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曾想過放下高傲的自尊？

有一個人在18世紀北美天花爆發的時候，靠引入接種的方法保全了100多個人的性命；而同樣是這個人，在17世紀末臭名昭著的薩勒姆巫術審判中，指導法官使用「影子證據法」將20多個人指認為女巫，導致他們白白丟了性命。

今天我們就來講講這個人的故事。

1663年2月12日，科頓·馬瑟誕生在馬薩諸塞殖民地波士頓的一個清教徒家庭中。很小的時候他就展現出學霸的天分，比如12歲就因在拉丁文和希臘文的入學考試中表現突出而被哈佛錄取（他還很擅長希伯來文），18歲就拿到了碩士學位。加上他的父親是哈佛的校長，不出意外的話，幾年後的校長室中坐著的就會是科頓·馬瑟先生。

科頓·馬瑟

但很不幸的是，我們的科頓先生患有嚴重的口吃，因此一度被人懷疑是否能夠接過父親的班。他自己也曾經想要放棄成為牧師，轉而開始學醫醫學，希望以後能夠成為一個醫生。好在後來他逐漸克服了口吃的問題，輔助父親管理起波士頓北區教會的事務，並與1680年正式成為一名牧師，開始向公眾佈道。

可是對科學，尤其是醫學的熱情卻保持了一輩子。他畢生以愛爾蘭哲學家兼科學家波義爾的事例來勉勵自己，出版了400多本書，還加入了著名的英國皇家學會。當時，他被稱為「新英格蘭最有學問的人」。

這位學問家所寫的書，對今天的我們幾乎毫無影響可言。不過，人們會記住他，因為他是美國第一個進行雜交植物實驗的人，也是創辦耶魯大學的推手，更是第一個在美國推廣種痘預防天花的人。

15世紀西班牙人征服美洲，順便將天花也帶了進來，這種「新型傳染病毒」殺死了一大批的印第安人。但2個世紀後，歐洲殖民者的後代走上印第安人的老路——1690年和1702年兩次天花的大規模爆發，奪走了數千人的生命。要知道，當時波士頓的總人口只有區區的一萬兩千人。

和其他熱心社區事業的紳士一樣，馬瑟也在想辦法。有一天，他所在的公理會為他送來的一個黑人奴隸。這個黑奴告訴馬瑟，他根本不怕天花，因為他們家鄉有接種天花的傳統。他本人就接受過這種接種，除了事後手臂上會留下一個瘢痕外，什麼副作用也沒有。

馬瑟聽了很心動。他跑到圖書館去查閱了一下資料，發現英國皇家學院的《自然科學會報》里有一篇文章就介紹了英國國內施行接種的情況。接著他又詢問了從非洲來的其他奴隸，發現他們也都有接種的經歷。

於是，當天花再度爆發的時候，他讓醫生將患者的天花膿液煮沸後注射進兒子的身體里。這個辦法雖然差點殺死兒子，但最後還是有驚無險的成功了。他們又趕在波士頓當局下禁令前（大多數人都覺得這是傳播瘟疫的行為，強烈要求當局禁止），說服242個波士頓居民接受了接種，最後成功活下來236人。而沒有接種的5889名感染者中，死了844人。

天花橫行期間焚燒屍體

在馬瑟給周圍人接種的時候，大多數人第一時間是反對的。在當時的新英格蘭，教會教育下的民眾習慣性地將不知名的疾病歸於上帝的懲罰或魔鬼的惡行。再者，馬瑟把傳染者的膿液注射進健康人的身體，那不等於是在社區里傳播瘟疫嘛！

抗議的人非常多，曾有人給他家裡寄了炸彈，炸彈上面寫著：「科頓·馬瑟！你這隻狗！我X你！我拿炸彈給你接個種！」

馬瑟的家

不過馬瑟被人怨恨也是有些自作自受的成分。因為在20年前曾親手害死了20多個無辜的人。

1684年，馬薩諸塞的塞勒姆鎮中，幾個10來歲的小女孩因突如其來的高燒陷入了詭異的情形中：她們迷迷糊糊的在家中跑來跑去，又會突然尖叫一聲，恐懼的縮在桌子底下。可怕的是醫生根本檢查不出來有什麼問題。

