥豔的盛況,舉國都有以花會友、寄情花木之風。唐代「春日踏青尋芳」蔚然成風,正如詩人韋莊《長安春》中描寫:「長安二月多香塵,六街車馬轔轔;家家樓上如花人,千枝萬枝紅艷新;簾間笑語自相問,何人佔得長安春」。白居易《賣花詩》中寫道:「帝城春欲暮,喧喧車馬度;共道牡丹時,相隨買花去……水灑復泥封,移來色如故。家家習為俗,人人迷不悟」。

唐代盧楞迦繪《六尊者圖》局部

與此同時,佛教盛行,佛前供花也十分普遍,於是深山古剎皆花影婆娑。唐代盧楞迦所繪《六尊者圖》中,一羅漢翹足而坐,身旁置一竹製花幾,上有花缸插兩朵牡丹,花色純白清潔,表現的是佛學於寂然中感悟的一種禪意。

值得一提的是,五代時期是我國歷史上分裂動亂、歷時短暫的時代,但它在文化藝術史上卻是一個特殊的階段,不僅在繪畫藝術和詩詞方面呈現出光輝燦爛的景象,在插花藝術上也取得很多成就。

比如,五代張栩曾將其鍾愛的七十一種花卉列為「九品九命」,把蘭、牡丹、臘梅、酴醾、紫風流列為一品,後來明代張謙德也延續了九品九命之說,只是花的品種有所改變。其次,政治和文化大咖韓熙載推出「五宜」之說:「對花焚香,有風味相和,其妙不可言者。木犀宜龍腦、酴醾宜瀋水、蘭宜四絕、含笑宜麝,薝蔔宜檀。」即依照不同的花材配置不同香料的焚香,風味相投,相得益彰,於是我們人民對插花的欣賞進入一個新的境界——香賞。這種欣賞方式一直盛行到宋、元二代。韓熙載曾歷事南唐李升、李璟、李煜三主,官至中書侍郎,文章書畫皆名震一時,和李煜一樣深諳生活藝術,非常人所能及。《韓熙載夜宴圖》畫的正是他廣蓄家伎、花天酒地的情形。另一位大玩主李煜這次也沒落下,他發明了一種「錦洞天」的插花形式。宋陶谷(就是在訪南唐期間被韓熙載用了美人計戲弄過的那位宋使臣)在《清異錄》中記載:「李後主每春盛時,梁棟窗壁,柱欄階砌,並作隔筒,密插雜花,榜日『錦洞天』」。雖然這種盛景沒能留下畫作,但是據文中所述在周圍牆壁欄杆甚至天花板都密密麻麻插滿了花,有無美感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反正如此定期舉辦插花展覽的規模以及自由插作的形式是前所未有的,一國之君就是有錢任性,愛咋玩咋玩。

黃居寀《花卉寫生圖》

與之相對應的是,五代是中國花鳥畫發展史上的重要時期,以徐熙、黃筌為代表的兩大流派,確立了花鳥畫發展史上的兩種不同風格類型,所謂「黃筌富貴,徐熙野逸」,黃筌專門畫宮中的奇花異草,開創「沒骨」畫法的徐熙則喜歡畫尋常百姓家的花花草草,甚至是路邊不知名的野卉。我們現在仍可從黃居寀(黃荃之子)所畫的花卉中看出「黃家富貴」的艷麗濃重,他以其細膩寫實的手法,向我們展現了盛開在一千多年前的那一朵朵活色生香、嬌艷欲滴的鮮花,再次說明了五代時期人們對於鮮花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的喜愛。

