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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真過的人生沒有什麼時代能夠甩掉……

1

牧彩雲五十多歲了,愛穿大咧咧潑喇喇的紅。她年輕時去聽書,喜歡了說書人賀改明,便不顧父母的反對,執意嫁了他,婚後跟丈夫學說書,成了陝北第一個女書匠。

那年月說書是個苦差事,居無定所,生活無著。很多村還不通公路,夫妻倆搭便車、騎摩托、騎毛驢,走哪兒算哪兒。旅店也少,隨便找個廟,找個卡車底下一鑽就睡了,有時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就睡在荒郊野外。書匠們挑著擔子在路上走,兩邊都是高山,隨處一站,拍出來就像西天取經。

2

李金巨是浙東台州九陽宮的「職業道士」,跟別的工作一樣要上下班,工作內容就是和班子里的其他人一起為香客做道場,做法事,拿報酬。

他做道士是家傳,屬於正一派,在家修行,可以娶妻生子。雖然收入比得上高級白領,但他不大喜歡這一行,認為沒有社會地位,被人瞧不起。

李金巨痴迷唱戲,如果不是老媽阻攔,小時候就跟戲班子走了。他喜歡做「傳花」道場,一種獻祭神佛、集體祈福的儀式,他穿一件紅色道袍,手持拂塵,唱得跌宕婉轉,香客們就在旁邊載歌載舞,跟著節拍傳遞花籃。

3

台中的Lisa胸挺,腰細,腿長,她是駐場表演藝人,電子花車女郎,最拿手的節目是泰式人妖秀和鋼管舞。

Lisa生於農村的貧寒之家,很小就出來打工當洗頭小弟。上國中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男兒身裡面是一顆女兒心,26歲那年,她一個人去泰國做了變性手術。她喝酒,抽煙,文身,當坐台小姐,跳脫衣舞,變性後賣藝為生,有房,有車,有一份相當於中產的收入。

她喜歡跳舞,表演,自己設計服裝,編舞,但一定要站在舞台上才肯跳舞。她說,「我要讓人仰頭看我。」

4

土家人叫外公「嘎公」,叫外婆「嘎嘎」。嘎公姚啟吉住在湘西大山裡的姚家灣村,是當地有名的風水先生,還是一名黨員,當過村支書。

嘎公和嘎嘎快八十了,住在土家吊腳樓里,屋前枇杷,屋後翠竹。他們是娃娃親,十八歲結婚,有五子一女。

在湘西,人們相信算命先生掌握了與天地神靈溝通的密碼,出生、起屋、結婚、下葬……關鍵的人生節點,都會找先生算一算。在嘎公眼裡,風水算命是科學。同時,他還積极參与村裡的黨員活動。

嘎公也給自己算了一卦,算出生命還有多長時間。他已經選好了墓穴,備好了棺。

5

牧彩雲、李金巨、Lisa、嘎公是《四個中國人2》中記錄的人物。作者焦瑞青、雷建軍是清華大學的教師,他們組建的「清影工作室」近年出品了紀錄片《喜馬拉雅天梯》、《我在故宮修文物》等。

作者在後記中寫道:「以前拍紀錄片,總想做獨特的、重大的、有意義的選題,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有價值。後來,漸漸明白,一件小事,當你用攝影機框住的時候也就賦予了它意義;日常生活本身就是意義;所有的重大都埋伏在日常生活里……所以,我們的影像和書寫,漸漸離開新聞、文化、時事、政治、地域的焦點,去關注一些有特點的普通人、有意思的事件、不被了解的地域……」

6

這本書記載的不僅僅是四個人,還有他們生活的環境,周圍的人,風土習俗,生活方式,林林總總,一起構建出這個世界的不同狀態,不同側面。

作者說,這是一本「理解之書」。

李金巨所在的台州也有很多真正的出家人。附近一間小小的甘露寺,主持普光師父高中畢業就考取了閩南佛學院,畢業後來到這個空寺院,獨對青燈,內心特別滿足,「平常寺院里沒這麼熱鬧,我一個人五點鐘起床,誦經打坐,我一點都不孤單,因為有佛伴我。」但並不是不問世事,她講經,希望能更多幫助他人。

天台山上有桐柏宮,有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居士盧嗣敏,拋家棄子來此修行,他在時代巨變中面對從小信奉的價值觀的破滅,感到人生虛幻,想在這裡尋找答案。還有一位趙道長,碩士畢業後就來到這裡,他說已經不想下山了,人在山上,想法越來越少,最後會變的什麼想法也沒有,進入道家所說的「寂滅」。

與這些修道人相映的,有寺廟辦法會,「走十殿」——一天之內參拜十座廟宇。數百名香客身挎黃布包,坐大巴車,每到一處道觀廟宇,都急匆匆去蓋戳,據說這個印戳猶如和尚的度牒,死後到了地藏菩薩那裡是個證明,「我已經燒過很多香,走過很多廟了,下地獄可以少吃苦頭。」

自己造屋的李德炎

嘎公住的姚家灣,青壯年都出去打工了,掙到錢的都在村裡蓋了樓房,有的人家蓋一層錢不夠了,再出去打工,掙了錢回來接著蓋,土家人說,「可以離鄉,不能離土。」村民李德炎,打工攢夠了錢,一個人在村裡一磚一瓦地蓋房,春節動工,打算秋天蓋完。蓋完了樓,他還會出去打工,直到有一天干不動了再回來。

而土家傳統的木質吊腳樓,已經越來越稀少了。

7

最近,朋友圈有一篇刷屏文章——《張泉靈:時代扔掉你的時候,連一聲再見都不會跟你說》,張泉靈談到自己在央視時內心的焦慮,「我特別擔心很快就沒有人喜歡我了……更大的恐懼來自於你明明知道世界在變,變得如此之快,變得如此無孔不入,進入你的方方面面,但是你其實並不知道它是怎麼變的。」

她所傳達的的焦慮和不安全感是當下社會普遍的,人人都擔心被時代的列車甩下或碾過,而驅使這個時代列車飛跑的,是慾望和更多更大的慾望。人很難禁絕慾望,但有幾個能真正站在潮頭。大部分人不過是謀生而已。

焦瑞青說,不能低估「謀生」的意義。這本書試圖在普通人的日常生活中,尋找讓人心安穩篤定的東西,一種「職人」的態度——在談論理想使命之前,專註職業,磨鍊技藝,盡心儘力做好每一件小事,認真過好當下的生活。

只要認真過的,就是有價值的人生。

書中「牧彩雲」那一章寫道,陝北書匠這一行當越來越不好做,雖然有了手機方便聯繫接活,有了私家車助力交通,但娛樂方式多了,聽書的人少了,他們不得不向商業靠攏,向「主流」靠攏,由山歌轉向紅歌。

而讓作者念念不忘的卻是在安塞縣楊書匠家窯洞里聽書匠們唱歌的情景。老人們盤腿在炕上抽煙,煤爐上坐著開水壺,婆姨們坐在板凳上擇菜葉。那是廟會前夜,書匠們寒暄一陣,拿出二胡、三弦,唱將起來——

一道道山來一道道溝

見不上妹妹我不想走

遠遠看見妹妹不敢吼

抓了一把黃土風颳走

山遮不住雲彩樹擋不住風

神仙擋不住個人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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