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遠嫁是嫁給愛情，不是嫁給你媽
南方姑娘
趙小雷
趙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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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姑娘，你嫁到北方後，還有多少小憂傷
01
晚飯的時候，林大雪刻意提了一嘴回娘家過年的事情，李振興扒拉著跟前那一鍋豬肉燉粉條，假裝沒有聽到。
婆婆倒是聽到了，放下手中的筷子，警覺地問：「你們要去廣東過年嗎？」
林大雪正要說話，李振興沖她使了一個眼色，又對媽嘟囔了一句：「去什麼廣東，我們哪裡也不去。」
婆婆明顯鬆了一口氣，停頓了半天的手也活動了起來，她夾了一塊五花肉，放到李振興碗里，李振興又把肉夾給了林大雪，看著上面泛起的油花，林大雪一陣反胃，差點吐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林大雪還惦記著回家過年，她問李振興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振興頗有些為難地說：「要不，咱們明年再去你家，我媽這個樣子你也看見了，忍心讓她一個孤寡老人在家啊。」
「你媽，你媽，你永遠都把你媽把擺在第一位，那我算什麼？」林大雪忍不住提高了聲音分貝。
李振興連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巴，「你小聲一點，別讓她老人家聽見了，不然血壓又要升高了！」
林大雪再也忍受不了這樣的搪塞，她扒開李振興的手，氣沖沖地去開門，沒有想到，婆婆整個人跌進了房間。
看著婆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狼狽模樣，林大雪什麼都明白了。
林大雪忍無可忍沖李振興吼道：「李振興，既然你這麼在乎你媽的意見，當初娶我幹嘛，你的承諾呢？」
是啊，他當初信誓旦旦的承諾呢？
02
從房間里出來後，林大雪一刻也不想在這個家裡待了。
這個家讓她覺得壓抑極了。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多餘的人，婆婆時刻在監視著自己，就好像是敵對關係，她嫁過來就是來搶他的兒子的。
這幾年，為了李振興，林大雪忍了又忍，像今天這種扒門口偷聽的事，婆婆不知道干過多少回了，每一次，李振興都替他媽媽找借口，「她年紀大了，你讓著一點」，「她這也是關心我們」，「我媽這輩子特不容易」「……」
誰又真的容易，難道她一個溫暖的廣東姑娘嫁到這個冰天雪地的大北方就容易了。
林大雪穿上外套，拉開了門，刺骨的冷風吹打著她的臉，她格外清醒。
能去哪兒呢？
林大雪掏出手機，翻了一圈，竟然沒有一個可以撥打的電話，最近的朋友也是在千里之外。
看著屏幕上那些熟悉又遙遠的名字，林大雪蹲在牆角哭得像個孩子。
03
林大雪是遠嫁的姑娘，三年前跟著李振興千里迢迢來到大東北，一次也沒有回過自己的娘家。
結婚第一年，婆婆住院，她不可能提回家過年的事；第二年，李振興的外婆去世，她更不可能提回家的事；第三年，她提前半年就跟父親說好了，今年一定要回家看看，李振興也滿口答應了，可是眼瞅著都快到春運了，他還沒有購票，林大雪問他什麼時候可以走，他總是一套一套的。
直到今天晚上，林大雪才徹底明白，李振興是不會和她一起回廣東過年了。
李振興說，你爸身邊還有你姐和弟，我媽就我一個人，你這個人怎麼這麼殘忍。
是啊，李振興是獨生子，結婚前她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點，當然，林大雪更沒有想到，嫁給李振興，就是嫁到了千里之外，嫁給了大東北，嫁給了他媽。