宋代,從宮廷到民間的插花活動流行一時。

宋朝無疑是我國插花發展的繁榮時期。商業發達和文化昌盛,使得舉國上下,從宮廷到民間,各種花事活動超越前代。宋代的花卉種植業有劃時代的進步,創造出各種奇花異卉的珍品。無論是盛產牡丹名花的北宋洛陽,還是氣候溫暖濕潤的南宋臨安,都是適宜花卉種植的好地方。在宋代的城市中,穿行於大街小巷的賣花小販,叫賣之聲處處可聞,種花、賞花、插花之風流行一時。歐陽修《洛陽牡丹記》寫道:「洛陽之俗大抵好花,春時,城中無貴賤皆插花。」愛花、插花的現象已經普及到「勿論貴賤」,洛陽城中每到春天都要舉行盛大的花會和插花比賽,熱鬧非凡。

李嵩《花籃圖》

在《東京夢華錄》中,宋人孟元老描述了汴京清晨的賣花情景:「是月季春,萬花爛漫,牡丹、芍藥、棣棠、木香,種種上市。賣花者以馬頭竹籃鋪排,歌叫之聲,清奇可聽。」李嵩的這套《花籃圖》系列描畫的正是擺放在「馬頭竹籃」里的四季花卉。存世的李嵩花籃圖有三,一藏北京故宮博物院,一藏台北故宮博物院,一藏日本,幅上皆款書「李嵩畫」,表現手法一致,唯花籃編法和籃中花卉有別。藏北京故宮者,籃中為蜀葵、萱花、梔子花、石榴花和百合花等夏季花卉;藏台北者,籃中大紅的山茶穩坐居中,清雅的綠萼梅和瑞香,斜倚著相隨於兩旁,而白凈的水仙、嬌俏的白色丁香則伏在籃緣,這是冬季花卉。據稱,藏日本者籃中為碧桃、海棠等春季花卉,可以推測這套花籃圖當時應該有春、夏、秋、冬四景,現在的藏畫里少了秋季花卉圖。小小的花籃折射出宋代民間一年四季的繁花似錦,不知道哪一條小巷中,有誰挎著這隻竹籃沿街賣花?

「賣花聲,賣花聲,識得萬紫千紅名。與花結習夙有分,婉轉說出花平生。」那響徹宋代都城大街小巷的賣花聲,成為宋代政權曾經繁榮昌盛、人民安居樂業的一種象徵。2000年我行走於蘇州小巷,仍見到有阿婆提著小竹籃叫賣梔子花、白蘭花和茉莉花,那悠長綿軟的聲韻,至今仍留在耳邊,回想起來不免悵然。

姚月華 《膽瓶花卉圖》

這幅《膽瓶花卉圖》簽題姚月華作,上有寧宗(1195一1224)題詩,作者大概是寧宗時代的一位女畫家。詩人楊萬里在《瓶中梅花》寫:「膽樣銀瓶玉樣梅,北枝折得未全開。為憐落寞空山裡,喚入詩人几案來。」 「膽樣銀瓶」即是「膽瓶」,顧名思義,膽瓶長頸、鼓腹、曲線柔和,其形略如垂膽。「膽瓶」插花,配上木架子,可以增加穩定性。這幅畫里插的是幾支菊花而非梅花,卻可以讓我們一覷宋代文人書齋几案上的風景。聯合上文中所寫,將鋪排於竹籃中的折枝花卉買回家,選 「膽瓶」貯水養之,置諸案頭,數日既謝,易而換之,所費無幾,自饒清趣,這是宋人的一種生活情趣。

最華貴的插花當屬宮廷插花。宋代宮廷中插花賞花別具一格,每逢佳節均有應景插花裝飾,尤其宴會餐桌上,在每一菜肴之間都擺放一瓶四面觀的插花作品,醉飲其間。當然,宋朝皇帝的審美不是一般的牛,相比之下,清朝乾隆的審美被稱為「農家樂」,南唐李煜的「錦洞天」估計也就是「土豪金」。宋徽宗喜愛插花,傳說由他繪製的《聽琴圖》,描繪的正是在松風竹韻中,皇帝正在面對著一瓶花撫琴啟弦。我們看看這瓶插花是怎樣一種形式?一枝桂花插在一隻古銅鼎里,供呈在一塊玲瓏石上,不雜不亂、不蔓不枝,有古鼎、有奇石互為映襯,有香薰、有琴聲互相呼應,營造出一種幽美、優雅、清靜的氛圍,簡約又不失格調。

