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寧宗趙擴卷：聖人朱熹

最新 02-12

【聊爸第102期1031號】

我是樂麒字子鉞

一個用音樂說故事的鋼琴者，

一個用歷史書寫旋律的曲作者。

蓋釋格物、致知之義，而今亡矣。此章舊本通下章，誤在經文之下。閑嘗竊取程子之意以補之曰：

「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於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是以大學始教，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至於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眾物之表裡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

「韓相公，您這說的是什麼話？」

「《大學》。」

「韓相公，學生不明白了。我自幼寒窗苦讀，這《大學》早就背得爛熟於心，可我卻從來不記得，裡面有這樣一章。」

「史大人，您若連這《大學——右傳之五章》都沒讀過，又如何能在這紛紛攘攘的朝局中，洞悉事態的本質與變化呢？難道家父，沒教過你嗎？」

「韓相公。。。這。。。我。。。」

「史大人不必再說了。回去告訴你的楊皇后，有些話不是後宮能說的，」說著，韓侂胄忽然轉向史彌遠，「有些事，也不是那些目光渾濁而短淺，不懂致知格物的人，可以決定的。」

「既然相公已經早有覺悟，那麼學生，這就告退了。」

直到史彌遠走出中書省，消失在了不能所見的地方，韓侂胄都沒有回頭看一看。

他自顧自的望著手裡的書卷，喃喃說道：「我雖與先生立場不同，政見不合，心性甚遠，可我對先生的高潔的德行無比敬仰。只是可惜，您可曾知道，您的『理』，不僅嚴苛高妙到讓天下人知其難而止步；更無法再此時此刻將大宋從泥潭裡面拔出來。」

「但，無論如何。我永遠，都會稱您一聲，『文公先生』。」

文公先生，即朱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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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七年前，北宋仁宗皇佑五年（公元1053年），郴州桂陽。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

……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一是皆以修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19。此謂知本，此謂知之至也。」

……

「所謂誠其意者，毋……」

理學鼻祖周敦頤像

「程顥、程頤。今日讀書，你們兄弟倆怎麼都心不在焉啊？」

「先生，我們……」

周敦頤擺了擺手，示意程氏兄弟不用解釋，他穩健而輕盈地走到兩位愛徒的面前。兩隻空空的衣袖隨風溫柔地從書本上輕輕地擦過，沒有發出一點兒動靜。

「師父問你們，什麼是『誠意』？」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

周敦頤滿意地笑了笑，「所以，師父剛剛才不讓你們解釋。」

程氏兄弟的臉紅了，低下頭，不說話。周敦頤眼神清亮，似乎是看著學生，又似乎是穿過牆，看著遠方。

「你們跟了我多久？」

「回先生，家父是在慶曆四年（公元1046年）春季，於南安（今江西省大余縣南安鎮）將我們託付給先生您的。而後，我們就跟著您來到了桂陽。想來，已有七年了。」程顥恭敬地說。

「而也就是在那一年之後，范夫子他，他就因政敵舊黨在朝中作梗而被罷相。致使他流落四方，最終於皇祐元年（公元1049年）去世。」程頤忿忿不平地補充道。

周敦頤點點頭，「范夫子一生清廉剛正，當年無論是在西北軍中，還是京城的朝堂之上，都能做到『誠心誠意』，無愧於天地之間。其聖相之名，絕非誇誇其詞！」他昂起頭，雙眼如明燈，直視自己的兩位學生，斬釘截鐵地說：「孩子，記住。治國，絕非靠的是經術謀論，更不是兵法玄學，而在於『絜矩之道』。」

程顥程頤笑了，「師父這是考我們呢！所謂『絜矩之道』，就是要做到『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所惡於前，毋以先後；所惡於後，毋以從前；所惡於右，毋以交於左；所惡於左，毋以交於右』。」

周敦頤也笑了，一邊笑一邊搖頭說：「你們把這個『理』學得很好，記得很牢。可你們卻並不不懂該如何按照這樣去行事；去處世；去做。」

言罷，周敦頤擺擺手，要程顥程頤不要開口，然後他自顧自地，似乎是說給學生聽，又似乎是說給自己聽：「世上很多人，並非不知『理』，而是被『欲』蒙蔽了雙眼。倘若能去掉心中的『欲』，那麼埋藏在本心的『理』就自然會出來了。」

「即『存天理，去人慾』！」

程顥程頤重重地點了點頭，把這六個字深深地刻在了心裡。此時周敦頤也回過了神來，說：「我已經接到了朝廷的調令，不久後就要前往南昌。而你們，馬上也要開始準備進京趕考了。來日朝堂之上，切勿忘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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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祐四年（公元1059年），開封府太學院內。

