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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 | 歲朝清供


「歲朝清供」是中國畫家愛畫的畫題。明清以後畫這個題目的尤其多。任伯年就畫過不少幅。畫里畫的、實際生活里供的,無非是這幾樣: 天竹果、臘梅花、水仙。有時為了填補空白,畫里加兩個香櫞。「櫞」諧音圓,取其吉利。水仙、臘梅、天竹,是取其顏色鮮麗。隆冬風厲,百卉凋殘,晴窗坐對,眼目增明,是歲朝樂事。 


                                 

 --汪曾祺





我家舊園有臘梅四株,主幹粗如湯碗,近春節時,繁花滿樹。這幾棵臘梅磬口檀心,本來是名貴的,但是我們那裡重白心而輕檀心,稱白心者為「冰心」,而給檀心的起一個不好聽的名字:「狗心」。我覺得狗心臘梅也很好看。初一一早,我就爬上樹去,選擇一大枝——要枝子好看,花蕾多的,拗折下來——臘梅枝脆,極易折,插在大膽瓶里。這枝臘梅高可三尺,很壯觀。天竹我們家也有一棵,在園西牆角。不知道為什麼總是長不大,細弱伶仃,結果也少。我不忍心多折,只是剪兩三穗,插進膽瓶,為臘梅增色而已。



我家舊園有臘梅四株,主幹粗如湯碗,近春節時,繁花滿樹。這幾棵臘梅磬口檀心,本來是名貴的,但是我們那裡重白心而輕檀心,稱白心者為「冰心」,而給檀心的起一個不好聽的名字:「狗心」。我覺得狗心臘梅也很好看。初一一早,我就爬上樹去,選擇一大枝——要枝子好看,花蕾多的,拗折下來——臘梅枝脆,極易折,插在大膽瓶里。這枝臘梅高可三尺,很壯觀。天竹我們家也有一棵,在園西牆角。不知道為什麼總是長不大,細弱伶仃,結果也少。我不忍心多折,只是剪兩三穗,插進膽瓶,為臘梅增色而已。





我走過很多地方,像我們家那樣粗壯的臘梅還沒有見過。 


在安徽黟縣參觀古民居,幾乎家家都有兩三叢天竹。有一家有一棵天竹,結了那麼多果子,簡直是豈有此理!而且顏色是正紅,——一般天竹果都偏一點紫。我駐足看了半天,已經走出門了,又回去看了一會。大概黟縣土壤氣候特宜天竹。 

在杭州茶葉博物館,看見一個山坡上種了一大片天竺。我去時不是結果的時候,不能斷定果子是什麼顏色的,但看梗干枝葉都作深紫色,料想果子也是偏紫的。 






任伯年畫天竹,果極繁密。齊白石畫天竹,果較疏,粒大,而色近朱紅,葉亦不作羽狀。或雲此別是一種,湖南人謂之草天竹,未知是否。 


養水仙得會「刻」,否則葉子長得很高,花弱而小,甚至花未放蕾即枯癟。但是畫水仙都還是畫完整的球莖,極少畫刻過的,即福建畫家鄭乃珧也不畫刻過的水仙。刻過的水仙花美,而形態不入畫。







北京人家春節供臘梅、天竹者少,因不易得。富貴人家常在大廳里擺兩盆梅花(北京謂之「干枝梅」,很不好聽),在泥盆外加開光豐彩或景泰藍套盆,很俗氣。窮家過年,也要有一點顏色。很多人家養一盆青蒜。這也算代替水仙了吧。或用大蘿蔔一個,削去尾,挖去肉,空殼內種蒜,鐵絲為箍,以線掛在朝陽的窗下,蒜葉碧綠,蘿蔔皮通紅,蘿蔔纓翻卷上來,也頗悅目。 






廣州春節有花市,四時鮮花皆有。曾見劉旦宅畫「廣州春節花市所見」,畫的是一個少婦的背影,背兜里背著一個娃娃,右手抱一大束各種顏色的花,左手拈花一朵,微微回頭逗弄娃娃,少婦著白上衣,銀灰色長褲,身材很苗條。穿淺黃色拖鞋。輕輕兩筆,勾出小巧的腳跟。很美。這幅畫最動人之處,正在腳跟兩筆。 



這樣鮮艷的繁花,很難說是「清供」了。 






曾見一幅舊畫: 一間茅屋,一個老者手捧一個瓦罐,內插梅花一枝,正要放到案上,題目:「山家除夕無他事,插了梅花便過年。」這才真是「歲朝清供」! 





汪曾祺

,1920年出生江蘇高郵城鎮舊式地主家庭,從小就受到良好的傳統教育和藝術的熏陶,中學時代就讀於高郵縣中學和江陰南菁中學,表現出強烈的愛好文學的傾向。江蘇高郵人,當代作家、散文家、戲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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