那個時候，李振興說，只要和她在一起，在哪兒落腳都可以，哪裡都是家，現在卻反過頭來說她殘忍。
04
林大雪老家是廣東佛山，高職畢業後她留在爸爸開的詠春拳館上班，李振興在附近工作，報名學習詠春拳後，搖身變成了林師傅的徒弟。
那一年，電影《葉問》系列大火，佛山街頭大小的拳館生意一下就好了很多，像李振興這種受電影影響，來拜師學藝的年輕人很多。
李振興有著東北人的天生幽默感，林大雪很喜歡和他說話，後來在李振興的教導下，林大雪的普通話透出了一股子東北大碴子味，以至於別人都不知道她是廣東女孩，倒是李振興怎麼也學不會廣東話。
那時，林大雪對東北的所有了解只有一句話，「你們東北人都是活雷峰。」
李振興說：「東北老大了，放一隻蝸牛在地圖上，從西南角的山海關爬到東北角的漠河縣，也要兩天兩夜；如果開著上好的越野吉普，走全程高速，不吃不喝不打盹一直踩油門，還需要34個小時！」
林大雪被這個東北小夥子逗樂了，在她看來，東北人都是天生的喜劇明星，像趙本山。
李振興覥著臉說：「趙本山沒有我帥啊！」
林大雪的臉騰地就紅了，李振興像極了她喜歡的男明星林更新，她總是偷偷地看他練拳，哪天他要是沒有來，她就會打電話問他請假了嗎，為什麼沒，別的學員可沒有這個待遇。
當然，林大雪還會煲湯給他，廣東女孩都煲得一手老靚湯，李振興就是在這種「特別優待」里開始追求林大雪。
「你們那裡太遠了。」林大雪說，「我們不可能的，我老豆肯定不會讓我跟你去東北。」
那些日子，林大雪特別喜歡用百度來搜索東北的資料，一搜嚇一跳，以前讀書上地理課的時候，不覺得東北有多大，這會才知道東三省相當於4個日本， 15個韓國，2050個新加坡。
林大雪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要去遙遠的東北生活，李振興跟她說：「我們那裡七月還可以看到雪，老美了，還有狗拉爬犁，好吃的凍梨，豬肉凍粉條子可以把你吃的滿嘴冒油。」
林大雪很是憧憬，她叫大雪，出生在二十四節氣的大雪，可是26歲之前，她從來沒有真正地看過一場大雪。
李振興說：「我給你造個冰雪世界，我要把真正的大雪刻在大雪上面。」
李振興在一家冰雕模具公司做設計師，後來，他真的就給林大雪造了一個冰雪世界，上面還有一個小人，是林大雪的樣子。
李振興興奮地說：「我一定會帶你去看真正的冰雪世界。」
「好，一定很美！」林大雪羞澀地笑了。
05
林大雪不敢讓父親知道，她和李振興談戀愛的事。
林大雪的母親過世早，是父親拉扯他們姐弟三人相依為命，林師傅不希望找外地兒媳婦，更不希望兩個女兒嫁外地郎。
「我姐姐嫁到珠海，我老豆都嫌她嫁遠了。」林大雪憂心忡忡地說。
李振興說：「你老豆如果知道我們在一起，會不會帶著師哥師弟們來削我。」
說完，李振興把胸脯拍的啪啪響：「我不怕的，就算被你老豆削死，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戀愛半年後，有次倆人一時忘了情，在院子里接吻，被外出突然回來的林師傅撞了個正著。
果然，暴脾氣林師傅上來就動武，他抽下腰間的皮帶，抽向了林大雪，李振興見狀，連忙撲了過去，那皮帶抽到了李振興的手上。時至今日，那道痕迹依然還在，李振興打趣說：「這些可都是我們愛情的見證啊！」
那一刻，林大雪覺得，這個世界上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這個男人以後貧富與否，她都不會和他分離。
林大雪跪在父親面前說：「我從來沒有這麼愛過一個人，我真的很中意他，如果要我為了他死，我也無怨無悔。」
林師傅嘆了一口氣：「傻女，東北天多冷啊，零下幾十度，人都會凍死的，老豆捨不得。」
「東北有暖氣，屋子裡比我們佛山還暖和呢。」林大雪又跟父親再三保證，自己不會去東北生活。
「振興說了要在佛山買房子，他最近都在看房了，到時您不辦拳館了，還可以幫我們帶孩子呀！」林大雪對父親說。
林師傅笑著說：「那我就教外孫從小練詠春，長大了沒人敢欺負的。」
林大雪臉又紅了：「振興他還沒有跟我求婚呢，您想得太遠了。」
