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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世最偉大的男演員,從此之後就息影了

文 | Zazie

從某種程度上說,愛情是種暴力。

它以洶湧的情慾粗暴地衝破個人邊界,敲碎心間壁壘,攪亂原初認知,從一到二,既是創造,也是陣痛。愛情看似格局不大,但卻是人類最恢弘悠久的鬥爭場域——自我與他者的鬥爭。

愛情與愛不同。愛指向生命的保存,指向未來的共同體,愛可以跟情慾無關;而愛情,它在慾望的缺失和饜足之間來回交錯出詭譎和崎嶇,它是愛之前的試探與鬥爭,是共同體之前的革命與暴力,它迫切地擊碎當下的庸常,摧枯拉朽,不留餘地。

在表現愛情之暴力上,《魅影縫匠》可謂精準至極。它的簡潔、凝練和剋制都在彰顯著這個故事的純粹,純粹得像是一個乾淨精鍊的公式,將愛情的進行法放大至鏡頭前,以古典的順敘法一幕一幕揭示雙方的鬥爭、博弈、讓步、裂變與交融。

只有在兩個極致的人之間,愛情才會赤裸地暴露其張牙舞爪的一面——也是它最純粹的一面,侵略與佔有。

《魅影縫匠》的男女主角顯然是棋逢對手。

年逾六十的丹尼爾·戴-劉易斯再一次貢獻了一位危險又充滿魅力的男性角色——優雅孤傲,控制欲極強的天才裁縫雷諾茲,這也是他宣布息影之前最後一部作品。

這位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克制和得體的社會名流遇上了他一生的對手——舉止粗魯卻如小獸般鮮活有力的女服務生阿爾瑪。

大多優秀的講述情慾的小格局愛情故事中都不會只有男女主角兩個人,兩人往往會過於輕易地墜入對著彼此鏡像自說自話的虛無和混沌當中,而引入第三人才是最微妙,最充滿張力的故事結構與敘述方式。

兩人只能在映照彼此的鏡像中迷失,而三個人互相映照會更清晰地折射出複雜的情慾世界。《春光乍泄》如此,《苦月亮》如此,《霸王別姬》如此,《魅影縫匠》亦是如此。

希利奧

這個第三人便是男主角雷諾茲的姐姐希利奧。他們二人終身未婚,一直維持著伍德科克家族穩定不變的生活,終日圍繞著服裝設計的祖業。在這一成不變的家中,還住著一個幽靈——他們早逝的母親。

經典的愛情故事不是洋溢在弒父的行為中,就是萌芽在父親徹底缺位的混沌之中。

前者是革命式的愛情,如《羅密歐與朱麗葉》。

後者則糾纏在母親的陰影之中,這裡的母親象徵著失落的伊甸園(然而正如出生的必然和與母體分離的必然,伊甸園註定失落),故事中的人物或開始失樂園的冒險——流浪和放逐式的愛情;或重新擬造一個四處影射著亂倫的「病態新樂園」——控制與虐戀。

《魅影縫匠》即是後者。故事表面上圍繞著三個人展開,實際上真正的鬥爭核心卻是雷諾茲從未在場的母親。

分開來看這三人的人物弧光。

雷諾茲這條線是母親的消失;阿爾瑪線是驅逐雷諾茲的母親;希利奧線則是擺脫母親的陰影,重新樹立起新的自我。

在雷諾茲遇到阿爾瑪之前的第一幕戲就非常清晰地勾勒出了伍德科克家族的面貌。

飯桌上,希利奧小心翼翼地問弟弟:「你準備怎麼對喬安娜(被雷諾茲冷落的情人)?我想是時候(讓她離開)了,把十月份的裙子送給她如何?」

雷諾茲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微微點頭表示打發,緊接著將話題轉向母親:「我一直感覺她在我們身邊。」希利奧點點頭,眼神中卻微微閃過一絲失落與不認同。

這一幕傳達出的信息相當豐富。結合影片後面的細節,我們至少可以從中看見三點。

第一,雷諾茲的冷漠是因為他用想像中的母親樹起了一座高牆,圍起這個實際上早已失落的伊甸園。

第二,注意雷諾茲打發情人的方式——送她一件衣服。衣服這個符號從頭至尾貫穿於影片之中,衣服是雷諾茲與外部世界聯繫的介質,也是他情慾的中介物。

整部影片沒有任何情色鏡頭,卻情慾滿溢,幾乎所有雷諾茲給阿爾瑪量體裁衣的鏡頭都藏匿著慾望的火花。

另外,他極端的控制欲也與服裝相關。首先,裁縫這個職業相當微妙,可以隨意把弄對方的身體;其次,沒有什麼比衣服更能強有力地將對象客體化了。

他對服裝設計的迷戀,他極端的控制欲,與他的戀母情結(逝去的人是最易操控的完美客體),三者一環緊扣著另一環。

第三,希利奧一直縱容著弟弟沉浸在這個自建的世界中,是她一直打理著弟弟與世俗世界的關係。在他這裡,情慾可以隨意發生,而責任與愛跟他格格不入。對於失去興趣的情人,他甚至懶得搭理,一切由姐姐打理。

