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小時候想逃離，長大了想回去
有一次坐火車，車上有一個中年婦人，帶著兩孩子，在跟旁邊人抱怨。
「九年了，」女人的聲音有些哽咽，「我都有九年沒有回家過年了，我丈夫，我婆婆，我說什麼他們都不讓我回去。我這次是真的火了，我偷偷買了票趁他們沒注意的時候就直接帶著兩孩子上了車。」
「那個最小的我沒帶出來，都有三個娃了，我還能怎麼樣？老覺得我會跑，我要是會跑早跑啰，他們至於嗎！」
女人是打工的時候被騙的，直到生了第一個孩子，才重新跟家裡人聯繫上，之後也就認命了。
只是他們總不讓她回家，前幾年都是她爸媽大老遠跑過來見一見自己的女兒。
可是父母年紀也大了，一來一回太折騰，婆家對父母也不是很客氣，連個住處都嘰嘰歪歪，她父母常常是匆匆忙忙帶點東西，然後沒兩天就走。
女人聲音有些大，彷彿為了掩蓋自己的心緒：「他愛生氣不生氣，我才不怕他吶！」
她不停的說，旁邊人紛紛附和，怎麼能這麼久不讓回家呢？我之前兩三年沒能回家，直接就發火了。
嫁了的女人，好像真的就成了別家人了。
1
曾經我總是看著遙遠遙遠的他方，總有種外國的月亮比較圓的錯覺
小時候吃飯，大人們喜歡調侃，「你看，她筷子拿得那麼高，以後要嫁得遠啰！」
那時候只聽懂一個「遠」字，默默的把手又往上挪了幾分，嗯，遠一點，再遠一點。
從心底深處堅信著，有出息的娃是會遠走高飛的，那裡有許許多多厲害的人，有高樓大廈，有車水馬龍。
卻沒有家裡人的嘮嘮叨叨，沒有大人們的管東管西，沒有做不完的作業學不完的知識。
最重要的是，那裡有自由。
想走遍名山大川，想跨越江河海洋。
我還記得，那時候班上有個去外面見過「大世面」的英語老師，在閑聊一些國內外趣事的時候突然加了一句，「我記得我當初還考了國際導遊證呢，後來沒去了。」
底下同學一陣唏噓，直直問：「為什麼？導遊多好啊，為什麼不去？」
而且國際導遊，一聽就特別厲害的樣子！
那時候英語老師表情，特別奇怪，笑得有些無奈，「你們這是什麼反應啊？其實國際導遊並沒有你們想的這麼好。」
英語老師說這話的時候，忍不住看了看自己已經開始顯懷的肚子，神色溫柔。
很多年後，我才理解她是真的一點都沒有後悔放棄出國的機會，回到小縣城，穩定的工作，體貼的丈夫，家人朋友都在身邊。
多好。
2
大家執念的不是房子，是家
沒有獨自在異地討過生活的人，不會理解那種漂若浮萍，無依無靠的無助之感。
我們住的不是家，只是一個用來晚上休息的地方。
不想過多打理，不想添置太多的東西，那只是一個臨時的房子，最大的作用，就是累了一天下班，至少有個睡覺的地方。
朋友在深圳待了兩年，房間里幾乎沒有添置任何傢具，都是用著輕巧的，容易拆卸搬走的東西。
偶爾下班了躺在床上跟人聊天，聽說回去的人誰誰誰接婚了，誰誰誰買房子了，誰誰誰生小孩了……
留下，難，不然也不會兩年了，房間沒有一點煙火氣息，一看就是臨時住的地方，隨時可以走；走，不甘心，回去之後又能怎麼樣呢？現在的工作性質在縣城裡根本沒什麼作用，放下一切重新開始哪裡只是說一句話的事情。
我聽她怎麼一說，猛然想到一個認識的女孩子。
我問她，「為什麼不回去呢？」
她的回答讓我悵惘良久：「回去，怎麼回去？早就回不去了！」
常年在外，對家鄉陌生，在外地又立不住，依舊是外鄉人，在生活的奔波中漸漸不認識了自己。
在異地求學，在異地討生活的人依舊那麼多，有些呆著呆著就回不去了。
家鄉不是家，外鄉也不是家，這種感覺太難受。
只希望每一個努力的人，都能在自己想要的土壤里紮根，求得一份心安。
不管是留下來的陪伴，還是帶著抱負的遠走，最後都能將自己妥帖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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