《聽琴圖》

《宋人人物畫冊頁》

《宋人人物畫冊頁》中的這幅作品則描繪的是一位文士安坐於榻上,一手執筆一手拿著冊頁正要書寫的情景。身旁陳設琴、棋、書、畫,左邊小風爐上正在烹茶,一名童子正手執酒壺倒酒,榻後有座屏風,屏風上畫的是宋代花鳥畫作品《江洲蘆雁圖》,其上懸掛著自己的寫真畫軸。而正對著文士前方的正是一束插放在古鼎中的紅、白雙色大花,形式與《聽琴圖》有幾分相似,似乎也說明上行下效的重要性。宋朝出了幾任追求優雅藝術的皇帝,普通文人也跟著追求雅緻的生活,從最初提出的烹茶、焚香、插花、掛畫等「生活四藝」,又發展到「琴、棋、書、畫、詩、歌、茶、酒、花」等「生活九藝」。遙遙看去,宋人的生活哲學如此雅緻如此愜意,令人羨慕不已。

丁觀鵬《乾隆帝是一是二圖》

乾隆皇帝對這幅畫十分喜愛,甚至命宮廷畫家丁觀鵬仿照此畫創作了一幅《乾隆帝是一是二圖》,實質上可以反映出崇尚「農家樂」的乾隆也對宋朝藝術仰慕不已。

明朝插花:注重文人雅趣的插花進入鼎盛時期

元代漢族文化遭到踐踏,文人生活跌入低谷,興之所至不在賞花,所以插花活動衰蔽凋零,發展幾乎停滯,在繪畫的表現、詩詞文獻中的記載也少。到了明代,插花藝術再度復興,成為我國鼎盛時期。

由於文人的積极參与,明代的插花已從一般的娛樂性質上升到學術性質,漸漸地建立了一套比較完整的理論,不僅形成了完備的插花藝術體系,並且有了完整的插花專著,其中開風氣之先的是高濂的《瓶花三說》,而最為人所稱道的是張謙德的《瓶花譜》與袁宏道的《瓶史》,被譽為是中國插花典籍中的雙壁。其中袁宏道的《瓶史》傳至日本後,引起日本花道界的轟動,並發展成為「宏道流」。

袁宏道在《瓶史》序中謂之:「夫幽人韻士者,處於不爭之地,而以一切讓天下之人者也……以膽瓶貯花,隨時插換,京師人家所有名卉,一日遂為余案頭物,無扦剔澆頓之苦,而有賞詠之樂…」瓶花之易得易賞,成為以「幽人韻士」自居的明代文人「幽棲逸事」中最重要的項目。其次,文人插花講求插花的環境、時機與情境。如陳繼儒在《岩棲幽事》中寫道:「瓶花置案頭,亦各有相宜者,梅芬傲雪,偏繞吟魂;杏口姣春,最憐妝鏡……」再次,審美情趣上,文人插花注重花卉的品位,張謙德在《瓶花譜》中仿照五代張栩根據官階運用九品九命來品鑒花卉的優劣,愛之以德,見之情性,已經上升到依人性來品賞花卉的高度。

這一時期的插花,已經完全上升到理論水平,不僅對花材的選擇和處理、花性認識、保養方法、插花風格、構圖技巧等等各有研究,還總結出一系列的賞花之道。比如,袁宏道認為香賞是在殘害花命,直接推翻了五代韓熙載提倡的焚香賞花的調調,還提出「茗賞者上也,譚賞者次也,酒賞者下也。若夫內酒、越茶及一切庸穢凡俗之語,此花神之深惡痛斥者。」認為賞花以品茶最能達到賞花的最高境界,交談賞花屬於次等,至於飲酒賞花,酒醉後意興模糊,簡直是下等了,直接打臉宋代歐陽修的「我欲四時攜酒賞,莫教一日不開花」。