林師傅擺了一個詠春把式：「他敢不求婚，我就廢了他武功。」
林大雪喜歡這種兄弟姐妹圍在父親身邊的生活，李振興也願意為他留在佛山，她覺得這就是最好的愛情。
06
李振興買了一套八十多平的二手房，他是帶著購房合同跟林大雪求的婚，只是，林大雪沒有想到，房子還沒有住進去，自己就和李振興回了東北。
李振興的媽媽原本是要來佛山參加他們婚禮的，臨行前，卻住進了醫院，急性腎炎，又引發了高血壓。
最後，婚禮只得延期，林大雪跟著李振興匆匆忙忙的回了老家。
那一年春節，林大雪和李振興是在醫院度過的。
李振興摟著她抱歉地說：「等我媽好了，我一定給你補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
後來，婆婆出院了，不但沒有婚禮，李振興還辭職回了老家。
回老家的原因是，婆婆查出了抑鬱症。
李振興的老舅說，這病都是因為想你給整出來的，你媽就你一個兒子，既然她不願意去南方生活，你就得在身邊陪著盡孝。
在長輩面前，李振興只有點頭答應的份。
李振興安慰她：「等媽身體好了，我們再向佛山行。」
林師傅送林大雪去廣州坐飛機，一路上沉默無語，小弟偷偷跟林大雪說：「姐，大家都說你是被東北人給騙走了。」
林大雪又好氣又好笑，李振興又沒有騙她，是她心甘情願的，再說了，走了又不是不回來，李振興已經向她保證再三了，等他媽媽的病情好轉，他們就回來。
07
到了李振興的家鄉後，林大雪很快就融入到了新的圈子。
林大雪的東北話說得越來越好，跟著李振興去他的同學聚會，如果不是特別介紹，大家都聽不出她是廣東人。
林大雪以為自己徹底融入到了李振興的生活，她以為把他的家鄉當成自己的故鄉，就會忘記鄉愁。
可是，只要在電視上看到廣東兩個字，她就會覺得特別的親切。
有一次走在大街上，看到一輛掛粵A牌照的大貨車，她當時想，如果坐上這輛車，自己就可以回家了。
林大雪努力扮演著好兒媳婦的角色，頭兩年，她全職在家照顧婆婆，可婆婆對她這個廣東媳婦卻是雞蛋裡挑骨頭，嫌她是南蠻子，說她個頭小，胯骨松，生孩子肯定困難，還說她不會做麵食，後來又怪她老是慫恿自己的兒子回佛山。
在婆婆面前，林大雪幾乎不能提佛山，連廣東都不能提，一提婆婆就要犯病。
婆婆的演技很拙劣，林大雪一眼就能識破，可識不破的是李振興，她因為心疼他，不想讓他為成夾心餅乾，總是一忍再忍，可是她每後退一步，婆婆就會前進一尺。
現在如今，婆婆以結婚三年未添丁為由，三番五次數落她的不是，好幾次直白白地問她，是不是想讓老李家絕後。
這三年，她真的努力了，日子也算好了，排卵的周期比自己生日記得還真切，可就是懷不上，這種委屈她找誰去說，只能咽在肚子里。
實際上，林大雪發現，李振興回到家鄉之後，變得越來越陌生，他不再是從前那個每天講段子逗得她哈哈大笑的李振興，他事事以他的媽媽的意見為主，把他媽當上帝一樣供著，為了讓他媽舒服，他有的時候都變得不講理。
就拿懷孕這件事來說，他從來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倒逼著她去做檢查，還說，這是他媽的意見，說他媽是過來人，可結果呢，一切檢查正常。
林大雪跟著他來東北，他曾許諾帶她去長白山滑雪，卻一直沒有兌現，更別說那個遙不可及的冰雪世界了。
雪花倒是見了不少，一年比一年大，漫天飛舞的雪花，世界一瞬間變得那麼的美好。
可惜，身邊那個愛她寵她的人，早就模糊了身影。
08
第一次離家出走，是因為刷碗的時候洗潔精擠多了，被婆婆數落，林大雪隨口頂撞了一句，婆婆就不高興了，她轉頭就向兒子告狀，李振興不分青紅皂白的批評她不懂規矩，惹得老太太生氣。
林大雪心裡那叫委屈，她承認自己聲音是大了一點，可說的都是事實啊：「冰冷的自來水，根本洗不掉鍋碗瓢盆上的油膩，不多擠點洗潔精怎麼辦。」
為此，李振興摔了一個碗，還撒氣一樣把洗潔精全部擠到了水槽里沖走。
林大雪一氣之下，奪門而出。
那次離家出走後，林大雪因為在這個城市一個朋友都沒有，最後只好住進了酒店。