「程頤！程頤！」

「胡學士。」

「你真的不準備繼續再考了？你今年才二十四歲，還年輕的很，不過是說話過於鋒芒讓聖上不悅，才導致你殿試落第。你是我胡瑗在太學院見到的最有為的年輕人，只要你能收斂一些，處世再圓滑些，來年你的名字必將高掛金榜。」

「謝謝胡學士的好意，我意已決，不會再科考了。」

「唉，那好吧！這樣，你父親、祖父、曾祖父都曾為官，按歷，你可以在地方得到蔭庇的官職。我這就去稟報吏部。」

「胡學士！想必您也知道，這蔭庇的位置，一族之內，是有限額的。我想，還是把這些寶貴的名額，讓給我其他需要幫助的兄弟們。」

「程頤，你……」

「若說官爵功名，我哥哥程顥已是帝師，對我一族而言，這已經足夠了。我只想胡學士給我去吏部求一個處士的名褘，讓我可以在地方開設學堂，教書傳道，研習經典。」

「唉，好吧！你們兄弟倆，真是。」

「君子之學，必先明諸心，知所養，然而力行求至，所謂自明而誠也，故學必盡其心。盡其心，則知其性，反而誠之，聖人也。胡學士這就是我的初心，無論何時何地何處境，我都絕不會將其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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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從彥，陳顴執意去見那章相公了？」

「回師父，陳先生去了。已至江邊。」

「章相剛愎自用，雄才大略，更有有兄長章楶在西軍中坐鎮。他是荊公的信徒，又素來與司馬光和太后交惡。陳顴這又如何勸得動他？」

「師父，陳先生說了，章相雖然執拗火爆，但他卻並非不明事理的人。屆時，陳先生會告訴章相，司馬光錯在把貨物放在船的左側，如果章相執意反攻倒算，就相當於把左邊的貨物全部搬到了右側。這樣船，還是會翻。」

程頤沒有立刻說話，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師父，無論章相公想怎樣做，他到底還是想為國家好。」

「可他卻給朝廷開了個不好的先例。現在朝堂之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站在他章相荊公這邊的人，另一種是不站在他這邊的人。或許章相併未有私心，但難保此例一開，後人便不會依此法來為自己謀取私利。不管怎麼說，逼著朝廷里的眾臣去站位，始終是個不合『理『的做法。」

「師父教訓得是。」

「從彥啊！你要記住，治國所憑依的，絕不是某個方法，而是遵循『天理『，才能豁然開朗，通曉萬物，才會不至於給後人留下傷疤。即『默坐澄心，體認天理，格物致知』，方能有所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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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公，您說，我朝自開國至今，文化如何？科學如何？軍事如何？比之遼朝，金人如何？」

「回趙相公，我朝文化昌盛，朝政開明，政令朝發夕至無人敢違；大小發明革新有上千種，更有《夢溪筆談》這樣的巨作。所有的這一切，都是遼朝、金人和党項人不可比擬的。」

「可是，我朝若是真如文公所說的『政令開明，文化昌盛』，為何今日會落得個如此凄涼破碎的下場？」

「趙相公，我十九歲中進士。師從豫章先生羅從彥的傳人，延平先生李侗。師父當年，就在我中進士的時候，反覆地告誡過我。治國、平天下，靠的不是經術手腕，軍政大權，而是『仁人之心』『絜矩之道』，此為『天理』。若要得通『天理』，就必須『格物致知』，方能『無貽後人』。可如今您看，朝堂上黨爭恆心，軍隊里爭強好勝，與別國和談，我們可曾真的守過信用嗎？這就是我大宋，必然衰落的原因！」

「文公，今日輪到我主政。從即日起，我一定答應您，若要振興我大宋的國運，必先振興我大宋的德行。我恭請您從即日起為當今皇上主講『經筵』，並重修經典，為我等大臣們指路了；為當今陛下指路；為天下人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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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侂胄從夢中醒來，手裡依然拿著朱熹編修過的《四書章句集注》。門外細雨連綿，星夜如煙。

他想起了趙汝愚，想起了朱熹，皇帝趙擴對朱熹啰里啰嗦的指教的怒吼：

「朱熹！你唆使趙汝愚不聽聖命，獨斷專行，在經筵上大談迂腐之言。你罔為聖人門徒！」

韓侂胄輕輕地嘆了口氣，隨即在嘴角彎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站起身來，走向庭院，望向如煙的星月。雨水滴答滴答的從屋檐上流到韓侂胄的腳下。

「文公先生所言，皆是聖人之說，必當流傳千古，我韓侂胄唯有恭敬，不敢僭越。但，這聖人之說卻對朝廷上下無濟於事，對於復興國家並實現我的政治抱負並沒有更多的幫助。您看，孔夫子，不是也一事無成嗎？」

連綿細雨，還在滴滴答答，韓侂胄心中卻是千軍萬馬。

「稟報韓大人，金人的信使就快到了。」

「又要求和？」

「這。。。是皇上的意思。」

「我看不見得，這是史大人您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