陳洪綬《博古圖》《晞髮圖》

在明代畫家中,我認為陳洪綬最得袁宏道插花理論心得。袁著成《瓶史》時,陳洪綬才一歲,倆人相距三十年,同是愛花痴。陳洪綬性情放達不羈,有名士之風,「四藝」樣樣精通,插花之藝自然不在話下。在他的畫作中,有數量巨大的插花作品出現,在畫作中所展現的插花方式、選用花目、所用器皿等和《瓶史》所述十分契合。據《瓶史》所記,古器對花有滋養,且古董的含蓄和斑駁,恰能夠襯托出鮮花之妍麗,書中將這些花器稱為「花之金屋精舍」,實在貼切。從現代科學角度看,古銅器表面因水和二氧化碳長期侵蝕而形成的銅綠具有殺蟲、殺菌和防腐之用,銅瓶插花,水不易變質,而且還可以提供銅離子作為營養。陳洪綬插花就十分喜歡用高古花器、青銅觚觶,其次,宋朝的鈞哥定汝窯,以至琉璃大瓶等等,都曾經在畫中出現過。這也和晚明風尚分不開,當時文人基本都是文物愛好者,倡導博古聚精,養神長德。

此外,《瓶史》還注重觀賞瓶花的周邊環境和氛圍,將瓶花置於時空之中,在雨後、樹蔭、竹下、華堂不同場景下,欣賞一朵花從結苞至盛開,到萎調垂落的過程,這完全成為一種行為藝術了,也怪不得日本把《瓶史》奉為神作。而陳洪綬則以畫作還原場景,他的畫中高士高卧、烹茶、飲酒、讀書、撫琴時,必有瓶花在側,鮮花作伴。因此,讀《瓶史》時看老蓮畫,看老蓮畫時讀《瓶史》,兩者結合,便可管窺當時插花風尚。

陳洪綬《飲酒讀騷圖》《品茶圖》

高濂在《遵生八箋·起居安樂箋》里描述書齋陳設,「左置榻床一,榻下滾凳一,床頭小几一,上置古銅花尊,或哥窯定瓶一,花時則插花盈瓶,以集香氣,閑時置蒲石於上,收朝露以清目。」簡單清朗的陳設,古樸素雅的插花,是中國明代文人的內心寫照,也是他們追求的理想人格。而陳洪綬所畫與《瓶史》的契合,正是那個朝代文人集體的精神追求的體現。

清代,插花走向世俗化

清朝各種花事活動依然活躍,特別是盆景藝術蓬勃發展,十分盛行,但插花作為一門藝術卻無大的進展,到了中後期,民間插花十分普及,且與民俗結合更加緊密,進入「雅俗共賞」的審美時期。

清代插花尤其講究寓意,人們將花材寓意應用於插花之中,在選用花材時喜歡「材必有意,意必吉祥」,如牡丹與玉蘭或海棠的組合,分別寓意「玉堂富貴」、「富貴滿堂」;牡丹與竹葉或蘋果組合,寓意「富貴平安」;牡丹與蓮葉花組合寓意「年年富貴」;瓶插牡丹、如意配果盤寓意「富貴吉祥」,「平安如意」等等。

郎世寧《午瑞圖》《池連雙瑞圖》

清代宮廷畫家郎世寧的畫作,以西方靜物畫的畫法描繪中式插花,中西結合,將清代花事色彩花俏的特徵表現得淋漓盡致。

在插花藝術的影響下,中國繪畫產生了一種類似於西方靜物畫的「清供」畫。「清供」也稱清玩,最早起源於佛前供花,意思是"清雅的供品",後來清供成為繪畫的題材,金石、書畫、古物、盆景都入得「清供圖」,因「清」為文人所喜歡。藉助擺放在案頭之物表達出主人的精神意趣,上至宮廷官府、文人墨客、下至街頭坊間都十分喜愛。每逢重要節氣,人們精心布置清供以表達美好的祝願,因而產生了歲朝清供、端午清供、中秋清供等,其中,以歲朝清供最為隆重,也因此成為畫家們青睞的主題。