馬瑟對這種超自然現象非常有興趣，他跑到女孩家訪問了她們，後來還把最大的那個女孩瑪莎帶到自己家做了長時間的觀察。他把觀察寫成詳盡的記錄，出版了《難忘的天命:關於巫術和魔鬼附體》一書。在書中，他認為女孩的不正常舉動是「被魔鬼附身」的表現，進而提出「新英格蘭是天使與魔鬼交戰的戰場」的觀點。

1692年，薩勒姆再次出現孩子被「附魔」的事件。這次的主角是一對姐弟——貝蒂和阿比蓋爾。萬般無奈下，人們拿出了馬瑟寫的書，按照書上的說法，判定小女孩被施了巫術，已被魔鬼附體。畢竟當時的馬瑟已經是一位著名的「學問家」，虔誠的清教徒，他說的怎麼會錯？

薩勒姆巫術審判

這下全鎮開始陷入到恐慌的情緒中。從「著魔」的小女孩開始，人們瘋狂的指認心中的「巫師」，越來越多的人被逮捕。

當塞勒姆發生巫術恐慌的消息傳到波士頓後，馬瑟感覺他心中的想法被印證了，於是不辭勞苦的趕到塞勒姆，親自向法庭的法官們傳授「影子證據法」——一種類似於伏都巫術（用針刺另一個人的布偶就可以詛咒他）的鑒別法，即巫師可以驅使他（她）們的影子害人。在他的「指導」下，至少20個人被當做女巫處死了。

馬瑟寫信給首席大法官威廉·斯托頓，祝賀他「滅絕了世界上所看到的一種惡魔」

薩勒姆巫案因其聳人聽聞和極度愚昧成為了後世常常被翻出的恥辱。除了歷史學家、宗教學者之外，心理學家也參與復盤討論。他們在研究了馬瑟的書之後認為，馬瑟不過是描述了一種現在很常見的歇斯底里症。

而不幸的是，薩勒姆巫案中的兩個孩子非常有可能受到了這本書的影響，按照裡面的描述來進行「角色扮演」。他們肆意指認別人為女巫，害死了很多人。而這個案件強化了馬瑟對於「魔鬼」的認知，作為有影響力的公眾人物，他沒有機會推翻自己，只能一口咬定將錯就錯。

所以，回到後來接種的事情上，人們認為馬瑟這次又出來害人，的確情有可原。

在反對的人裡面，有個將來要流芳百世的人，叫做本傑明·富蘭克林。富蘭克林堅定地反對宗教，他非常不喜歡馬瑟，尤其是他在薩勒姆巫案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於是在接種事件中，也發表了很多匿名的文章來嘲諷他。

可是接種的結果證明馬瑟是正確的。2年以後，富蘭克林前往拜會這位學者。馬瑟並不認識這個毛頭小子，更不知道他之前一直在針對自己。拜訪結束後，富蘭克林轉身要走，馬瑟喊了一句：「小心，低頭！」提醒富蘭克林別撞上書房低矮的橫樑。

本傑明·富蘭克林

富蘭克林楞了楞神，做慣了牧師的馬瑟帶著教喻意味地說：「年輕人，你的面前有無盡的世界。但你在穿行其間的時候千萬別忘了低頭，它會幫你避免很多傷害。」

富蘭克林回憶起這段往事，非常感慨。他後來寫信給馬瑟的兒子說：「之後我常打磨自己高傲的自尊，人們把頭抬得太高，就會遭遇不幸。」

然而，我們不禁要問：在薩勒姆巫案中，作為公知的馬瑟，是否在某一時刻想起，要放下了自己高傲的自尊呢？

因獵巫的惡名，科頓·馬瑟在漫威宇宙中被惡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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