入住的時候，遇到一個廣東過來的旅行團，聽著熟悉的廣東話，林大雪眼淚流了一臉，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不是錯了，不該和李振興回東北。
凌晨時分，李振興敲開了酒店房門。
他說，對不起；他又說，雪兒，我愛你；他還說，我知道是我媽的錯，可我……
剩下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林大雪就撲進了他的懷裡。
林大雪通情達理，更不會鑽牛角尖，她知道在這件事情上，李振興的出發點並沒有錯，換成是自己，一樣會偏袒自己的父親，她想要的不過是一份在乎，和一份理解，既然他連夜找到了自己，也就釋然了。
那一次，林大雪原諒了這個她深愛的男人。
09
可這一次，林大雪該何去何從？
林大雪在酒店給小弟打電話，小弟問她買好回家的票沒，林大雪支支吾吾地說，還沒。
小弟又在念叨，你再不買票，就被搶光了，現在黃牛可厲害了。
林大雪「嗯」了一聲，又問了父親身體怎麼樣，小弟說老豆才帶了徒弟去香港參加可拳術比賽，館裡有兩個徒弟還得了銀獎，說老豆很高興。
林大雪聽著電話，明明都是自己熟悉的事情，卻彷彿離她很遙遠。
林大雪整整三年沒有見到父親了，在小弟發過來的視頻里，父親的身體依舊硬朗，打拳的時候還是那麼威武有力，可她卻再也不能在父親身邊，端茶倒水伺候著了。
掛了電話後，林大雪想到來東北的時候，父親對她說，如果有一天受了委屈，記得回家！
林大雪把頭捂在被子里，結結實實地哭了一場。
10
林大雪在酒店住了一晚，這次李振興沒有追過來，他連電話都沒有，微信里也沒有任何動靜。
在大堂吃早餐的時候，林大雪要了一碗打滷麵，剛吃了第一口，就吐了，胃裡翻騰的厲害。
酒店服務員是個熱心腸大姐，她關切地問：「姑娘，你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林大雪捂著嘴說：「不知道，就是說不出的想吐。」
服務員大姐說：「不會是懷孕了吧。」
這句話點醒了林大雪。一向很準的「大姨媽」，已經推遲二十多天沒有來探望她了。
林大雪到附近的藥店買了一盒早孕試紙，然後又折返到酒店裡的衛生間。
試紙上的兩條紅線分外明顯，林大雪心裡五味陳雜，忍不住又淚流滿面。
她哭是因為這一天期盼的太久了；她哭是因為這一天最愛的人並不在身邊。
李振興明明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可他就是拗著脾氣，狠著心和自己較勁，連個台階都不給。
李振興真的變了，變得像空氣一樣，一點一點的蒸發，讓她覺得呼吸困難；也許在他的心裡，自己早就沒有了位置。
11
林大雪買了一張回廣州的火車票，她給李振興發了一條微信，她說：「我要回家了，兩個人一起回家。」
林大雪以為李振興一定會興師動眾的質問，這一夜她去了哪裡？作為丈夫，他應該有這份擔心和關心。
李振興回她說：「恩，不鬧了，快回來吧，媽做了小雞燉蘑菇。」
林大雪失望極了，對於自己的一夜未歸，他隻字未提，像個沒事的人一樣，用一句小雞燉蘑菇就給打發了。
林大雪非常肯定地打出了一句話：「我要回佛山，佛山爸爸家。」
隨著這句話發出的還有一張照片，照片上兩條紅線格外刺眼。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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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小念
一個愛寫故事的高齡少女
一個堅持原創的二胎媽媽
出版作品：《婚後三十六個月》《煮婦煉愛記》《少女心事博物館》《呼吸》《悲傷無法逆轉》
※你補貼娘家沒毛病，但是不能搬垮我家的小超市
※小喬嫁給老秦，是因為那份炙熱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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