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一封沒有地址的信
於是,孤獨便成了信仰
文 / 可心
你好嗎,伊麗莎白·畢肖普。我可以偷偷的稱呼你『畢肖普』嗎?
早上我這裡下了一場雪,儘管是東北可這個冬天卻沒下過幾場雪。以至於在聽到「下雪啦」的時候都感覺有點意外。你喜歡下雪天嗎?我最近在看你的詩集但沒看到你地圖裡雪的樣子。我也只是喜歡下雪的過程,就是看著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身上,或是踩在剛被雪鋪滿的地面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或者找一塊還沒人走過的地方胡亂的留下腳印。但是雪停之後就無聊了,世界一片白花花的,像一個人失血過多導致臉上逐漸浮現出了蒼白,而且路上濕滑使走路變成了一件要小心翼翼的事。
你知道,進了冬天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得麻煩(主要是怕冷),因此我也很少出門。我變成了一隻冬眠期的動物,時不時還會做夢。夢到自己彷彿是在醫院的嬰兒室里睡著,未曾醒來。我是在你說的那個倒轉的世界裡嗎?說實話,我沒有讀懂你的任何一句詩。如果文字的組成出現都是為了告訴我們點什麼,那你想告訴我什麼呢?很多時候我都不能繼續看下去,因為那和我頭上的天空是同樣的存在:那裡並沒有真實的可以抓在手裡的東西,但就是會不自主的仰望。所以,每次讀完你的詩我都會遺憾,而遺憾之後又會滿懷希望。
我想,你也許不是想告訴我們什麼是嗎?就像我們仰望天空也並不都是為了尋找。還是說,文字從來就不是為了告訴誰什麼,它只是一次自我的救贖。這樣看來,我不是沒有讀懂你的詩,是我根本就不懂你,不懂孤獨。
在我翻開你這本被整理出的詩集時便看到了這句話——
你為我寫墓志銘時一定要說
這躺著全世界最孤獨的人
—— 畢肖普致洛威爾的信
之前一段時間總說自己是孤獨的,而當我讀到你時,並沒有一點的『感同身受』。是被遺棄的被忽略的。就像是一個不相信愛的人卻遇到了愛,可最後還是失去了。那是用眼淚和酒精都沖洗不掉的印記,是被刻下的會留下疤的一道痕。我想,最能說清孤獨的就是愛了。那你愛過誰嗎?所以你才說自己是最孤獨的?
再說這個冬天吧,真是很漫長,當然漫長主要是因為懶散。我變得越來越不敢數日子,尤其是以年為計量的,一提到總覺得自己可能就這樣完蛋了。或許就是這僅剩的一點慚愧才成了度過冬天的勇氣,而我覺得一年冬天比一年的冷,這是件可怕的事。進入冬天我都會寫一點文字,而且都會故意拖得很晚睡覺,這樣白天就會睡很久一天很容易就熬過去了。可是這個冬天卻怎麼都過不完了,就像你的詩一樣近在眼前,卻永遠都觸碰不到。其實,有些事要是永遠都過不去那倒沒什麼,可就是知道會過去也還會回來,這樣的重複才讓人麻木,焦躁,不安。你說那些阻礙我們的東西是什麼呢?孤獨和愛之間又隔著什麼呢?
來到窗前時雪已經停了,只剩一些被留在半空還沒來得及落下的。可能它們是還沒選好要落腳的地方,也可能它們像我一樣都懶散著。待陽光透過去折射出粼粼的亮光,頃刻間它們成了守護這半片天空的精靈,變得歡快起來。這使我又想到,在嬰兒室里做著的那個很奇幻的夢。你看,我們和這些發光的精靈們是一樣的,都是被上蒼散落下來點綴這個世界的。
想到書上說的:南極雖然是世界上雪最多的地方,但那裡卻很少下雪。只是南極的風很大雪都是被刮到空中然後又落下來就像沙漠里的沙塵暴,所以那裡也被稱作冷沙漠,世界上最大的沙漠。我想到,南極的雪一定和你一樣都是孤獨的。而我眼前的這些呢?這些轉瞬即逝的和那些永不消失的,誰又比誰更孤獨呢?
我喜歡『忘我而無用的專註』這幾個字,這是在譯序里提到的。我不能理解,但有一點很親近的或者說,使我親近的一種感受。我突然明白,可能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時間段都沒人能靠近你,只能嘗試去接近,明知永遠都碰不到。在我的文字里我可以這樣說,是吧。你為什麼會選擇寫詩呢?你可以花幾年十幾年的時間去完成一首詩,只為修改幾個字。你就是那個比歷史學家更精微的,地圖繪製者吧。而詩,就是你的色彩。你給我們留下的是另一個世界的地圖,那不是你想像的。是我們的想像。
最近不太想寫字了,覺得即使繼續下去也不會寫出自己想要的東西。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寫出點什麼,其實什麼都寫不出來也無所謂。畢竟活著的理由隨便都可以找到,人都是善於找各種理由。對,人就是因此而活。至少現在的我是這樣。我只是需要找個自己能接受的理由就行了,比如,你寫不好,醒醒吧。其實寫不好也無所謂,好不好的理由也可以隨便找。所以,這些字寫完的時候已經進入春天,這就也不是多奇怪的事了。
現在想到了之前發的一段話:如果冬天再也不會下雪了? 那也就是不會再下雪了。就像所有消失的一樣,就像所有的都會消失一樣。冬天過去了,我也才明白了自己說的東西。如果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還是這樣想的,那說明我這一生都沒有能接近你。但這也就是我的一生。因為我有點明白了,我需要的不再是一個答案。
畢竟,是你把孤獨帶走了。這世界早就沒有了答案。
於是,孤獨便成了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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