「歲朝」即正月初一。是日,以鮮花、蔬果、文玩供於案前,以求新年好運、春意盎然,被稱為「歲朝清供」。據說,清代皇宮中,每逢新春,宮廷畫師們便要按時呈交「年例畫」以供宮室春節點綴之需,擅長繪事的皇親貴胄、朝廷眾臣也要進貢畫作,甚至皇帝本人也會在大年初一這一天舉行「開筆式」,親自繪製《歲朝圖》,表達新年的喜悅和祝福。

弘曆御筆《丁亥歲朝圖》

乾隆皇帝這一幅《歲朝圖》工筆設色,冰裂紋膽瓶里插一枝梅花,瓶前有如意、柿子、百合,含義是「百事如意」。

吳昌碩《歲朝清供》

在清代宮廷推崇這一習俗的影響下,民間也十分流行,畫家每年春節繪製一幅《歲朝清供圖》作為自娛或饋贈親友,成為畫界雅事,在當時也是一種時尚。據說吳昌碩每一年都會畫《歲朝清供圖》,他在其中一幅作品中自題"己丑除夕,閉門守歲,呵凍作畫自娛",便是如此。

黃山壽《歲朝清供》

趙之謙《歲朝清供》

當時「歲朝圖」的主角多能迎合世俗需要,又不失文人雅趣,比如:竹子意為竹報平安,又示高風亮節;菊花、松柏、靈芝等則有長壽之意,又有「歲寒三友」之韻味;常常出現的柿子、橘子、荔枝、石榴、仙桃、白菜,分別寓意「如意、吉祥、順利、多子、長壽、清白」等等;蝙蝠、喜鵲、鵪鶉、公雞、羊,分別寓意了福來、報喜、豐足、大吉、吉祥。這些蘊含深意的花鳥引入 「歲朝清供圖」,使得雅俗共賞的審美趣味異常突出。吳昌碩、黃山壽、趙之謙等畫家所創作的「歲朝圖」中,敷色古艷,既有文人雅興,又有世俗情調,兩者結合,趣味盎然。

曾經看過一個故事。乾隆年間進士黃鉞,幼孤且貧,後經一番奮搏,官至尚書。功成名就時,除夕夜與妻敘舊,回憶起當年落魄時「百錢買春,便可足歲」,於是畫了一幅《歲朝圖》並賦詩抒感:「佳果名花伴歲寒,尊前無復舊時酸。須知一飯皆君賜,畫與山妻稚子看。」以示「幼子童孫俾覽之,無忘寒士家風也。」借一幅《歲朝圖》,撫今思昔、勉妻教子、保持風節,頗有「不忘初心、方得始終」之意。

汪曾祺曾在《歲朝清供》中寫道:「水仙、臘梅、天竹,是取其顏色鮮麗。隆冬風厲,百卉凋殘,晴窗坐對,眼目增明,是歲朝樂事。」北方的寒冬,寒風凜冽,百花凋謝,枯守在家中多少有些冷寂,所以擺放幾樣新鮮花果作為「歲朝清供圖」便可增添許多喜慶色彩。「誰言一點紅,解寄無邊春」,一幅幅《歲朝清供圖》為我們記錄下點點春色,讓人窺見古人對於生活的熱愛與珍重。

無論是千年前的相贈親友以示愛意的折花枝,還是靜默立於文人書齋一角的瓶花,抑或是歲末喜氣洋洋、花團錦簇的清供花,無不表現出古人對自然的感激敬愛和對生活知足珍視的態度,至今令人無限嚮往。現代中華花藝之父黃永川先生曾經說:「在一瓶花里見天地,那麼簡單又如此複雜。」 簡簡單單一束花,包含著生生不息的生命契機與內涵。天地萬物,花事心事,大概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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