希利奧為何這樣做?在弟弟提到母親時,她口中的確信與眼中閃過的失落,以及她在後面每一個細節中對自身「女主人」地位的強調當中,我們或許可以猜測,她一直活在母親的陰影之中,一方面想要替代她,另一方面又想擺脫她。

在這對母女的競爭中,唯一的參照就是她弟弟的看法,而弟弟眼中,母親一直處於神壇之上。弟弟眼中的神壇不落,姐姐的欲求便不得實現。

一方面,她有意無意地維護著弟弟建造的高牆,因為只有在牆內,在母親永不消失的伍德科克家族之內,她才有可能取代那至高無上的母親;另一方面,她又在努力樹立自己,擺脫母親的影響。

將希利奧放置在弟弟和他的情人之中,這種矛盾就非常清晰地顯露出來。在姐姐、弟弟與弟弟情人的三角關係中,跟弟弟靠近,意味著對母親的認同與對抗;靠近弟弟的情人(同輩女性),則意味著擺脫母親的影響。

總之,這對姐弟,從未擺脫伍德科克上空的幽靈母親,所以才一直活在近乎刻板的生活之中,拒絕一切外事的闖入。

阿爾瑪出現就如一道閃電劈開這座由姐弟與幽靈母親主導的堅固城堡。

影片前半部分,面對姐弟同盟,她顯然是弱勢的。第一次見到希利奧,是她的突然闖入。希利奧靠近她,細嗅她身上的味道,這是閱讀,是審視,是高傲的姿態。希利奧的出現破壞了她本來醉心的跟雷諾茲一起的二人世界,她臉色突變,開始拘謹起來。

自此,她開始了漫長的佔有和驅逐行動。她想打破伍德科克家的壁壘,想要獨自佔有雷諾茲。

跟雷諾茲最初的情人喬安娜不同,甚至跟絕大部分女性都不同,阿爾瑪是一個自我極強的女性。

在電影開頭一幕,被冷落的喬安娜問雷諾茲:「我到底要怎樣才能讓你的目光重新回到我身上?」

而阿爾瑪斬釘截鐵地說:「我要以我的方式來愛他。」

女性在情感中最大的悲劇就是美狄亞式的悲劇——欲求成為慾望的客體,被目光所奴役。而《呼嘯山莊》中的凱瑟琳就完全不同,她永遠都在聲嘶力竭地呼喊「我要——」。

顯然,喬安娜是前者,而阿爾瑪是後者。這也是阿爾瑪最有魅力的地方,出身低微的她生命力旺盛得像一隻野獸。她完全不在意上流社會的體面,她小心翼翼卻又極富尊嚴地以她的方式侵入這個家庭。

她是噪音,是雜質,是鮮活的力量,是混亂的驚喜。她的到來改變了一切。

片中頗有意味的一幕是,雷諾茲病倒後,幻覺中看到了自己的母親,平日堅硬如鐵的他終於流下了眼淚,這時候阿爾瑪進來了,她與雷母在鏡頭中(也就是雷諾茲的眼中)共存了一時,當她轉身走向雷時,母親消失了。

第二天,雷諾茲便向她求婚了。而當他倆第一次見面時,雷便提到了他的母親,並堅決地告訴她這是他的家族詛咒,他不會結婚。

顯然,剛才提到的這一幕象徵著雷諾茲高牆的倒塌與母親的消失——他終於意識到自己離不開阿爾瑪。

自然,阿爾瑪侵入的雷諾茲的方式是可怖的,然而這也是愛情中最純粹的暴力展現——打亂他的生活,驅逐他的精神母親,暴露他的缺失,重塑他的渴望。情慾需要缺失,而在母親高牆內的雷諾茲充盈到不需要任何人,所以阿爾瑪用了最極端、也最具象徵意義的方式——給他下毒。

既然他的精神無懈可擊,那就讓他的身體暴露在脆弱之中,「想死但又不會死,她會讓他再次恢復健康」——這正是愛情運作的方式,在慾望的盈缺之中相互追逐。

失去母親、被阿爾瑪徹底打亂生活的雷諾茲在倒數第二幕陷入了混亂,隨即,在最後一幕,他心甘情願地咽下阿爾瑪的毒蘑菇,重新建立了一個病態的樂園。

而在阿爾瑪闖入的過程中,希利奧也有明顯的變化,從一開始掌握絕對優勢,接著跟阿爾瑪開始發展成亦敵亦友的關係,再到後來完全轉向阿爾瑪,站在弟弟的對立面。

男女主角之間的較量是關於母親幽靈的較量,希利奧這個角色於他倆而言就如天平的指示針,如果說一開始雷諾茲跟母親的關係是絕對緊密的,阿爾瑪是絕對排斥的,希利奧則是搖擺在兩者之間,清晰地映照出兩者之間的對決勝負。

愛情之暴力在三人的抗衡結構之中盡顯出來,可謂是無比精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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